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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泉靠近他的跟前,把手搭在他的肩头上说:是拿一个乡长的身份来找你的。我们是同志。当初,
“孔伦,我不我们为了带
领大伙儿走上社会主义这条大道,一块儿着过急,受过气。你的泪水,我还记着。今天,为什么把一个坚决跟你走的人推开呢?他是老了,丧失了劳动能力。可是.他的心更红了。我们是为了让劳动群众都过上幸福生活,才搞农业社,不是雇用长工呀!〃 孔伦抓住高大泉的手:“大泉哥,我是犯了错误· · 一”高大泉说:“错了就改。走,咱们一块找何老正去。”三个人一块儿往外走。
高大泉的信心更足了。
李国柱也比刚才有了劲头。
孔伦的心里却直打鼓。他最了解何老正。这个人年纪大,辈数高,人少地多,肥溜溜的中农户,所以说话仗义,办事儿主观,屁股后边追着一大群中农;如果不让他痛快,他不点头,决议了的事儿也甭想干成。自从孔百千的儿子一死,何老正就不给老头一点好脸色看。这个人的背后有一伙中农户,对孔百千一直瞧不上眼,总想把孔百千挤出去.高大泉虽然是个有威望,又有办法的人,但是要说通何老正,可不是件容易事。万一说不通,我这个正社长,可就受! 一了夹板气。
何老正就住在社办公室西院。他们一进土门楼,就闻到一股柴草烟的苦涩味儿。
滚滚浓烟,从三间上屋中间的门口冲出来,在地上打个滚儿,卷到上门槛,擦着房檐往上空飘浮,
前两年,高大泉被孔伦请到梨花渡帮着把散摊子的农业社往一块聚拢的时候,他就把何老正的根底、特点摸准了。这会儿,他又打了一个巧妙主意。他完全是一副主动进攻的姿态,进门就喊:“老正大叔! ”
何老正,一个五十多岁的半大老头,从烟雾中钻出来,一手提着烧火棍子,一手揉着被熏得直掉泪的眼,半天才看清走到跟前的人:“哎呀,高大泉哪!屋坐吧。”
李国柱说;“你这烟熏火燎的屋子里咋让人呆呀!〃 孔伦说:“咱们到办公室去吧· 。”
何老正说:“好,好。你{r! 先走一步,我把这火烧住就去。”孔伦说:“高乡长有急事儿要跟咱们谈,别磨蹭了。”何老正说:“我这饭做半截儿,不能丢下呀,〃
高大泉立刻抓住了入题的话头:“大婶哪?怎么让您做饭?〃 何老正说:“她病半年多了。跟社里的大车,到天门镇去看病。”
高大泉打的那个巧妙主意,跟何老正这句回答的话正对号,就故意表示同情地说:“这可把您给苦了。”
何老正正要诉苦:“别提了。过去是她伺候我,这会儿是我伺候她:没个儿女,日子真显得不好过。”
高大泉牵住话头,往深处引他,问道;“我看您眼下还能对付过,对吧?要是过几年,您老了呢?走不动,爬不动了呢?〃 “唉,想那时候,还不把人愁死!' '
“不,应当想眼下有农业社,人多有靠山,好办。要是不早一点儿打好了主意,到您老了时候,人家要是让你退社呢?〃 何老正好像吓一跳:“让我退社?〃
高大泉说:“前有车后有辙呀)〃
李国柱一听这话心里就明白了,立刻帮腔说:“你们团结社,劝孔百千退社,理由不就是因为他不能劳动了吗?〃
何老正一听这话呆住了一种严重的后顾之忧突然袭来。这样的下场,对半大老头,尤其是一个无儿无女的老人来说,实在太恐怖了。
高大泉加一句:“我看孔百千比您好办。人家苦几年,孙子大了,讨饭吃去,都有人拉着走。您呢?〃
何老正要哭了。
孔伦听到这儿,看到这儿,也突然觉醒.他大声说:“不能让
孔百千退社。这个门儿不能开。庄稼户谁也难免有个天灾人祸,有儿女的也会变成绝户。要是开了这个门儿,谁老了就往外一推,还有啥奔头?〃
惶恐的何老正乞怜地问高大泉:“你们芳草地是先进社,对这样的人家也没个妥善保险的办法?〃
高大泉被这句话间得打个愣。他不是让何老正间住了,而是被何老正给问醒了。他想:刚办起农业社的时候,没有遇到这类的事儿,也就不会想到这类的事儿;农业社办了几年,这个间题撞到鼻子尖儿上了,再过几年,这类问题还要增加,还要严重。没有一个妥善的办法稳住人们的心,怎么行呢?他看着面前的三个人,想了想说。“这样的事儿,我们社有,别的社也得有。咋办呢?按照社会主义的原则办吧。搞社会主义,就是让大多数人都过幸福的好日子,不再有受苦受罪的。能劳动的时候,不受苦受罪,等到老了,不能劳动了,也不受苦受罪;没儿女的老年人,集体也得保证他们不受苦受罪。对啦,应当往社章上写一条:凡是农业社的社员,孤儿、老人、绝户,不能干活的病人,全部由农业社用公益金养起来,保吃、保烧、保穿、保治病,保死后安葬J 〃 何老正拍手了:“好,好,这样的社会主义更好了!这才是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孔伦说:“咱们下毕开会,就讨论这个。”
李国柱说:“我参加。讨论好了,往全村农业社推广。”何老正扯住了高大泉的手;“你真是个喜星下降,给我们送来了福音哪! 〃
高大泉心里是满足的,高兴的。他又做了一件自己应当做的事情。
李国柱见高大泉把梨花渡一个麻烦问题给解决了,千分感激。他说:“得好好地谢你。你帮了我们! 〃
高大泉没有说什么。他想的是.这一次到梨花渡管“闲事粼O
儿”,不是帮助了别人,而是帮助了自己。他又从做这件事的实践中获得一个新认识,就是社员、干部的落后思想可以教育,旧的生活习惯可以改变;跟上级领导想法不对路的时候,可以解释沟通.要做的事情,一定能够按照原来的打算做下去。这样一来,他从村里和乡里带来的那些精神压力,也随着减轻了重量。
二十二诡计多端
这一天的夜间,冯少怀像一团游魂孤影,无声无息地轰着黑骡子胶轮车,回到芳草地。他不敢经过高台阶,也不愿意经过那个地方。他怕碰上高大泉和朱铁汉,也怕碰上那些趾高气扬、朝他显示威风的东方红社的社员。在西官道上,他就用鞭杆儿拨拉黑骡子的脖子,让大车拐进一条斜向南街的小路,进了黑漆大门。
紫茄子正站在屋门口,冲着堂屋地,怒斥着童养媳妇:“你是浪的,还是怕别人把你当哑巴卖哄?你找人说话儿,也不看看他是红脸的还是黑脸的了他们穷把骨,都是一个姓,能有好心对待我们这种人?你不知道咱们家正挨着治吗?你娘家爹的根底儿要是让高大泉或是朱铁汉知道了,不把你抓到大狱里去才怪哪!' '
冯少怀把黑骡子拴到槽上回来,对女人说:“别唠唠叨叨地没个完了。快给我喂喂牲口吧。”
紫茄子停住声,去端草筛子。
冯少怀迈进门槛儿,往里走。
童养媳妇没吭声,只是往灶坑前挪一下,让开点路。别
冯少怀朝童养媳妇扫一眼,只见火光照着一张哭丧的脸,也没搭理她,就进了里屋,脱下大皮袄,坐在炕沿上歇歇气。他在县城和柿林区之间鬼混了几天。他用耳朵听,用眼睛看,用那副九十九弯的肠子体会,东拼西凑,积攒许多重要新闻,忍不住地要告诉给张金发。春节前冯少怀给张金发招了魂,张金发果然又打起精神,想跟他冯少怀拧在一块儿再膛下去。冯少怀是挺满意的。可是,他们到底儿怎么一个踵法,奔到哪里去,要得到一个什么祥的结果,全像这无边的大草甸子上的黑夜一般,渺渺茫茫。冯少怀这一次的县城之行,似乎是看清一点局势,找到一点门路,得从容地跟张金发磋商磋商,拿准了主意,好一个心眼地干下去。
过一会儿,紫茄子给牲口拌完草料,搬着小桌子进来,放到坑上。
冯少怀这才问:“你又生哪头子气哪?〃
紫茄子低声说:' ‘我让她去使碾子,使完了也不快回来,跟北口外来的那个秦有力搭开腔。让我瞧见,把她叫回家。问她说啥了,她不告诉我。”
冯少怀说:“准是又打听她那个亲妈的下落叹。”
紫茄子说.“要我看,早该死了这份心。她那个妈要活着,不早找来了,还能等到这会儿?〃
“你让她打听去,没指望,也就拉倒了。”
“我怕她跟外边人挂钩儿,给你招祸。”
“哎,秦有力是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人,他有啥脓水呀广“他正找门儿入社哪广
“白费劲儿,没人要他。等着把带来那几个钱花光了,就得饿跑他。”
紫茄子点头.“我看他只有这条路。要是兴雇扛活的,咱雇下他,倒是个能出力气的主儿。好
冯少怀叹口气:“你这不是说废话。这个梦别做了。”说到这儿,他暗自咬咬牙,心想:“妈的,不让我过随心日子,咱们谁也别想随心!
他马马虎虎地喝了两碗稀粥,又抽了几根纸烟。熬到街上的广播喇叭声停了,人行的脚步声断了,积极分子们开会活动之前和没事干的庄稼人睡觉之前的那一种特殊的杂乱声完全消失了,他这才站起身,轻轻地开门,轻轻地走路;穿过小胡同,到了宋老五的那三间草房的前边,隔着矮小散落的寨子,雄见窗纸上昏暗的灯光,又听到一个女人低声哭泣,一个男人断断续续的话音,他打个沉,停住了脚步。
宋老五光棍一根儿,又老又病地瘫在炕上,哪来的女人呢?是他那个嫁到莲子坑的闺女来了?她来看老爸爸,哭啥呢?或许是宋老五这个老家伙要死了吧?你瞎跟在高大泉的屁股后边积极! 你落下个啥呢?没有人理你了! 你空着两只手丫子见阎王爷去吧!
冯少怀这样胡思乱猜一阵儿,出于好奇心,尤其出于幸灾乐祸的趁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