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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一个翻脖儿,四蹄朝天躺在就地。这傻子一迈腿儿,骑在牛身上,腾出一只手来,在牛头上,就是好几拳,把这个花牛打得哞哞地乱叫,也不敢再起来了。秦琼一看说:“哎呀!我常听人说过,三国时候的许褚力能分牛,今天我可看见有这样大力的人啦!”秦琼看了会子,这才一催马离开了此地,又往下走。
走了有半里地,一瞧前边是一座集镇。进了镇,走到中街,路南里有一个小茶饭馆儿。下了马,把马拴在桩子上,来到台阶上头一瞧,这个茶饭馆儿因为天儿热把窗户都打下来了。齐着门口,摆着条桌、板凳。秦琼就在条桌的北头儿坐下。伙计过来说:“您来了。喝水呀,是吃点什么呀?”“你给我沏一壶茶来,要好茶叶。”伙计答应着去了,一会儿把茶沏了来。秦琼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自己的马,一看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断,还是很热闹的一座集镇。也就是喝了两碗茶的工夫,就瞧见东北上不远,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挺长的胡子,穿着一身的旧衣服,戴着一顶草帽,像一个庄稼人。他抓住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说:“小子,你哪儿走吧!我找了一个多月,到处都没找着你,今儿可把你给抓住了。”又听那个年轻的说:“老小子,你撒开。你要不松手,可别说我打你!”“今天我就不松手。”“你不松手,我打你!”就见这小伙子左右开弓,朝着这老者,叭、叭、叭就是好几个嘴巴。这两个人一打架,这些来往的行人就把他们围上了,是越来人越多,围了个风雨不透。秦琼是坐在台阶上的条桌头里,虽然好些人围着他们,可是也瞧了个挺真。秦琼说:“伙计。”“给您续点水呀!”“咳,不是叫你续水。”用手一指说:“伙计,你来瞧,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把这个老者左右开弓,打得嘴犄角儿直往下流血,脸都给打紫了,围着这些个人,就没有一个管劝的么?这真是岂有此理!”“您喝茶得了,别管闲事了。”“不成,我得过去问一问这个小伙子,究竟为什么?他得说出个情理来。”说着,站起来,伙计要揪,一把没揪住,秦琼就由台阶上窜下来,来到人群外头说:“借光!我进去。”看热闹的人一闪,秦琼进来说:“这位老者,你为什么揪着他,他这么打你,是怎么回事呀?老头儿,你撒手!”这个老头儿说:“我不能撒手,一撤手,我怕他跑了。您不知道,他是我的亲儿子!”秦琼一听,心里头的火往上撞,披胸一把,就把这个小伙子给抓住了,说道:“世界上还有亲儿子打亲爹的道理吗?老头儿,你撒手,他跑不了,跑了有我呢!”说着左手往下一按,说:“跪下。”这小伙子咕咚一声,就跪在地上了。秦琼说:“老头儿,你们是因为什么,你说给我听一听。”“我姓吴,就是南边吴庄儿的。我呢,就有这么一个儿子,常言说:穷汉养娇子,他长这么大呀,我就没打过他一指头。我舍不得吃,叫他吃;我舍不得穿,叫他穿。他每天在外边吃喝嫖赌,无所不为。要钱我给他钱,没有钱,就跟我瞪眼。后来,好!改了偷啦。前几个月,我没在家,他带着人,把我的囤房打开了,把粮食全给我装走了,我回来一看,差点儿没把我给气死。一找他,就没有影儿了。这么一说,就是好几个月没回家。”秦琼一瞧他,是一边哭着,一边儿说,还是哭得挺委屈。接着又说:“今天可把他找着了,叫他跟我回去,他不回去。要不是您劝,他非得把我打坏了不可!”秦琼对跪着那个小伙子说:“啊!原来你是个非偷则摸的逆子呀!”说着就是一嘴巴。小伙子哎哟一声就说:“您把我饶了吧,以后我可不敢喽!”那老头儿一边哭着一边说:“爷!别打他了,您这么打他我难受,从小儿,我都没这么打过他。您替我劝一劝他就行啦,您可别这么打他喽!”秦琼说:“老头儿,你呀,真算是缺儿子就是了。”这时候由外头进来三四个人说:“老哥哥,你们爷儿俩!又怄气呢!得了,你们爷儿俩走吧,别在这儿气人啦!这位爷,我们都是当庄儿的,我们替他们爷儿俩谢谢您了,叫您受累,您快歇一歇去吧,别生气了。老哥哥,你还不给这位黄脸儿的爷道谢呢!”这老头儿说:“好,好,我谢谢这位爷,您多受累了。”说着几个人连揪带架地,把这父子拥着,好比一窝蜂似的,住北而去,瞧热闹的人也就散了。
秦琼这才二次回到台阶上落坐,倒了碗茶,端起来刚要喝,忽然间往前一看,哎呀一声,大吃了一惊。这是为什么呢?原来桩子上拴的这匹黄骠马已然不见,再往左右一找,也是踪影皆无。忙说:“伙计,你快过来!”“什么事?”“我这匹马呢,哪儿去啦?”“哦!哦!您问谁呢?”“我问你呀!”“您问我呀,如果说,您到后堂吃饭,告诉我们给您看着马,要是丢了,我们得担责任。您是在这儿喝茶,这个马,又是您自己看着,丢了,我们可就不能管啦!”秦琼一想伙计说得有理,无法答对了,不觉着说:“这是什么时候丢的呢?”伙计笑着说:“什么时候丢的呀,我可不知道。这您就不多管用事了吧?我揪您,您不容我说话,就蹦下去啦,就是那个时候丢的。”秦琼一想说:“啊!我管闲事,是为好呀,怎单在那个时候,把马丢了呢!”伙计一指秦琼说:“您这个人真是实心眼。那俩打架的,哪儿是父子呀!他们就是插圈弄套儿的,他们有好几十号人呢。那边把您引过去,这边好做活儿。您这匹马,就是这么丢的。”秦琼一听,说:“啊,好呀!”心里说:“好小子,会吃到我这儿来啦!”又问伙计说:“那么说,他在那儿解马,你就不拦他,或者叫我一声儿,就由着他么?”“这个我可不敢管。要是管哪,我们这个买卖就不用开了。虽然说他们是骗子手,可是他们这伙子人专吃做官的、当差的。瞧您这个样儿的穿著打扮,必是官人。您想,不吃您吃谁?”“你们这里归哪儿管?”“我们这里,归任邱县管。”“我跟你打听,有个五柳庄,离这儿多远?”“您要问哪,出这个镇,往西北一直的大道,也就有十里地上下就到了。”“好了,我走了,找马去啦。”秦琼掏出钱来给了伙计,下了台阶,往北出了镇口,一直的西北,顺着大道走下来了。也就走出四、五里地,就见对面来了一匹马,临近了,秦琼一看马上非是别人,正是大刀王君可。就见王君可说:“这可真不容易,会把二哥您请到我们这里来啦。”赶紧下马,上前见礼。秦琼忙说:“贤弟,不要行礼了。今天我是特意地前来找你,想不到二哥我今天栽了觔斗。”“二哥,这里也不得说话,咱们先回庄,有什么话,咱们到家里再说。”秦琼说:“好。”王君可牵着马,陪着秦琼直到了五柳庄。到了门前,王君可把秦琼让进来,秦琼一看,好大的一座庄院。王君可说:“二哥,天儿热,咱们在天棚底下坐吧!”哥儿俩在天棚底下落座,王君可把阖家人等都给秦琼见了一见,众人都口称二爷。有人献茶,茶罢搁盏。王君可说:“我早听说了,您在北平,二堂认姑,我才放下了心。”“既然贤弟知道,咱们就不要提了,而今我是火烧着心呢!”王君可一笑说:“我知道,八成您把马丢了,对不对?”“哎呀!贤弟,你怎么知道的?”王君可噗哧一笑说:“二哥,那都是咱们手底下的人,专吃的是来往的官差。今天把买卖吃下来,回来一跟我说,我一看这匹马,就知道是二哥您到了,跟着我就迎上来了,就怕是二哥您在镇上着急,没想到您正往我这里来,请二哥放心吧,早把您这匹马给喂上啦。”“哎呀,王贤弟你手下可真有高人哪!”说着,二人哈哈大笑。王君可命人调开了桌椅,摆上酒菜,二人入座一同喝酒。在喝酒的中间,秦琼就说:“贤弟,我有一件不痛快的事,我得跟你打听打听。”“什么事?您说!”秦琼就把二贤庄单雄信翻脸的事情说了一遍。王君可想了想说:“我们这本绿林总账,您拿起来没有?”“贤弟,你想我能不拿起来吗,要是被旁人捡了走,岂不是事关重大吗!究竟我是怎么得罪他啦,我得和贤弟你讨教讨教!”“二哥,您暂时也不用问了,单二哥的意思,八成想叫您替他担起由东一带的大事来,目前不好明说,以后自有分晓。”秦琼听了,连连点头。
正在喝酒之际,就见外面走进个人来说:“表哥呀,你陪着谁喝酒呢?来的是谁呀?”秦琼抬头一看,正是方才大道旁力分双牛的那个傻子。王君可说:“我给你见一见,这就是山东好汉秦二哥,过来,给二哥磕头。”这个傻子过来说:“我这儿给二哥磕头了。”说完跪下就磕,秦琼连忙搀起来说:“贤弟,适方才在大道上,我看见你了,还没吃饭吧?一块儿来吃!”这个傻子说:“好哇,我正饿着呢,给我拿个大碗来,我喝酒。”秦琼向王君可说:“贤弟,适才在大道上,我看他力能分牛,实在是膂力过人。他是你的什么人哪?”“他是我的一个表弟,他叫罗士信,自幼儿父母双亡,就在我家长大了的。因为得过热病,治的时候,凉药吃多了,等到病好了,不但把眼睛、嘴都歪了,还一阵一阵地犯糊涂。您看,象咱们家,还穿不起好一点儿的衣服么,可就是不敢给他穿好的。”“怎么呢?”“咳!比如说,穿着好衣服,或者腰里带着有钱,走在街上,得,可就行了。不管遇见什么穷人,就能够连农服带钱,都给别人了,简直的叫我没法子,就得叫他穿这个破的。可是他也不是老这么糊涂。有时候明白起来,什么事都明白。”“噢!那就是了。他这么大的膂力,想必跟着你练过吧?”“练到是练过,不过没有巧妙的招儿,就在步下,练了一条镔铁棍,真正的能耐没有,不过就是浑力气。因为他力大,所以大家送他的绰号叫‘今世孟贲’。”秦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