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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贤庄上住着,正赶上他除名洗手,已然不做绿林了。又一想:他也许背着单雄信,瞧着这拨儿买卖眼热,抄一拨儿吧?丢皇杠的地方可正在武南庄的东南,差不了三、五里地。又仔细地一想:尤贤弟,这程达可有你一个达字,尤金可有你一个尤字,这档子非是你不可啦!把主意拿定了,包好了账,仍然收起来,这才安眠睡觉。一夜无书,天明起床,备马挂锏,带了一包袱衣服和银两,拜别了母亲,又嘱咐他大哥秦安几句,诸事已毕,这才上马出城,直奔武南庄而来。
这天,秦琼穿过了长叶林走了不远,心里琢磨着:武南庄大概就在这左近,从前虽然来过,可记不清楚道儿了。哎,这树底下有一个小孩在玩耍,我再打听打听。这才下马过来,这孩子注目一看这个人,平顶身高八尺开外,细腰奓臂,双肩抱拢,头带扎巾,身穿箭袖,外罩跨马服,大红的中衣,厚底的靴子。再往脸上观看,面似淡金,两道剑眉直插入鬓;一双虎目,皂白分明;准头端正,四字海口,颏下有三绺墨髯。牵着一匹黄马,在马的铁过梁、判官头上,往着一对瓦面金装锏。这孩子心说:我们这边没有这么个人,瞧这穿著打扮,准是官人。秦琼过来说:“娃娃,我跟你打听一个地名。”“您打听哪儿?”“武南庄离这儿多远?”“您要打听武南庄呀,您站着的那个地方,叫三座林儿,要是过了我拍的这个燕儿窝,就叫武南庄啦。”秦琼心说:这孩子可会耍嘴皮子。就听这孩子问他:“您到武南庄找谁呀?”“我找尤俊达、尤庄主。”“哟!您找尤庄主?这两天您可别去。”“怎么?”“他们家这两天正办事呢。”“哦,他们家办什么事呢?”“办白事呢。”“谁死了?”“他妈死了。”“哎呀呀!什么病啊?”“这……发疟子。”秦琼一听,心说:发疟子有死人的吗!这孩子简直是胡说。又听这孩子说:“您要找他,就在这个庄头上,门口儿贴着丧条子的就是。”“劳驾了!我得去看一看去。”“您去不去我不管,反正我告诉明白您了,我回家吃饭去喽!”说着跳跳躜躜地就跑了。秦琼心说:这个孩子两只眼睛来回地乱转,他哪儿是回家吃饭去了,分明是给庄里送信去了,好一个机灵的娃娃,这回你可算白机灵了,你这两条腿的人,还能快得过我这四条腿的马去吗!跟着认镫上马,一拱裆,这匹马就奔庄口而来。头里这孩子噔、噔、噔,奔着命往头里这么一跑,正跑着,就听后面马的銮铃响:哗楞楞……一会儿,这个黄脸儿的骑着马就此到他头里来啦。这孩子心说坏了,这信报不成了。
秦琼的马进了庄口,往对面观瞧,就见迎面搭着过街牌楼,蓝匾白字,上面有两个字是:“清风”。秦琼来到尤俊达的门前。看迎门扎着素彩子,设摆大鼓、锣架,坐着七个门吹儿——鼓手。这工夫秦琼下了马,走上前来一瞧,右手里贴着丧条子,写的是:“尤宅丧事。恕报不周。某日接三……”瞧了瞧尤母去世的日子,填的是六月二十三,秦琼看了微微一笑。心说:二十四出劫案,可是二十三他家死人,真巧!再往门里头瞧,左右两边懒凳上,坐着有十几个家人,个个穿着孝袍子,正在那儿说话呢,聊得挺欢。心说:俊达兄弟,你这哪是办白事呢,这分明是叫避风,遮盖官人的耳目。好了,我先戳他一下子。就冲着这门里头哈哈一笑,所有大门过道的人一看,就是一惊。跟着秦琼就说:“好大胆,劫完了皇杠,挑幌子办白事!”当时就见过道里这些个穿孝的众家人,有愣了的,有变颜色的,就有由板凳上溜下来,噔!坐在地下的。秦琼心说:没错了,皇杠是这里劫的。
就见跑进去一个家人,一会儿的工夫,出来一个穿孝的,来到门外,下合阶,上前行礼,说:“二哥,您好哇!我飞腿朱能,给您磕头了。”这朱能怎么认识秦琼呢?原来是在前些年,有一次,秦琼奉了知县的委派,出差办案,走到中途,正赶上飞腿朱能拦路打抢。秦琼把他擒住一看,小伙子挺精神,象条汉子的样儿,所以也没深究,就把他放了。没想到今天在武南庄碰见了。朱能过来行礼,秦琼仔细这么一看,原来就是前些年放的那个飞腿朱能,连忙上前,用手相搀,说:“朱贤弟,咱们可有好些年没见了,你倒好哇?”朱能说:“好,二哥,哪阵香风,把您刮到我们这儿来啦?”“唉,贤弟,我到这儿看望俊达兄弟来了。这儿怎么搭着棚办白事,谁故去了?”“您还提呢,是老太太故去了。”“哟!什么病啊?”“老太太有个喘病的根儿,往年秋后一冷就犯,开春儿就好。今年也不知怎么啦,大三伏天的,犯开了喘啦。究竟老太太还是打喘上头走的,这也是该着。”“唉,真是不巧了!”朱能把家人都叫过来,说:“你们都过来,我给你们见一见,这就是山东好汉秦二爷,你们还不见礼呢!”大家伙儿心说:好家伙,您这位好汉,这一嗓子差点儿没把我们吓坏了。赶紧都说:“二爷,我们这儿给您行礼了,我们庄主时常念叨您呢。”“诸位,诸位兄弟,不要客气。”朱能说:“你们把马给二爷接过去。”有人过来接过马去,挂在门槐上。朱能说:“二哥,往里请吧。”“好,贤弟,请你带路。”门吹儿跟着一吹喇叭,一打门鼓。秦琼随着朱能往里走,进了二道屏门一瞧,就见大厅上停着寿材,迎门搭着一座月台,左右四个犄角,摆的灵人、纸花,月台的下首里是全堂的清音吹手,棚里头挂着各式各样的彩幡,迎面儿是经楼。今天是僧经的班儿,和尚们正念往生咒呢。秦琼再往迎面一看,心里又乐又气。就见尤俊达歪坎着孝帽子,脚底下两只白鞋,一只提上了,一只还趿拉着。里面是枣儿红的内衣儿,身上的孝袍子,刚伸上一只袖子,一边往这边跑着,一边伸那一只袖子,孝带在胳膊上搭着。
秦琼装瞧不见他,这叫放傻。尤俊达伸好了袖子,来到月台上,在左边一跪这个灵。朱能把秦琼同上了月台,到了祭桌头里,说:“得了,我给老太太上个香吧!”抓了几根檀香,放在炉里头,一揭红毡子,在拜垫上磕了四个头,旁边清音陪奏,朱能过去把秦琼搀起来。尤俊达过来,磕了个丧头,说:“二哥,我给您磕头啦!”“贤弟免礼,我听说老太太故去,你可别着急,大热的天儿,要把你急坏了,这不是更麻烦了吗!”“还是二哥说的对,二哥您请东屋里坐吧!”把秦琼让到了东配房,分宾主落座,有人献过了茶水,秦琼这才问:“兄弟,老太太什么病啊?”“二哥,要说我妈,真得说是一辈子的好修缘。”“怎么?”“她的腿脚不利落,平常上中厕,不是您弟妹看着,就是有人跟着。这天正赶上屋里没有人,自己去了,进了中厕就听咕咚一声,院里有人进去一瞧,原来是我妈一跤就摔在那儿个啦。怎么叫,也叫不过来啦,就这么死啦。”“哎呀!这可真是老太太的好修缘。兄弟,你就往开了想吧!”“人是故去了,我不往开了想也不行啦。二哥,您喝水吧!”
两个人茶罢搁盏,尤俊达说:“二哥,听说您高升啦,是济南镇台的武功郎了!”“啊,不错。”“这么一说,二哥您大喜啦!”“喜什么呀,新近二哥有点儿懊心的事。”“什么懊心的事,您说一说,我要是能给您办,必给您分优解愁。”“那敢情太好了,只因为靠山王打到我们衙门一道滚单,上面说是有全份的皇杠,还有价值百万的龙衣贡,命两家太保押解进京。不料想这天六月二十四,夜晚三更天,走到小孤山长叶林,据滚单上所说,二哥可也没瞧见,说有大响马三百六,小响马赛牛毛,战败了两家太保,将全份的皇杠劫去。这个为首的还敢报名字,姓程名达字尤金。靠山王给了我家镇台将军六十天的期限,要人赃并获,若是六十天不能破案,要把济南府、历城县两处的阖城文武官员一律治罪。兄弟,没有你不明白的,这个杨林给唐璧六十天的期限,那么店璧给历城县的县官呢?”“就决不能六十天喽!”“他给了历城县三十天期限。谁想到这县官竟到镇台将军那里把愚兄要下来了,给我半个月的期限,逼着我非把响马擒来不可,如若不然,身家难保。我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找兄弟你来吧!我先得说明白了,我说了,可不许你过意。”“二哥,有话您只管说!”“比如说,这件事要是你做的,你跟我实话实说,我要叫你当堂到案,那就不是二哥所为啦。你要这么想,我跟单雄信是什么交情!你说出来呢,二哥必有个办法,你多少倒出点儿来,我有法子来掩盖,让这件事不致败露。这是我的意思,你听明白了没有?”“嘿!您这个朋友,那真得说是地道,这么一办,够八全齐美,还怎么样呢?”“比如说,这事不是你办的,二哥我找你来,你给我想个主意。因为什么呢?小孤山长叶林离你这儿也就是三、五里地,在你的家门口儿。没有说的,兄弟你替我着一着急吧!二哥我前后所说的这片话,是实本实销,一句瞎话没有,我要有一句瞎话,那我就不是个人。”尤俊达赶紧接过来说:“唉,二哥您别说啦,我应当罚您。”“怎么?”“想当初,我在二贤庄也曾金盆洗手,焚香起誓,绿林的饭儿,我不吃啦。二哥您正在那儿养病呢,我洗手的时候,您还在旁边来着。您要不知道,我不能恼您,可是您知道这回事呀。再说,不用说六十四万,就是六百四十万,摆在我眼头里,我连眼皮儿也不能够抬,我要背着我们同行,偷着做绿林的买卖,是犯我们绿林的规矩,大家伙得把我乱刃分尸。您想,我能办这个事吗?还有一说,我母亲二十三去世的,我能在第二天去劫路吗?是不是我得罚您!”“兄弟,话不是这样说法呀!适才我把话说开了,也没说皇杠一定是你劫的呀!是你更好,要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