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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接过方玮手里的东西,方玮的心里又热了一下儿,又有了一种叫感动的东西在她心里荡漾。
两人走向公共汽车时,方玮才知道,刘双林来到这座城市已经三天了,就住在护校不远的招待所里。她望着刘双林,眼睛有些发热。刘双林一直把方玮送到宿舍,才和方玮分手,他说:没别的意思,就是来看看你,别忘了,你是我带过的兵。
刘双林的样子很憨厚,他说完话还舔了一下儿嘴唇,很羞涩的样子。
刘双林走后,方玮的心里并不平静。方玮并不是一个麻木或某些方面很迟钝的人,从新兵连到现在,她时时刻刻地感受到了刘双林的存在。她在和刘双林表面上这种同志式的关系中,领悟到了一个男人对自己的追求。这种追求虽然还没有明目张胆,或者说捅破这层窗户纸,但身为女人的方玮,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来自异性的爱。
方玮是个有理想的人,她这个年龄充满了对未来的幻想,在师医院的时候,乔念朝曾打碎了她的幻想,她不想和一个没有理想的人在一起。乔念朝在那时,就是个没有理想的人,她忍受不了乔念朝那种破罐子破摔的作法,她逃掉了,逃得离乔念朝很远。刘双林在这时却走向了她。
方玮回校的第一天傍晚,她走进了刘双林住的那家招待所,这家招待所就在护校的院外,许多来校看孩子的家长,大都住过这家招待所。
方玮走进招待所房间的时候,刘双林正躺在床上看电视,电视是那种黑白的,图像很不清晰,有波纹一浪又一浪地在电视画面上滚过。
刘双林没想到方玮在这时候会来看自己,他有些受宠若惊地坐了起来,看着方玮说:你,你怎么来了。
方玮坐在一把椅子上说:你这么远来看我,我就不能来看看你?
刘双林表现出一副不知如何是好却又兴冲冲的样子,又是倒水,又是拿水果。
方玮就看着他忙碌,等忙完,两人之间有过较短的沉默,最后还是方玮开口道:你明天就可以回家休假了。
刘双林听了方玮的话怔了一下儿,然后才道:我这次休假,家里边没什么事,来看看你是我的主要任务,你这边没什么事,我就回部队了,连队还是很忙的。
刘双林说完这话又搓了搓手。
方玮的心又颤了颤,她望着刘双林的目光,就多了一份内容。
刘双林说:看到你一切都很好,我就放心了。
方玮一时找不到话题,就把目光定在电视图像上,图像很不稳定,摇摇晃晃。她的脸有些发烧。
刘双林就说:你毕业之后,不会不回师里吧?
她说:我是从师医院出来的,当然毕业后还回师医院。
刘双林的心似乎放下了一半,然后搓着手说:这就好,这就好。
方玮是想在部队干出些名堂的,她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激情和想像。
刘双林说:我担心你毕业就不回师里了。
她说:怎么会?
他说:你是高干子弟,毕业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单位还不是你自己选。
她说:不,我哪儿也不去,就回师里。
方玮进门的时候,天有些蒙蒙的,刘双林并没有开灯,此时天彻底暗了下来,只有房间电视画面一闪一亮着,两人就在这朦胧中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
刘双林在这种氛围中感受到了一丝压抑和紧张,他大脑缺氧,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自从他认识方玮,并知道方玮的父亲是军区后勤部长时,他就感受到了一种压抑。仿佛他面对的不是方玮,而是后勤部长,但方玮又强烈地吸引着他,难以割舍、魔力无穷。
方玮是轻松的,在轻松中,她时时刻刻感受到了刘双林对自己一次又一次小小的呵护。渐渐地,她就有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心底里的优越感正一点又一点地凸现出来。
半晌刘双林才说:方玮,你是我带过的兵,我希望你将来能有出息。
方玮就笑一笑。
刘双林又说:你们这些高干子弟肯定和我们的想法不一样。
方玮说:那不一定,一切都要靠自己努力,考护校我可没有通过我爸的关系。
刘双林说:那是,那是。
方玮说:其实,我跟你们一样,靠自己走出来的路才踏实。我毕业要是不回师医院,肯定会有人说三道四,所以我一定回师医院。
刘双林说:那样的话,咱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刘双林望着方玮的目光中就多了份内容,在电视光线中闪闪烁烁的。半晌,又是半晌,他嗫嚅道:方玮,你对未来及个人问题有没有考虑。
方玮当然知道刘双林谈到的个人问题指的是什么,她低下头去,心里就有了些异样的感觉,她摇了摇头。
刘双林又说:你看你家庭条件那么好,对个人问题一定要求很高。
这是两人第一次探讨有关私人的问题,在这之前,两人往来通信中,并没有谈论过这样的话题。
方玮说:家庭不家庭的我没考虑过,咱们每个人都不能靠家庭的力量实现自己的理想。
刘双林此时已经心跳如鼓了,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他说:那是,那是。
他想伸出手去捉住方玮的手,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只要刘双林伸出手,向前移动十公分,他就可以抓住方玮的手,可是他没有这样的勇气。如果他面对的不是方玮,而是别的女人,他一定会在这时果敢地出手,甚至张开双臂,把对方紧紧抱住,然后对她说:我爱你。然而此时,他真的没有这份勇气,他不知如何是好。
有一段时间,方玮似乎闭上了眼睛,她以为刘双林会有什么动作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别的必要躲躲闪闪呢。
半晌,又是半晌之后,刘双林仍没有什么作为,她有些失望,也有些不甘。她抬眼去看刘双林时,刘双林的目光还躲躲闪闪地望着她。她想离开这里,可又不想破坏这样朦胧的氛围。
她就那么陪着刘双林坐着。
刘双林在这时想起了李亚玲,那时他追求李亚玲时,从来没费这么大的劲儿,他义无反顾地拥抱了李亚玲,并吻了她。现在,他多么希望自己把方玮抱在怀里,亲她吻她呀。可是他终于没有这样的勇气,他只能在冲动与怯懦中煎熬着自己。
半晌之后,方玮站了起来,他也站了起来。
她说:你明天就走?
他说:明天就走。
她说:回去给战友们问好。
他说:好,一定。
两人就站在那里,凝视着。
她遗憾地望了他一眼,转身说:学校要熄灯了,我走了。
说完她向门外走去,他跟在她的后面,一直把她送到学校门口。然后,她面对他说:那我就回去了。
刘双林口干得难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后来还是她伸出手,他紧张地抓住了她的手,在分手的一瞬间,她的小拇指划过了他的手心。在这一瞬间,他曾有过一丝勇气,想拥抱她。可她已经转过身走进了学校的大门,他只能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暗处。
那一夜,刘双林一夜也没能入睡,他一遍又一遍温习着他和方玮见面时的每个细节。第二天一早,他就独自一人去了火车站,登上了返回部队的火车。
26。婚后梦想的破碎
然而,他现在不是她的老师了,她也不是他的学生了,接下来他们只能是夫妻关系了,这种关系让他们寸步不让,据理力争,这就是夫妻关系。从理想回归到了现实。
李亚玲渐渐地真正地找到了城里人的感觉。三年的大学生活,半年的婚后生活,她已经完全融入到了城市中来了。她再也不用担心有朝一日她又回到农村去了,因为她的户口和档案已经被城市接纳了。也就是说,她现在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城里人了。
她住在筒子楼里,有时值夜班,有时上白班,工作之后回到家里,简单地打扫一下儿卫生,然后就等着张颂回来。每天傍晚,都是张颂的备课时间,只要李亚玲在家,张颂都要去办公室备课,他说那里安静。以前张颂备课都在筒子楼里,那时他一边和李亚玲幽会,一边备课两不误,现在只有李亚玲一个人在家里独守空房了。
李亚玲多么希望时光回到从前呀,那时两个人恨不能每一分每一秒都厮守在一起,可是现在,张颂只知道逃避,不知是逃避李亚玲,还是逃避这来得不是时候的婚姻。
天晚了,李亚玲还等不回来张颂,她只能自己洗洗睡了,张颂有时在她还没有睡着时回来了,有时她已经睡着了,张颂才懒洋洋地回来,也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她偎在他的身边,希望他拥吻自己,可是他却推开她说:累了,快睡吧。结果,他翻了个身睡了。
她却睡不着,望着暗夜,听着闹钟嘀嘀嗒嗒地响着,她开始怀念起婚前那些幸福的时光,她真想回到从前。此时她想起一本书上的一句话:男人与女人的最好时光是恋爱而不是结婚。
可是她为了留在城里,不能不结婚。张颂在当时也并没有急于和她结婚,他是被动的,甚至她曾经要挟过他。他们在这种无奈中结婚了,于是就有了这种无奈的结局。
有时,她兴致勃勃地从单位回来了,她对他有了诉说的欲望,他也准时回来吃饭了。她为了使这顿饭吃得长久一些,还专门多炒了两个菜,还倒了一杯酒放在桌子上。他坐在桌前,似乎没有看到酒,也没有体会到她的心情,匆匆地,一如既往地吃饭,他的神情是马马虎虎的,她看到他这样,良好的心情就受到了打击,但她还是想把美好的愿望表达出来。
她说:周末的时候给你添件衣服吧?你穿灰色衬衫更合适。
他说:周末我还要加班,算了吧。
她又说:要不晚上去,现在商店关门晚,时间还来得及。
他又说:晚上还备课。
她就不知说什么好了,看着他的饭碗,在收拾饭桌的时候,她只能默默地把那杯酒倒进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