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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铁路员工的大衣的小伙子看样子已能自持了,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走到体格强壮的小伙子面前,把拳头在他脸前一扬。
“你别以为是了那么大的个子就什么都行了,”他热烈地叫道。“尼古拉依,我永远不会饶你的……费多罗夫同志,请您听我解释。现在对我反正一样了……我是个近视眼……但我在机车库是做钳工的,能够干得了。”
体格强壮的小伙子笑得噎住了,抓住了他的一只手说:“问题就在这里,你在那里是戴着眼睛工作的。老实说,你是用欺骗手段来当游击队员的。军队里不收留你,你本来应该撤退到后方去。你在那里才适宜。要不,他一定看过许多关于游击队的书。真是‘马蹄到哪里,虾螯也到哪里!’②”
【 ②俄罗斯成语,意即“太不自量”】
“别扯了,问题不在书上。如果您想要知道……费多罗夫同志,我父亲在前线牺牲了,妹妹在轰炸时成了残废……费多罗夫同志,这一切他全都知道,他和我在一起工作过。现在倒嘲笑起我来了。我认为,这种行为不是共青团员的行为!”
“那么你的眼镜到哪儿去了呢?”我问钳工道。“你要是戴着眼镜,大概会射击得好一些吧?”
“我在学骑马的时候把眼镜打碎了。您以为,免役的人只有我一个吗?您认识乐器工厂里的那个小个子丹尼尔吗?他从小就有结核病,在一年前才停止打空气针。他在波戈列察打死了一个德国上等兵,可能还打伤了两个。您问问他看,他现在在森林里比在城市里觉得好些了。还有一个,这我知道得很清楚,不是共青团员,而是个上了年纪的人,生着胃溃疡,也是个免役的人。我们都是志愿申请参加的,没有被收留……但是我能打仗,老实话。”他把一只手伸进口袋里,在大家的嘻笑之下掏出了三副眼镜。“这是我昨天从德寇头上卸下来的,但是都不合用。我是八级。”
“不要紧,”我安慰着小伙子,“你早晚会捡到需要的号头的。尼古拉依,你帮帮他的忙,在下一次的战斗中,你一定要打死一个戴着合式的眼镜的德寇。在这种条件下让我来把你们说和了吧。也许会好一些……你叫什么名字?……阿历克山达尔·贝契科夫。那么,萨沙,也许你撤退到后方去要好一些,但是现在谈这件事已经晚了。战斗吧!”
比沙拉勃走到跟前来了。看样子,他听到了谈话的尾声。
“我们,啊哼,有个老头儿,一下子戴了两副眼镜。”他说。
贝契科夫把德寇的一副眼镜加在另一副眼镜上。这时他活象一只虾。连我也忍不住笑了。
但是贝契科夫再也不生气了。他和大家一起大笑,并且高兴地说:“能看啦!看得很清楚!共青团员的老实话,我一定要成为神枪手!”
比沙拉勃挽着我的手引到一边去。
“老乡们,啊哼--呃,情绪好极了!”
“你认为这是什么原因?”
比沙拉勃若有所思地捻着胡须:“阿列克塞·费多罗维奇,我认为这个现象应该用我们团结和共同努力来打击敌人这一情况来解释……”
“这么说,我们团结是没有错吧?”
但是比沙拉勃还不见风使舵,就此结束。他是个极端自负的人。在现阶段上,他认为应该承认自己的错误。可是他想要把这个承认好像礼物一样赠送给我。
“劳动能使人振奋起来。现在我们劳动过了。我认为,这就是战士们的情绪到了水平以上的原因。”
“这就是说,我们团结是对的喽?”
“时机选得正确。在这个时候本来应当,啊哼,用共同的力量来活动的。明白吗?”
我和比沙拉勃的谈话到这里便停止了。他直到现在心里依然固执地抱定以前自己的见解。但是事实如此明显,成绩这样惊人,比沙拉勃暂时退却了。
波戈列察战役以后,我们立刻认为主要的成就是士气的普遍提高。游击队员们开始尊重自己,相信自己的力量了。现在我们不时听人谈起更勇敢、更大规模的袭击的必要性。但我们的成就比预料的广泛得多,重大的多。
我们是从自己的森林游击队的立场来估计这个战役的。
日子过去了,我们自己都没有猜测到的、自己在周围造成的暴风雨的波浪逐渐滚到我们这儿来了。
我已经说过,有二百四十二名游击队员参加了波戈列察的战斗。此外,还有若干村落的居民协助我们侦察敌人的兵力;给我们各中队带路的一部分向导员,也都是波戈列察的居民。战斗结束以后,他们几乎全部参加了游击队,追随我们进了森林。但是假如新的波戈列察补充队的,还不仅是些侦察员和向导员。
在战斗中,我们有许多帮手。我们不认识他们,也没有指望过他们。大多数人我们始终不知道。有些人把自己的这种援助甚至对亲友们都保密到战争结束为止。
后来我们已经深知:如果我们在居民点里进行作战,总有几十个无名的帮手和我们并肩作战。战斗是吸引人的,往往使胆怯的人们也激动奋发。德寇逃跑的时候,不仅游击队的子弹追逐着他们,还有老大娘们从窗口用瓦罐扔他们,孩子们从树背后和顶楼里用弹弓弹他们。残废人也用拐杖绊他们的脚。老乡们蓄积已久的仇恨找到了出路。
我们在波戈列察的战斗中初次认识了这些帮水,其中有些人失去了自制力,连参加打仗时都不隐蔽。他们抓起敌人抛弃的武器就射击,后来突然发现他们打死打伤了不少德寇。这些同志们也参加了支队。
“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再在村子里呆下去了,”他们毫不惋惜地说。
波戈列察的补充队是相当大的,有五十多人。
但是这个数目相当客观地与日俱增了。在作战后的第二天,就有十几个志愿兵到我们的营地里来。再过一天,又来了二十二个。在第三天和第四天又来了些人。他们不仅是波戈列察的当地人,也有从博格顿诺夫、奥列什尼、琴奇基和萨莫图格来的。老年人和少年人、大娘们,姑娘们,连十二三岁的儿童都走来请求“登记加入游击队”。
在波戈列察四周十公里——十五公里半径以内的村子里,当清晨波戈列察进行战斗时,人们便拥到村外,眺望着火光,带着希望和颤栗倾听着战斗的回声。机枪、迫击炮、大炮射击着,炮弹爆炸着。大家懂得扫荡队不会猖狂到这种程度。是不是有红军冲来了呢?还是跳下了降落伞部队?各种各样的推测都有。
我们有几千个观众和听众。当然,传闻在一刹那间就散布开了。没有报纸和无线电,但所有临近的村庄,甚至连远方的村庄都知道游击队终于从森林里出来打击德寇了。德寇和他们的傀儡们新近还到处大吹大擂,说游击队已经完全肃清。“森林里躲着小股的布尔什维克匪帮,马上会把他们一网打尽。”现在德寇却在狼狈逃窜,单穿一条衬裤在田野里和大路上四散奔逃……攻击这样的卫戌部队可不是开玩笑!不,在森林里的并不是些小队,那里是几百人,也许是几千人的游击队。他们有机枪、有迫击炮、有大炮!
现在德寇自己到处大叫大嚷,说是他们受到一支装备优良、力量强大的队伍的攻击。事实上,他们毕竟不能承认卫戌部队是被一些小股游击队打得落花流水。
这是在切尔尼多夫省里第一次杰出的游击活动。它向老乡们表明,他们有保卫者,有为被侮辱了的荣誉复仇的参加者。苏维埃人开始抬起头来了。
我们在森林里巩固了阵地。德寇和匈牙利人几乎没有一天不是忽儿从这面、忽儿从那面前来袭击的;有时候他们投入重新组成的伪警部队来攻击我们。在上午十点钟到十一点钟,营地里总是发出警报。两三个中队被派出去迎击敌人:几乎是阵地战了。
我们有时也对敌方的卫戌部队进行袭击。当然,并不是每次都象在波戈列察那么成功,但都是很有影响的。表面上,形成了势均力敌的局面。想来也许侵略者已经容忍我们的生存,到了同意森林是游击地带的时候了。
然而,我们不久就了解,德寇指挥部在初期是故意避免投掷大量兵力来攻击我们的。德寇选定了挑拨离间的战术。
敌人的指挥部相信,他们随时都能把留在森林里的游击队一网打尽。他们认为首要的任务是组织政权,全面奴役居民。“必须使所有幸存的人们惊心动魄。德国人的皮靴声应该引起每一个俄罗斯人胆战心寒。”这便是乌克兰德寇总督卢森堡放在占领军士兵们面前的任务。
但是这种恐嚇的节目,终究象法西斯匪徒脑子所想出来的一切事情一样,遭到了破产。当时德寇是自信的横蛮的。
有一次,游击队员们把一个“舌头”拖进司令部来。他是希特勒党卫军的下级军官。
我们把巴拉贝中队里的翻译员卡尔·什利维克叫来协助审问。卡尔是生在乌克兰的。他早已被审定是一个真正的苏维埃人。
在审问的时候,那个党卫军士兵问我们的翻译员道:“你是德国人吗?”
“是的,”卡尔答道,“我是德国人,可是不是被希特勒麻醉过的德国人。”
这个党卫军虽然是捆绑着的,但仍然想去踢卡尔,甚至挨了一记耳光,还继续吐着口沫,尖声叫喊。
“你们这些傻瓜!”他嚎叫道。“再过两星期你们都会被抓去给吊死!”
“为什么要过两星期呢?现在怎么的,你们肠子还细吗?”
“我们的指挥部暂时还需要你们。”
当时我们就哈哈大笑起来。但在希特勒党卫军兵士的谈话里有一部分实话。占领当局希望能唆使居民来反对游击队。
有些地方,德寇自己也组织了假游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