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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和尚知道了风声,小月已经正式订了婚。张氏对他有愧,因此百般温柔,千骗万哄。
和尚越想越窝火,总觉得咽不下这口恶气。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怒,他开始涉足妓院,而且把妓女的种种丑恶表现说给张氏听。他开始对张氏不理不睬,发誓说有一天会让她为了食言,痛苦后悔一辈子。有一天,在院子里,和尚拦住了小月,责问她为什么兴高采烈。他说,你妈真不要脸,把你许给我了,又去许配别人。小月满脸鄙视地瞪了他一眼,掉头就走,和尚追在后面说:〃神气什么,你本来就应该是我老婆。别以为你就能逃脱我的手心!〃
和尚只是想给小月一个教训,让她出出丑,让张氏难过一辈子。当他把羊角锤揣在怀里,在门口又一次拦住小月的时候,他意识到可能会出事,但是丝毫也没有谋杀的动机。他不过是随手捞了个家伙,想吓唬吓唬小月。小月对他仍然是不理睬,和尚苦笑着说:〃我知道你
因为我和你妈的事,看不起我。可是我所以要跟你妈,还不是为了你?〃小月转身要回自己家,和尚拦住了不让她走。小月把他用劲一推,往房间里跑,和尚不顾一切地追了进去。张氏出去了,家里只有一个瞎眼的老太太,小月看和尚竟然厚着脸皮跟了进来,便往搁搂上爬。
老太太听见小月的脚步声,警惕地说:〃小月,谁在和你说话?〃小月说:〃没人。〃老太太说:〃我明明听见有人说话。〃
小月说:〃那是鬼在和我说话。〃
和尚神差鬼使地也爬到了搁楼上,压低了嗓子说:〃你不要假正经,其实也是和你妈一样的骚货。〃小月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和尚怒不可遏,一把揪住了小月。小月要喊,他便用力卡她的脖子。两人在搁楼上打成一团,瞎眼老太太在楼下大声问怎么了,小月缓过气来,大声喊和尚你滚走,和尚你这个臭流氓。和尚有些害怕,从怀里掏出铁锤子给小月看了看,然后灰溜溜地沿楼梯下去。这时候,瞎眼老太太恶狠狠地骂开了,她大骂和尚是畜生,是淫棍,是不要脸的臭狗屎。和尚越想越生气,越听越怒火中烧,他站在门口听老太太骂着,真想冲过去给她几锤子。老太太以为他跑走了,骂了一阵,不骂了。和尚突然恶向胆边生,掩手掩脚地又回到房间里,沿着楼梯蹑手蹑脚爬了上去。
在小月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和尚用锤子在她的后脑勺上连敲了三下。
小月双手抱头立刻跌翻在地上,和尚怕她叫出声音来,又上前捂住了她的嘴。事情到了这一步,和尚也不怕了,他看见小月眼睛似睁非睁,松开捂着她嘴的手,也没什么声响,便对她说:〃你凶呀,你怎么不凶了?〃小月没任何反应,和尚觉得还不够解恨,又自言自语地说:〃老子日了你,你又能怎么样?〃这一幕他已经想了很久,已经在梦中演习了无数遍,他小心翼翼地将小月的裤子脱去一只裤角管,然后解开自己的裤子,同样小心翼翼地褪到膝盖那里。他发现自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完全力不从心,完全身不由己。他发现自己此时此刻并不是真心想干这件事。一时间似乎非常的安静,突然,瞎眼老太太又在楼下试探着喊起来,和尚更加心慌意乱,他想控制住自己,一走神,脏东西便不可阻挡地流了出来,都喷在了地板上,和尚慌忙用手去捞,捞了一点在手指尖上,亡羊补牢地往小月的下身抹。这时候,他突然发现小月的脑袋上已经流了不少血。血正沿着地板往前面淌,像一条红颜色的蛇一样往前游着,而且从地板缝里在往下滴。血滴在楼下的瞎眼老太太的脸上,老太太用手一抹放在鼻子下面闻着,十分恐惧地喊起来。
4
丁问渔对和尚的故事半信半疑。和尚结结巴巴地说完了自己的故事,已经是半夜了。丁问渔感到有些汗毛直竖,和尚不动声色的说着,仿佛这事和他没什么关系似的。一开始的那种紧张已经消失殆尽,他慢腾腾地说着,害怕丁问渔不相信某些细节,说到这些细节时,都仔细叙述几遍,他详细地描绘自己使用过的那把羊角锤,这把锤子是他修车的工具,他向丁问渔比划着锤子的大小以及重量,然后再一次描述当锤子砸在小月后脑勺上引起的反应。他叹着气说自己并不想弄死小月,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事情弄到这一步他事先绝对没有想到,他告诉丁问渔,自己真的非常喜欢小月这丫头。
〃你这种喜欢也太过头了。〃丁问渔小声地说着。
〃有什么过头的?〃和尚不同意丁问渔的观点,〃再说,她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媳妇。〃
丁问渔找不到更好的话来反驳和尚。他只能告诉和尚,他犯的罪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告诉他这是杀人奸尸,比仅仅杀人还要严重。和尚立刻对自己的罪行坚决否认,他很天真地对丁问渔说,自己并没有真的干成。〃丁先生你说过,死和没死不一样,这干成了和没干成,
当然也应该不一样。〃和尚拒绝接受让他去投案自首的建议,他苦着脸说:〃丁先生不是让我去送死吗?〃祸已经闯下了,和尚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样,他希望丁问渔在投案自首之外,能给他指出另一条路。丁问渔是个有学问的人,他应该能指出一条路来。
夜深人静,丁问渔惦记着给雨媛没写完的信,第二天上午还有课,他不想与和尚就他的出路问题继续纠缠下去。杀人就应该偿命,丁问渔觉得和尚既然有胆子敢杀人,就应该面对偿命的现实。和尚也看出了他的不耐烦,自言自语地说后悔没去当兵:〃都说马上就要和小日本打仗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到战场上去和小日本拼个你死我活。〃丁问渔懒得接他的话,坐在台灯下,继续完成给雨媛的信,写了几个字,他回过头来,对和尚说,他可以先在沙发上休息一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和尚知道他是不想再听自己唠叨,于是便靠在沙发上发呆。丁问渔自顾自写信,一边写信,一边忍不住打哈欠。写完信,和尚还坐在那发呆,丁问渔悄悄地回卧房睡觉。
第二天一早,丁问渔去学校上课,在校门口将信寄了。上课时,他忽然想到了留在自己公寓里的和尚,想到他做过的事。一走神,课也讲不精彩,有一段时间,他突然不往下讲了,害得坐在下面的学生一个个都睁大眼睛瞪着他。他想向学生提出这么一个荒唐的问题,就是一个人会不会为爱情而杀人。话到嘴边的时候,突然又收住了。这似乎不应该是一个在课堂上讨论的问题,而且和尚那样做,根本不能算是为了爱情杀人。为了爱情怎么会杀人呢?和尚的杀人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不爱,爱和谋杀根本不应该沾上边,丁问渔脑子里乱成一团,于是自作主张地宣布提前下课休息。
在教师休息室,丁问渔奋笔疾书,他觉得应该很好地和雨媛讨论一下和尚的所作所为。
这问题只能和雨媛才能讨论,只能和雨媛讨论才有意义。给雨媛写信的时候,丁问渔从来也不曾感到无话可说,恰恰相反,只要是在给雨媛写信,丁问渔便会感到思如泉涌滔滔不绝。
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大事小事,都能勾引起他对雨媛的思恋之情。无论遇到什么新鲜事,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告诉雨媛。他想象着雨媛可能会有的反应,想象着她赞成或者反对,想象着她笑了或者稍稍有些生气的样子。写着写着,丁问渔想到了尸骨未寒的小月,他告诉雨媛,自己曾见过这个女孩,说她是个美丽漂亮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一想到这些,丁问渔就觉得和尚的罪行不可饶恕。
丁问渔给雨媛的信还没写完,又去继续上课。自从他开始给雨媛写信,这是经常的事情。
写信已经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虽然雨媛根本就不给他回信,但是陷于单相思之中的丁问渔,并不觉得自己的信是石沉大海。写信属于谈情说爱的一种最古老又最有趣的方式,丁问渔已经习惯于信写到一半,又转身去做别的事情,因为这会给他一种持续置身于爱的气氛中的感觉。继续上课的丁问渔开始大谈北欧的童话,他引经据典,把学生蒙得一愣一愣。大部分时间里,他都用英文在上课,听课的全是高年级的外语系学生,有时候,为了准确地表达北欧童话中的原汁原味,他不得不大段大段地引用瑞典文。
放学的路上,丁问渔没有直接回家,他去了邮局,伏在邮筒上把没写完的信写完,然后塞进邮筒。信刚丢进去,丁问渔便觉得自己还有话要说。处于恋爱中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因为有了爱,丁问渔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雨媛究竟爱不爱自己已经不是非常重要,丁问渔觉得自己能这样实实在在地爱一个人,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度的幸福。丁问渔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爱竟然如此实在,爱竟然如此具体,爱无处不在无所不有,空气中仿佛都飘着爱的气息,只要一伸手,就能触摸到爱。
丁问渔回到自己公寓的时候,和尚已不辞而别。房间里有很明显的翻过的痕迹,丁问渔没有想到和尚会窃了自己的钱物潜逃,他一时想不明白怎么一回事,打开放钱的抽屉,发现放在一个小纸盒子里的钱全部不翼而飞。他询问女佣人,女佣人说没看见家里来过人。她说自己收拾房间的时候,房间里根本没有人。丁问渔苦笑起来,他想和尚一定是在女佣人收拾房间之前,就偷了钱跑了,转念一想又不对,东西显然是在房间收拾过以后才被偷走的,因为女佣人收拾房间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房间被翻乱。丁问渔想到了去警局报案,但是立刻打消了主意,这事很复杂,警局明摆着会怪他不应该收留一个杀人犯,因此只能咎由自取。
吃晚饭的时候,丁问渔看到了有关和尚杀人奸尸案的第一篇报道。报道很简略,就几句话,大标题很耸人听闻,说凶手已在逃,警局正在全力以赴缉拿归案。从这篇报道开始,连续很多天,在南京各报纸上,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