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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你。看你能有多讨厌。你那样深谙伤害人之道,不加掩饰……”
“那张毕业照,你搬走后,我就撕掉了。你担心个什么呢?”我打断了她,恶毒的话少一点比较好。
亚梨的脸在瞬间涨得通红,白色的蜜粉下还透出青黑色。她几乎嚷了起来:“你会主动想到那样做吗?”
“不会。是易山提醒我撕掉的。”
所有客人的目光聚在我们两个身上。亚梨在长久的沉默后,只说了两个字:“TOO LATE。”
太晚了,憎恨才是真相,想要忏悔却太早了。错了就错了。
问答
亚亚会在每周四的黄昏准时下楼,摇摇晃晃地走到离家最近的一个报摊上,掏出一大堆碎钱,买一份《星周刊》。
摊主老大爷慢慢认识她了,就说:“小姐你不如订一份吧,一年52期,都给你送到家里,省得你哪天要是来晚了,就买不到了。”
亚亚就会天真地一笑,不声不响地转身走了。有时候伸手打辆车不知道去了哪里,有时候就沿着胡同走回去。
亚亚住在胡同紧里边的小楼里。那几栋灰色的小楼共用一个大铁门,每天都有人骑自行车路过,亚亚能从窗户看见。因为路过的人少,所以很少会有谁摁对讲机,胡同很安静,院里也很安静。
亚亚住在这儿快半年了。半年前,张童打车把她送来。张童没开车,那辆墨绿色的“大奔”,亚亚想,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很机警。张童陪她上了楼,用钥匙开了门,顺手塞进她手里,说:“别丢了。”亚亚仰头纯真地看看他,他的余光瞥见,就匆匆在她头上一吻。
屋里布置得很好。亚亚的梦想,也不过就是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吧,复式,上面是卧室,亚亚掩饰不住高兴地光着脚在屋里跑来跑去,因为兴奋而叫不出声,就那样无声地跑着。张童站在门边,看了她一会儿,就抱着她上楼了。那天是阴天,到处是灰的,作爱中某一秒,亚亚望向张童的身后,窗外的杨树枝上有一片很小的叶子,已经干了,也是灰的。
从此,亚亚在北京就有了一个住的地方,别人都找不到她。
亚亚每天都会打扫房间,她希望张童来的时候,看见她过得井井有条,井井有条然后等着他来,如同被临幸。张童每天都会来,哪怕只待十分钟,哪怕就亲亲她的头。他们俩不怎么说话,他不知道跟她说什么,亚亚太小了,只有十九岁,刚刚来到北京。亚亚也不知道自己来干吗,只知道既然已经成人,就应该到北京来,北京的某处,肯定有一个人会接收她,照顾她,她是一点都不担心地来的。
张童并不老,刚刚过完三十岁生日。但他结婚已经四年了,从事着一份这个年龄不可想象的高职,他不介意别人说他是沾了老婆的光,他很少见到他的丈人,因为老头为了“大家”必须舍“小家”,他也和别人一样,经常在新闻里看见尊敬的丈人。
张童与老婆是同学,恋爱过的,但不是很剧烈。张童很帅,是学校里最帅的男生,就因为这个,他进了豪门。所以,亚亚知道他不可能为自己离婚,这太可笑了,他这辈子根本就不可能为任何人离婚。亚亚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
但她还是抑制不住地想,那可笑的事情什么时候会发生呢?
她也想,张童又爱自己什么呢?听话?漂亮?简单?年轻?这都算不上什么理由。她知道自己生得美,可这美过些年,就算比别人都迟些,过好些年,也就不见了,那时候,马路上随随便便这样的女孩子,仔细些还是能被张童挑出来的。
亚亚看《星周刊》,因为她总是给邱安写信。邱安是本市女性人所共知的知心大姐,邱安信箱是很多人的情感投诉站。她每周会在读者来信中拣一封出来,回信指导这个可怜的女人如何赢得男人的心,如果赢得不了,就赢得一颗不屈服的心。邱安言辞犀利,吸引的不仅是女读者眼光,男性把她当公敌一样来恨,她经常说一些诸如“让你那男人吃屎去吧”这类无厘头的话,但没办法,女性把她奉若神灵。讨厌。
可惜的是,邱安总是拣不中亚亚的信,亚亚每次都会拣漂亮的有香气的信纸,叠得巧心思,她不知道邱安一看见这样的信就扔掉。亚亚总会想,邱安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应该也整天一肚子气吧?要不然,怎么能在回信中把男人骂得猪狗不如。可是,她自己不向往男人吗?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入她的法眼呢?
后来,亚亚放弃了被拣中的梦想,她想:就像张童不会离了婚娶她一样,邱安也不会给她回信,这都是命定的。她觉得自己就是运气不好。
亚亚时常趴在窗户前看外面,渐渐她发现,这楼里住了好几个自己这样的女孩。她们很相似,都有白皙的皮肤,很大的眼睛,不盈一握的腰,不同的是,有些女孩的胸部很大,亚亚有时会在楼道里碰见一个两个,她就自形惭秽地躲在楼道一边,请别人先走。玉容说她就是一个尚未摆脱青春期忧郁的小孩。
玉容是亚亚有限的朋友中的一个,她比亚亚大四岁,是一个杂志社的图片编辑。亚亚刚来北京的时候,玉容的杂志曾给她拍过一组内页,运动系列,两人一直没断了来往。亚亚跟了张童,也没跟谁商量,玉容见过张童几次,也没像一般人一样大惊小怪。这样一来,反倒令亚亚愿意与她亲近。亚亚的家是不让外人来的,张童没有限制她,是她自己不愿意。
玉容忙起来的时候是真忙,但闲下来就会闲得要死,亚亚时常与她一起逛街,吃饭。玉容自己也做服饰指导,所以总给亚亚建议,买的衣服不大便宜,但张童并没有不高兴,亚亚总是觉得欠他的,不敢多花,玉容却说:“是他赚,是你赔,你一定要记清楚。”亚亚就沉默地笑。
张童这两天都没来,亚亚忍不住,在白天打了个电话给他。她不敢晚上打,怕令他妻子怀疑。他说:“这两天忙,过两天去看你,你自己好好的。”话说得匆忙,倒也没什么可争的。亚亚躺在床上想,自己还应该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做一个好的情人,是不该提太多要求的。她看见窗外的杨树枝上,已经一片叶子都没有了。她打开最新的《星周刊》,看见邱安说:“不要爱男人,只要享受男人,他们是公的。”亚亚想到自己和张童,张童身体极好,但亚亚还是个小孩子,虽然很努力地配合,但实际上她一点也不觉得性有什么可享受的,她一直是痛苦的,但是她不敢告诉张童,也不敢告诉玉容,但她告诉过邱安,可邱安没理她。亚亚想着想着,眼泪流了一枕,有些就干在脸上了。
那天晚上,亚亚发起烧来。因为不敢在晚上找张童,她只得给玉容打了个电话。玉容正在拍大片,三个小时以后才结束。当她进了门,来不及欣赏这漂亮大屋的装修,就把亚亚裹进大衣,送到医院。
打完点滴,在回来的出租车上,玉容才说:“你怕什么呢?你为什么不找他?”亚亚说:“我不敢。”玉容问:“有什么不敢的?他得为你负责。”亚亚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为
我负责?”
那天晚上玉容一直陪着她。亚亚自己觉得睡了很长一觉,汗湿透了被子,终于惊醒了,看见玉容正在灯下看《星周刊》。亚亚问:“玉容,几点了你还不睡?”玉容见她要起身,连忙跑过来,一边嚷着“得了得了躺着吧”。
玉容坐在床边跟她聊了会儿天:“你喜欢看《星周刊》?我看你家里一期没落。”
亚亚点了点头:“我喜欢邱安。”
“啊是吗?”亚亚笑起来:“你喜欢她什么?那个泼妇。”话语里倒不是讽刺,反倒透着种亲昵。
“你认识她吗?”
“是啊。我认识她很久了,她是个有意思的人。”
“我给她写信,写过很多。”
玉容很惊讶:“是吗?你为什么要给她写信?”说到这儿,玉容马上明白了,拍拍她的头说:“你真逗,你以为她会去一封封地看读者来信吗?她是个懒家伙,每次只抽几封罢了,在这几封里再找一个回。”
亚亚说:“我知道我没希望。”
玉容很仗义:“你是想跟她聊聊吗?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她是容易交往的人。”
亚亚有点憧憬,想一想甚至有点紧张,满意地睡去。
亚亚醒来的时候玉容已经走了,她摸摸自己的头,不烧了,只是浑身没有一点劲儿。她终于还是给张童拨了个电话,张童听到她病,关切地说:“我今天一定会去看你。”
下午,张童来了。亚亚披着被子从窗户看见。张童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院里的时候,不自禁地往楼上看了一眼,亚亚冲他摇摇手。他显然是看见了,但是他没有表情。亚亚想:他真是小心啊,生怕会被别的住户看去吧。
张童一直待到十点才离去,亚亚看出他不是不愧疚的。亚亚觉得他与平日有些不同,但是哪里不同,亚亚又不懂得。亚亚只知道被他抱着,就觉得很幸福。后来张童还是跟她作爱了,虽然一边关切地问“你身体行吗?”亚亚觉得不行也得行,她想让张童满意是自己的义务。
临走,张童说:“我最近很忙,不能常来看你,你自己多照顾自己。”亚亚虚弱地点点头,看着张童把门轻轻地关上,她浑身僵硬,已经动不了了。
她想张童一定是不想再要她了。
病好以后,她不再给邱安写信,她相信玉容会让她和邱安见面的。邱安成了她心中唯一的希望。
过了大概半个月,亚亚接到玉容的电话:“亚亚,你不是想见邱安吗?今天是她生日,在‘100号’酒吧开PARTY,你认识吗?”亚亚连忙点头:“认识,认识,我马上到。”
亚亚不知道自己该买点什么礼物给初次见面的她所喜欢的邱安。她跑到国贸去转了很久,觉得买太贵的礼物又显得突兀,最后还是去了“莱太”花卉市场买了一百朵黄玫瑰
,扎得很漂亮,用绿色的纹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