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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推着担架车的一位亚裔男护工一同进了电梯。被单完全蒙住了担架车上的躯体,“病情”一目了然。护工想开句玩笑,但是萨姆的忧郁眼神止住了他。在底层,电梯门对着如同机场候机厅一样喧闹的大厅打开。萨姆忍不住朝急诊科的候诊室看了一眼。那里已经满员了。
接下来的时候可不好过。
在房间的一角,一位老年人在座位上蜷成一团。他穿着一件旧雨衣,一边打着哆嗦,一边看着水族箱里游来游去的热带鱼。萨姆与一个年轻女人四目相交。她非常瘦弱,下巴抵着膝盖。她的眼睛因毒品或者发烧而通红。一个孩子靠在她腿上抽泣。
我是不是留下来值夜班?
“我可爱的夫人,六美元。”
朱丽叶付了出租车钱并给了海地裔的司机微薄的小费,以感谢他说了法语。
黄车把她拉到百老汇大街和第七大道的交汇处——时代广场。无论白天还是夜晚这里都是曼哈顿最热闹的地方。
朱丽叶感觉这地方吸引着自己,就像磁铁在吸一个小铁块一样。城市大部分的大剧院都集中在被摩天大楼包围着的这块三角地附近。
无论刮风、下雨或是下雪,时代广场总是热闹非凡。巨大的屏幕和电子显示屏在建筑物的立面上发出万道光芒。景色令人眼花缭乱。剧院、电影院、饭馆全在吞吐着熙熙攘攘的人流。
朱丽叶从流动商贩那里买了一块八字形松饼,边吃边留心着别把番茄酱弄到她的漂亮大衣上。她在巨大的液晶显示屏上查看了节目表,然后朝着白色大理石的建筑物走去。每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这里都会聚满来看“大苹果”的人,那是纽约的著名象征,大苹果的降落标志着新一年的开始。
年轻的法国女人希望最后一次享受混合着活力与魅力的飘飘然的气氛。尽管她没少诅咒曼哈顿,但是她从心底里喜欢这座城市。城市的老鼠多于乡间田鼠,她并不向往乡村,既不向往宁静,也不向往小鸟的歌声。她需要活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商店,只是为了知道这是可能的。
当然,这一切是过分和肤浅的,就像曼哈顿中央的一个什么巨型夜总会! 你当然可以认为这块地方可怕,这些张牙舞爪的广告,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处处喷出的烟雾。
但是她在这儿感觉自己生机勃勃。这里人头攒动,至少她不孤独。
他妈的,这就是纽约,这就是百老汇大街,世界上最长的街道,就像导游手册嚷嚷的那样,它穿过整个曼哈顿,并延伸到布鲁克斯之外……
警笛的呼啸撕破夜晚的严寒。
圣·马太医院的自动门在萨姆身后重重地关上,此时一辆救护车正旋风般地驶进停车场。他的第一反应是去帮救护车上的医务人员,但是他又停住了:急诊科的主任弗里曼大夫刚刚拒绝了他要求值夜班的请求,理由是他前几天一直没有好好睡觉。
这是今晨以来他第一次来到室外,他几乎忘了昨晚的暴风雪。气温低得几乎让他眩晕。
走出院区之前,他看到在担架床周围忙碌着的医务人员。他听见传来的只言片语:二度烧伤……血压80/50 ……脉搏65……昏迷度6 ……然后声音减弱了,他进了自己的汽车。
他把手放在方向盘上,让发动机空转了一会儿。他总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让头脑静下来,试着忘掉白天见到的那些病人。另外他大部分时间都做不到这一点。
他今天晚上异常疲乏。他驶上第一大道朝北开。交通极为难得地不太拥挤。
他打开收音机:……纽约市市长估计这场暴风雪至少造成一千万美元的损失。市政府今冬用于公路清扫的资金已经出现一千四百万美元的赤字。
目前,设施局在干道持续除雪方面遇到更大的困难。公路依旧很滑,所以我们还是建议您继续保持高度的警惕……
人流在巨型招牌的眩目灯光下涌动着,朱丽叶觉得自己就像一滴水被裹挟着。警笛、街头乐师、人群、左突右闪的黄色出租车……这一切现在让她头疼。她精神恍惚地抬眼望着布满建筑的大屏幕感到一阵眩晕。那么多的屏幕——证券交易牌、电视短片、电视新闻图像、天气预报……她不知道该看哪个。
她心不在焉地被人推搡着,决定过街到对面的便道上安静一下。
车流滚滚,可她似乎视而不见……
萨姆驶上了百老汇大街。他把一张老爵士乐唱片放进唱机,超然于四周的喧哗和玻璃幕墙大楼,陶醉在萨克斯管的乐声中。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手伸进衬衫口袋掏香烟。这是他童年养成的一个坏毛病。在他那个年代.贝德一斯泰的大部分孩子七、八岁开始抽烟.然后转向更有害的东西。他前面那辆车的玻璃上贴着一张彩色的快干胶胶条。萨姆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辨认并阅读上面的字:如果你能看清楚.就说明你贴得太近了! 一声连续的鸣笛打断了他的思绪。他随口大声咒骂起超他的那辆车。此时他的目光掠过罩满一栋楼的大幅戒烟广告。一个充满青春气息的超级模特穿着短裤和紧身衣在宣扬体育运动的好处和抽烟的弊端,并称:改变生活还来得及! “胡说八道! ”他大声喊道。
无论如何,有什么用处呢? 他今生已经改变过一次了,这就足够了。他挑衅似地狠狠吸了一口香烟,把烟雾深深地吸进肺里,表示他根本不在乎如此死去;他既不怕上帝,也不怕死亡;既不相信前者,也根本不能抵抗后者。
他把打火机放回口袋的时候触到了安吉拉刚才给他的画。他打开画,在纸的背面发现一串刚才没有注意到的神秘符号:几个圆、三角和星形神秘地混在一起。这些古怪的符号有什么含义? 沉思中的萨姆在最后一刻才看到从他车前过街的一个年轻女人。
他妈的! 刹车已经来不及了。他向右猛打方向盘,祈求着他并不相信的上帝并拼命地大喊:“当心!!! ”
“当心!!! ”
朱丽叶一下子站住了。汽车刚刚避开了她。年轻的法国女人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不怀好意地围着她打转的死神的气息。
狂奔的越野车冲上了便道,在轮胎的啸叫声中停住了。没有撞上任何人可真是个奇迹。
“疯子! 杀人犯! ”朱丽叶冲着粗心大意的司机喊道,同时她也很清楚,在刚发生的这场事故中她也有一部分责任。
她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她还是心不在焉。她向来如此。毫无疑问,这座城市不适合想入非非的人。危险无处不在,在每个街角……
“见鬼! ”萨姆脱口而出地喊着。
他这次可是真的害怕了。生命可以就这样在瞬间被夺去。我们无时不处在峭壁边缘.他比别人更了解这一点。尽管如此,这仍时时让他恐惧。
他已经提起一直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急救包跳下车。
“怎么样? 您没事吧? 我是医生,我可以给您检查或者带您去医院。”
“还好,我没什么事。”朱丽叶肯定地说。
他挽着她的手臂帮她站起来。这时,她第一次朝他望去。
她一秒钟前还不存在;可是,突然,她就在这儿了,在他的面前。
“您确信没问题吗? ”他再次笨拙地问道。
“没事。”
“去喝一小杯给您压压惊? ”
“谢谢,不用,没必要。”朱丽叶拒绝了。
萨姆显然在坚持:“请您同意吧,就算是接受我的道歉。”
他指着高耸的马里奥特饭店,其未来派的轮廓俯瞰着时代广场的西侧。”我去把车停到饭店的停车场。我马上回来。您先在大厅等我? ”
“好吧。”
他朝越野车走去.走了几步后又突然掉头回来作了自我介绍:”我叫萨姆·盖洛韦。”他说,“我是医生。”
她看着他.心里突然充满要讨人喜欢的欲望。她一开口就知道自己要做蠢事.但是已经晚了。”幸会.我是朱丽叶·博蒙,律师。”
6
一眨眼的功夫,她视而不见地看着我;这是荣耀,是春天,是太阳,是温和的海洋……
——阿尔贝·科昂
尽管严寒和大风依然笼罩着城市,饭店前还是聚集着许多人。朱丽叶在大厅里等了几分钟,看着出租车和加长轿车轮番载来身着晚礼服的客人。
然后萨姆乘停车场的电梯来了。
五十层高的马里奥特饭店是曼哈顿的第二大旅馆。朱丽叶从来没有进过这里,她在步入几乎有四十层高的巨大中庭时睁大了眼睛。倾泻而下的强烈光线可以让人暂时忘掉眼下的隆冬季节。
她跟着萨姆踏上通往三楼的自动扶梯,从那儿乘上如太空密封舱般穿梭的观光电梯。萨姆按了五十层的按钮.他们开始了朝着大楼顶部的眩晕之旅。
两人一直没有交谈……
我为什么要邀请这个姑娘? 他想.感觉自己被形势左右了。
“您来纽约出差吗? ”
“是的。”她力图用充满自信的声音回答.“来参加一个法律方面的会议。”
见鬼,为什么说我是律师? 这会让我养成说谎的习惯。
“您在纽约停留很长时间吗? ”
“我明晚回法国。”
起码这不算是谎话。
在三十一层的时候.她稍微朝电梯壁俯了俯身,朝下看了看,感到天旋地转.就像她被悬在半空中。
嗨……这可不是呕吐的时候。
电梯把他们载到一个前厅,一名女服务员拿走了他们的外衣,领他们就座。
观光酒吧占据了顶层的一大部分。幸好今天人不多,他们可以有一个靠窗的座位。窗外是一览无余的纽约夜景。
房间沉浸在柔和的灯光下。小歌台上,一位年轻的女钢琴手弹奏着戴安娜·克劳①风格的爵士乐曲。
朱丽叶看着菜单:一点小东西也是天价。萨姆点了一杯干邑马蒂尼,她选择了用伏特加、越橘和青柠檬调制的鸡尾酒。
四周是宁静的,但是她却忐忑不安,放松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