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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唐传-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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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前面秦琼的影儿,朱能可就不敢在大道上追了,恐怕秦琼回头看见他,下大道穿着庄稼地,走小道,暗地里跟随。
  再说秦琼在马上一看,四下里没人,不由得心里一难过,口里叫了一声爹爹,随后就放声大哭起来。他哭的是什么呢?原来就皆因程咬金的这几句话——劫皇杠不为的是发财,一、报父仇,二、斗杨林,三、劫的是不义之财。程咬金说这个话,可称是个英雄。秦琼这么一想:就说我咬金兄弟瞎字不识,会有这样的心胸志气!可我秦琼,世人比为孟尝、专诸的古君子,难道我就不懂得斗杨林、报父仇吗?因为这个,故此他哭死去的爹爹。可是朱能哪儿知道秦琼的心事呢!这时,秦琼已经打定了主意,心说:皇杠一案,为了咬金兄弟决不能再办了。为了报父仇,为了销这差事,我要到登州走走,去冒名斗杨林,也算我秦琼没有白活一世。
  这时,已将日没西山,秦琼往东北上一瞧,有一条岔道。临近了见在大道的下坎,岔道口儿上,栽着个石头桩子,上面刻着有字,是用红油儿染的三个大字:“两肋庄”。秦琼勒住马,一阵发愣。他愣的是因为一瞧东北这条小道,正是往历城县的那条道路,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娘亲,心想:我此次到登州去斗杨林,若是万幸能把他打死,报了父仇,他手下的将官,必然是齐撒坐骑,各抖丝缰,把我围上,要想逃命,势比登天还难!何况老儿场林又是勇名久震呢!我若是打不过他,被获遭擒,也是一个死,撇了我的老娘,无人奉养,实在是有亏为子之道。故此他一发愣,口里叫了一声:“娘亲哪……”又哭了几声。哭了会子,把心一横,一踹镫,就往东南通着登州的大道去了。再说朱能,在暗地里一听:怎么他又哭上了妈啦?把他闹得是糊里糊涂。一想:不管你怎么着吧,反正我得跟着,看一看你到帮到底,是怎么回事。
  单说秦琼往下行走,无非是晓行夜住,饥餐渴饮。这一天,已然到了登州的西门,在城外关厢里,找了座店房,下马进来,有伙计接待,把马接过去,在东偏北房占了一个单间,把军刃、包狱全拿进屋里,嘱咐伙计把马好好地喂上。伙计说:“这位爷,您从哪儿来呀?”“我由济南来。”“贵姓呀?”“啊,我姓宁。”“宁爷,您到这儿干什么来啦?”“到这边办点儿事,带望看朋友。”“是啦您哪。”“我问你,你们这儿有行么大饭馆子,大酒楼,热闹的地方没有哇?”“有,您出我们这儿,往东不远路南里,有一座望海茶楼,楼上过堂风儿,最凉快,还得看海景儿。喝个茶,吃个便饭,还是很便宜。”“好吧。”秦琼把跨马服脱了,解开包袱,取出一件大氅来换上,说:“你把门给我锁上,我到望梅楼瞧一瞧去。”伙计说:“您去吧。”
  秦琼走出了店房。往东正走着,一瞧路南里,好大的一座酒楼,五间门面,上头挂着一块横匾,是:“望海茶搂”。上台阶进来,有人招待,说:“您刚来,请到楼上吧!”秦琼上楼来一看,很宽敞。楼上是大敞脸儿的勾连搭,足有十间开外大小。南北的楼窗开着,一溜一溜的方桌。由楼口这儿往东,直通到东头,有这么一条走道,很宽绰。再一看楼上是起满坐满。这时候有堂倌招待说:“您刚来,请到东南角上吧,那儿有一位的地方。”秦琼到座位上落座。伙计说:“您是喝茶呀,喝酒哇?”“你给我沏一壶香片来,我先喝点儿茶。”伙计答应一声,跟着把茶沏过来。同桌儿也有几位喝茶的,秦琼跟他们和气了和气,说:“您几位喝这个?”这几位也笑着说:“您喝吧,一样,一样,别客气了。”秦琼自己斟了碗茶,一边喝着,一达听大伙说着。有一个人说:“诸位,今儿个王爷怎么还没来呢?该来啦!”又听一个人说:“他不是晚来的主儿,一定是有事。”又有一个人说:“不管他来不来的,有他那个专座儿。反正这两个座儿,咱们谁也不占,不就完了吗。”秦琼一听,心说:啊?莫不成靠山王每天上这儿喝茶来吗?一瞧北边有一张闲桌儿,扣着两份壶碗。
  正想着,就听楼梯噔、噔、噔的一响,上来了一个人,大伙儿都说:“王爷来了,王爷来了。”没有一个人不招呼他的。秦琼一看,心说:哟,原来是个六十多岁的白胡子老头儿哇,我还以为是靠山王呢,敢情是姓王的王爷呀!就见这个老头儿,按着人的一招呼,说:“众位早来啦,众位早来啦。”大伙说:“王大爷,今儿您怎么来晚啦?”“嗐,还提呢,今儿北门哪,有一档子买卖房写字儿的事。完了事儿,可就晚了,连响觉我也没睡,怕众位等着我,我就来了。”“好,您请坐吧,好在这儿给您留着座儿呢。”王老头儿走到桌儿旁,说:“嗬,我这个对头李爷,怎么今儿个也晚啦?”“谁说不是呢。”正说着,又听楼梯这么一响,上来一个人,大伙说:“哎,李爷来啦。”秦琼一看这个人,是一个五十来岁的黑胡子老头儿。大伙一招呼,说:“李爷来了,怎么今儿您也晚啦?”这个李爷说:“别提啦,不是头几天,咱们南门的那个宋大炮把杨老蔫儿砍了四刀吗,已然经了官啦,由我出头给了的事,在官面儿上花俩钱,不究情啦。今儿在东门摆请儿,吃了九桌。这是跟你们众位说,这回事要是别人出来了事,完得了完不了?”大伙说:“那就不用说了,不用说这点小事啦,就像上一回吧,席头盖,都死了,不也是您给他们了的吗!您请坐吧。”这个李爷,也坐在那一个专座儿上,两位对脸儿一坐。秦琼一看这个情形,就看出来这两个人,准是本地的土蜘蛛了。心说:这是怎么回事呢?我打听打听。就跟同桌的一打听,说:“大哥,怎么大家伙都欢迎这二位老者,这是怎么回事儿呢?”“大概您是初次到本地来吧?”“对了。”“那就难怪啦。您瞧那个白胡子的王老头儿,有一个外号叫嘚嘞王。”“哦,他一定是能说喽。”“不但能说,而且前三百年的事,他都知道。后五百载的事,就好比他能推算出来似的。就算您有多高的学问,盘问不短他,老有的说。那位姓李的呀,也有个外号,叫镐头李,出门就像扛着把镐头似的,待会儿您听那位王爷说一样儿,他是刨一样儿,刨根带问底。为什么把他们搁在一块坐呢,这是我们大伙儿的主意。那张桌儿,谁也不许占。待会儿您听,有意思极啦。”“哦,这就是啦。”秦琼往这边一瞧这两个老头儿,对着脸儿坐在那儿喝茶,没有话。又问旁边这个茶座儿,说:“大哥,他们怎么还不说呀?”“您别忙啊,待会儿有一个起头儿的,他们要一接过话碴儿来,打这儿说上,就没有头儿啦。”
  正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年轻的说了话啦:“王大爷!我跟您打听点事儿。”“啊,老贤侄,有话你说。”“这个皇杠的信儿,怎么样啦?”秦琼一听,精神一振,心说:有起头的了,提的这个头,还正是我爱听的。书中暗表,秦琼由店里出来,一来想要听听关于皇杠的信息,二来找个合适的地方,好设法引出杨林来。当时就听这个王老头儿说:“老贤侄,今儿你就是不问,我也要说一说皇杠这档子事儿呢!这件事,就算是有了头绪了吧。远者一个月,近者也就是二十天,就能够把劫皇杠的响马押解到咱们登州来啦。”大家伙儿一听,都说:“噢!”“还跟你们诸位说,要是解到登州来的那一天,咱们要得着信儿,西门是必由之路哇,咱们把楼上临街靠楼窗这溜儿桌子给包下,为的是咱们得瞧瞧响马究竟是怎么个长像、打扮。”大伙说:“对,咱们可得瞧一瞧。”秦琼一想,这事可奇怪!又有人问:“王大爷,究竞这皇杠怎么会有了头绪了?您仔细说一说,我们听听。”“你们要听啊,好,我说一说。这个靠山王发了一道滚单,下到济南镇镇台将军唐璧那儿,限他两个月的期限,要人赃并获。唐璧给历城县的知县一个月的日限,这个知县就算是没有主意啦。没有主意呀,知县可就想起来抓差办案的一位祖师,官称叫二老爷子的来。知县就给二老爷子跪门去了,求他老人家出来帮忙,现在二老爷子已经答应下来了,这案子不就算是有了头绪啦吗!”秦琼一听,心说:我们历城县的事,这儿怎么都知道了呢?又听有人说:“王大爷!这二老爷子要是这么一帮忙,这案怎么就能办着了呢?”“你们听我说呀,二老爷子办案,甭满市街找去。就往出一吹这个风儿,说这案归我办啦,这个响马听说了,自己亲身就找来啦。把门儿叫开,对二老爷子说,哈哈,我就叫程达尤金,手下有大响马三百六,小响马赛牛毛,皇杠是我劫的,您到某处某处起赃吧。听说这案归您办了,我得捧一捧二老爷子,这官司我打啦,您把我捆上得了。就有这个劲儿,你们知道啦!那主儿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坐在家里把案就办着啦。”秦琼一听,这个气,心说:多咱有这个事儿呀!大伙说:“嗬,这位二老爷子真可以的!究竞他老人家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在哪儿?您说一说。”“嘿,诸位,无缘无故我可不敢说他老人家的名字!”“怎么?”“好嘛!二老爷子的名字,红口白牙的,我可不敢说,留神折了我的寿数。”大伙说:“要照您这么一说,那我们就听不了喽!”“唉,诸位,你们打算听,不打算听啊?”“我们干嘛不打算听啊!”“你们要听,我可有个主意。我呀,洗一洗脸,漱一漱口,冲西北磕个头,祷告祷告。你们大家伙儿也打一盆净水,洗一洗耳朵。我站在这儿规规矩矩地说,你们站那儿恭恭敬敬地听,我想二老爷子就不能怪罪下来了,你们想好不好?”大伙儿一听,说:“好哇,伙计,拿脸盆打净水,我们人多,打八盆来吧。”大家伙儿低着头,这么一洗这个耳朵,一会儿工夫,大伙都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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