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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的五尺男子汉,在外边受别人的气,回家来,还受娘儿们的气,显着太窝囊了! 张金发脑瓜子涨成柳斗大,一股怒火冲到嗓子眼儿一挺身子坐了起来:“我听你敢再胡侵?〃
“我就说,我的嘴!〃
“我揍你,〃
“有胆子,敢动我一下! 〃
张金发鞋也没穿,腾地一步跳下坑,抓起地管帚,瞪圆了两只眼,朝前一扑,就要动手。
冯少怀闯迸屋来,上前去一把抓住张金发的胳膊腕子:“金发,你这是干啥?老夫老妻的,· · … ”
陈秀花正在大难临头,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儿,天上降下个救命神。这回她可更来劲儿了,狼抓的一样哭叫一声,双手捂着脸,跑了出去。
张金发挣扎着,大口喘着气:“她动不动地就找情我,越来越不像个话。今个,我非得比她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冯少怀从他手里扯过答帚,扔到一边,说:“算了吧。你得想想,她为啥?还不是跟着你不顺心吗?有窝囊委屈,她不跟你诉,跟谁诉呢?〃
“她跟我诉,我跟谁诉去?〃
“跟我诉,跟我诉。我今个就是专门听你的来了。”冯少怀这样说着,把张金发推坐在炕上。
张金发本来跟媳妇生得就是虚气,就如同麦花桔的火,没有劲头,更没有底气,一股烟,一阵亮儿,立刻就成了灰。他的屁股刚挨炕沿.脸色也就缓过来了。
冯少怀掏出他那半盒烟,先抽出一根递给张金发,后抽出一根放到嘴上,也像张金发刚才那样,拿起火筷子,要拨拉火盆取火。
张金发把火柴盒递给他说:“那是一盆死灰。”
冯少怀冲着张金发“嘿嘿”一笑,话里套话地说:“死灰不是沙子,有了柴禾就能点着它呀!〃
张金发没有听出“味儿”来,深深地叹气,用手指头轻轻地捻开了烟卷。
冯少怀点着了烟,抽了几口,这才说:“我心里老是惦着你。这一程子,赶上年关,老是出车,哪次回来都是深更半夜,也没顾上看看你。说话又到春节了.百岁妈让我收拾猪头。我说,啥大事也得搁搁,趁着不出车,我得看看咱们金发去。”
这番话说得自然、亲切、实在,又是对着一颗幸虚心灵最空荡的地方说的,所以特别容易打动人。
张金发低声说:“就算不见面,你的心意我也知道。”“听说你到卫生院开会去了?〃
“唉口那个院长,也是好意,总想再把我拉扯起来。”“让你留一口气儿,也不完全出于他一个人的心思。我听说这里边有高大泉的谋策。”
张金发觉着这话挺意外,纳闷地眨眨眼,说:“我都到了这坑干裂底儿的地步,不用说鱼虾,连疥蛤蟆都跑光了,他还向我下什么网兜子呀?〃
冯少怀编排着词儿开导地说;“咚,这么多年交锋拚刀子,你还没把他看透?那个人是个大阴谋家,可不是小偷小摸的扒手。他用杀人不见血的快刀子,把你的两条腿砍掉了,见你再也爬不起来了,他就另做打算,朝跟前凑凑。给你抹上一点红药水。让你忘掉那两条早就烂掉的腿,记着他那点红药水的恩德。更主要的是,做出这副宽宏大度、普渡众生的架势,给别人参观.瞧瞧,高大泉真正治病救人,真正执行共产党的政策,快拥护他吧,快提拔他吧:〃
张金发使劲儿一拍坑沿,骂道:“妈的,真叫阴险毒辣!〃 冯少怀又加一句.“都怪咱们命不好,芳草地该倒媚,就因为
有了姓高的这么一个伟大人物! 〃
张金发抽了几口烟,沉默了一下,又说;“我想,过了春节,到北京,或是天津,找个工厂去当壮工了。”
“我看这不是出路。”
“还要啥出路哇?瞎混哩!〃
“这不对。在芳草地断的腿,我得在芳草地把它接上,站起来,再跟他拼!〃
“不行啦。没有那个力气啦! ”
“眼下不行,不是永远不行。耐着点性子,等机会呀!〃 “再这样在芳草地呆下去,该把我憋闷死了。”
冯少怀朝张金发跟前挪了一下,十分贴心,十分亲近地说:“金发呀,我劝你别总钻牛特角,得想开点,得多往好处想,你要知道,绳磨木断,水滴石穿.时间长了,连盘山尖儿都会变样儿的。高大泉泼出性命锤打出的那块铁板,也会裂缝的!老范活着的时候,说过一句话,至今我还记得。他说,历来的穷人造反,都是能够同受苦难,不能共享荣华;饱暖生闲事,一胜利,就得起内江,就离垮台不远了。别看他们紧包着、强箍着,早晚得散。你还不知道吧?今个光为分一个猪头,就吵露了馅儿― 原来那馅都快烂透了。有希望褛户
张金发叹口气,说:“不管咋烂,高大泉有收拾人心的手腕儿。听说,他又要搞新.点子。要是真搞成了,他的江山准能更加牢牢靠靠地坐下去。”
冯少怀有几分慌神地问,“啥新点子?〃
“他们要在咱芳草地改造土壤… … ”
“什么叫改造土壤?' '
“他们要从梨花渡河湾拉沙子,往大草甸子边上的胶泥地里掺。要是让他们这一手成了气候,真像口号里喊的那样,‘翻天覆地,了。这一下子,姓高的功劳,比当年挖那个泄水渠可大多啦。
…
那还了得吗?〃
“妈的,这小子真会找财神爷! 这事可靠吗?你听谁说的?〃 “我从镇上回来,碰见了乡总支书记。就是过去给谷县长当警卫员的小刘。我们俩在背风地方抽根烟,聊了几句。他说,高大泉在县里学习想出的点子,连谷县长都支持。”
这个意外的消息使得冯少怀忍不住地心惊肉跳。他打了个沉说:“我看哪,他做个梦算了,办不成。别看他挖过泄水渠,修过水泥闸。那不过是平地开沟、就坡垒墙。抄起来几百亩地,从七、八里远的地方拉沙子换土,那是小事吗?说话春耕了,地还种不种?〃
“他们万一要千成呢?〃
“我们要有志气,应当破他这个万一:〃
张金发摇摇脑袋:“不易呀… … ”
冯少怀撇撇嘴,提高.点声调说:“你呀,我看你是让高大泉整醋心了。我不是同着瘸子说短话,当着哑巴打哇哇。你吃亏就吃在缺少钢劲,见硬就弯。这几年你为什么连三并四地败在高大泉的手下?你的成份不好吗?你跟高大泉都是扛大活的出身。你的觉悟迟了吗?你跟高大泉一块闹土改、一块儿入党。你没有高大泉能干吗?你当一村之长,他小手指那么大的官儿也不是;村里人人拥护你,连谷具长、下书记都拿你当宝贝疙瘩。万事俱备,你吃亏吃在软上。你也有硬劲儿,就是硬的时间短;硬碰硬,你先弯。这咋行?你得向高大泉学一手。那个人,只要想干什么,只妥想把谁撂倒,心不软,手不软,非干到底儿不罢休。谷县长那么整他,王书记那么压他,他都不怕,还是干。你可好,想干什么,还没于,先望着难处嘴牙花子。想撂倒谁,还没动手,先担心招架不住,自动败退.运动来了,一挨整,好家伙,顺势先趴下,脱了裤一子让人家任着意地打屁股。这哪能成大事呢?〃
张金发说.“你指的这毛病我是有点儿。人老实了就是不行。 泞
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了。”
冯少怀说:' ’不,来得及。你得把眼光放远一点J 匕。天有阴有晴,日有出有落,人不能老走倒嵋的道儿。当年你给歪嘴子当长工那阵儿,你想过有一天会当_七一村之长吗?你当_h 一村之长那会儿,你想过,有朝一日,要让高大泉压下去吗?从眼前,向远看,往后到底是个啥样.你就能定死这盘棋呀?人生跟摔跤一样,被人家摔倒这一次,得使足劲儿摔倒他那~次,这样,你活着才有奔头。对不对呀?〃
冯少怀的这番话,不光把身边的张金发说得打起精神,也把门帘一子外边的陈秀花说得展开了眉眼。这当儿,她瞧见大黄狗跑进来,往碗絮一子上直蹿,抬头一看,那上边放着~一个报纸包,打开一瞧,是一副猪下水。她就转身撩开门帘问;“少怀,是你的下水吧?〃
冯少怀点头说:“是口”
“唉,咋放外边,差点喂了狗。”
“是我给金发送来下酒的。”
张金发说:“你还费这心?〃
冯少怀说:“让你好好补养补养身子,刚强起来,咱们好一块儿跟他们拚。”
“我也有这志气。,;
“对嘛。人凭一口气,佛凭一沪香,为了争这日气,一定得千下去。跟他闹腾闹腾,就算当不了挡他们道儿的石头,还能当他们碗里一颗沙子哪!〃
这句话说到了张金发的心事上边。他本来不是一个甘于下风的人。何况他威风过几年,一下子被眼前一个根本不在眼目中的人给搞掉了,他哪能心甘情愿地这么生活下去呢?可是,要是当初,张金发别软,起码别见硬就缩脖子,要想挡高大泉的道,并不难;让高大泉趴倒起不来,也能办到。节节败退到如今,张金发
虽然有这份雄心、大志,却已经缺乏手段和力量了.他想到这里,不由得皱皱眉头,叹了口气:“唉,高大泉这小子,如今扎下了根子,这棵大树不好刨了。”
冯少怀说:“没告诉你,他那块铁板也有裂缝了嘛!· ‘咋裂缝儿啦?〃
“可有意思哪!早上起来,高大泉那个台柱子邓久宽,就因为没有分到猪头这么一丁点儿事儿,就跟高大泉和朱铁汉两个翻了脸。”
冯少怀把那个“猪头事件”的经过,详详细细地给张金发讲述了一遍口
张金发听了挺趁心。可是他,眉头刚舒展开,众刻又皱了起来:“他们那个争吵,能是真的吗?〃
冯少怀说:“一点儿也假不了。常言说,穷饱团,富摔盘儿。他们已经裂了缝子口我们应当瞅准了,抓住他,下杠子撬,让他们裂大点儿,咔巴一声两半儿! 只要他高大泉贪心不收敛,胆子总是这样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