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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打好了,左手端着要灭没灭的灯,右手提起包袱,走到桌前,把灯放在桌子左边的地下,放下了包袱,过来拿起一只单锏,复返来到桌子前面,脸儿朝里蹲下,就在土地上用锏剜坑儿。剜两下,用手扒一扒土,剜两下,扒一扒土,好不容易剜出一个坑儿来,可以把这个包袱隐藏住了,将要拿包袱往里放,就觉得有一个人,由两胁的下面,伸过两只手来,紧紧地把自己抱住,就听他嘴里叫道:“小子,你哪里走!”秦琼猛然吃了一惊,抬起右手,用锏向左肩后一戳说:“你撒手。”就听噗!又听这个人呕的一声,秦琼站起身来,后面这人的死尸翻身栽倒。秦琼转过身来一瞧,正是店里掌柜的吴广,不觉得就是一愣,这时又见有两个人手中各持着一把单刀由外面撞进了屋中,更是吃一大惊。要知进来的是谁,下回交代。
第六回 蒲山公求情太原侯 双锏将发配北平府
上回书说到秦琼在吴家店正埋包袱,一锏误伤了店东吴广的性命,由门外撞进两个各拿着一把单刀的人来。可是吴广为什么要捉拿秦琼?撞进这两个人又是谁呢?现在咱们先把他们述说一回。原来潞州地带近日发生了几件盗劫的案子,县官派出捕快班头,四下寻访办案,又通知了管辖之内的大小客店,凡是遇见眼生可疑的人,叫他们到衙门里去报告,也好追寻线索。可巧秦琼到吴家店来住店,吴广一瞧他有马匹、军刃,一抬褥套,分量沉重,未免形迹可疑。暗地里就叫他舅舅快到衙门去送信,说店里来了一个可疑的客人。天到黄昏了,他舅舅同着两位衙门里的班头金甲、童环来到店里,吴广一说这个情形,金甲、童环也觉着可疑,就要到后面伸手办案。吴广说:“二位头儿别忙,这个人身高有力,又有兵刃、马匹,看这样子,一定是个江洋大盗,占山据岭的寨主。明着过去,恐怕打草惊蛇,不如您二位先在前面柜房里喝酒,等他夜里睡着了,您再到后面拿老实的。”金甲、童环一听吴广说得也对,便说:“好吧,就这么办啦。”两个人就在屋里喝酒,吴广又叫他舅舅左一回到后面瞧一瞧,右一回的到后面瞧一瞧,那屋里老没有吹灯,一直等到三更已过了,灯还是没有吹。吴广说:“到这时候,他还不吹灯,别是他睡着了吧,二位头儿,咱们到后头看一看去吧。”金甲、童环说:“好,瞧一瞧去。”说着两个人都收拾紧缠利落,由鞘子里各拉单刀,随着吴广就到后面来了。到了后院北房,吴广来到门前扒着门缝瞧。金甲、童环也在房门左右一边一个,都用手指蘸着唾沫,染湿了窗户纸,捅了一个小窟窿往里瞧。只见蜡灯搁在地下,有一个人脸儿朝里蹲着,旁边还有一个包袱。这几个人心里纳闷:他这是干什么呢?吴广心说:这可便宜,我轻轻地进去,给他一个冷不防,由后面把他抱住,不就把他拿住了么!我要把他拿住,不用说,赏银一定少不了。越想越对,也没通知金甲、童环,自己轻轻地一推门,蹑足潜踪进到屋里,来到秦琼的身后,一哈腰把秦琼搂着了。秦琼一惊,想着用锏一戳他肩头,把他推开,谁想吴广正歪着脖子告诉金甲、童环,说我把他搂住了。可巧这一锏正戳在他的气嗓上,吴广当时翻身栽倒。金甲、童环一看吴广倒了,也就一齐摆刀撞进屋里,秦琼一看认识,就说:“哟!你们二位不是衙门里金爷、童爷吗?”金甲、童环也是一愣,仔细一瞧,说:“啊!你不是山东来的秦二哥?怎么还没回山东呢?”秦琼说:“不错,是我。”两个人低下声音说:“秦二哥你怎么还没走呢?’秦琼也低下声音说:“自从咱们分手之后,我就病在店里,可巧山东有人来,把批文先带回去了。病好之后,我又到了一趟霍州看一个朋友,直到而今我才回转山东,昨天我走在大道上,捡着这个包袱,不知道里头究竟是什么东西,打算住了店,先看一看,然后再进城到衙门报去。等到我打开一看,里面都是珠宝玉器,我想这个包袱,一定是响马丢到大道上的,如果要报案,见了县太爷之后,因为咱们都是官人,就许因为这事,不定耽搁多少日子,本来早就应当回去销差,再要是耽误下去,将来回去没有法儿交代,才想到暂时把这个包袱埋在这儿。我正在这儿埋呢,这个人就从后面把我搂住,被我一锏把他伤了,原来是吴广,他为什么搂我呢?”金甲、童环就把吴广怎样叫他舅舅报案,错把秦琼当了江洋大盗的事,说了—遍。秦琼说浇:“二位,你们先把这包袱东西掩护起来,谁叫咱们都是身在公门呢,这个包袱就是你们二位的了。你们想,我也是个官人,能够做犯法的事情吗!要是到了衙门,县太爷追究起来这个包袱的来历,我岂不是有口难分诉么!就是这场人命官司,我已经是够打的了,二位兄弟你们想怎么样啊?”金甲说:“秦二哥,您这话说的对,咱们先择出一样来吧,至于这个包袱。咱们将来再说,先把它掩护起来。就是这个人命官司,秦二哥您也够打的,真要是给他抵了偿,可太不值了。”秦琼说:“既然已经做错了,就是给他抵偿赔命,那也就没法了。”童环说:“那就把苦主叫来吧!”于是金甲、童环到了院子当中,高声叫道:“内掌柜的,内掌柜的!”叫了几声,才听见东房里吴广的媳妇柳氏在被窝里答声儿说:“谁呀?”金甲说:“你起来吧!我们是衙门的官人,你们吴掌柜的,被人误伤身死了。”屋里柳氏一听,哎哟了一声,忙忙穿上一件小衣裳由屋内出来,过来一瞧,就坐在地下,拍着吴广的尸体,放声大哭起来。金甲说:“内掌柜的,人已然死了,就别哭了,顶着打官司吧。”童环到前边把吴广的舅舅叫过来,这个老头儿一听吴广死了,也愣了。金甲说:“你是他的亲娘舅,明天报案,过堂打官司,是你去呀,是内掌柜的去呢?”柳氏哭着说:“老爷们哪,我可不敢见官哪!你们老爷们替我办一办吧!”金甲说:“不行,你是苦主,你不出头哪儿行呢!老头儿你拿一领席来,先把掌柜的盖上,可别挪动,死尸不离寸地,等明天天亮了,我们到衙门,请太爷来验完尸才能挪呢!你把内掌柜的劝到屋里去,别叫她哭了,等天亮之后再说吧。”这老头儿才把柳氏劝回屋里,金甲、童环两个人也回到上房跟秦琼谈天,又把这包袱珠宝玉器分成了两包儿,两个人都打了腰围子,藏到贴身。等到天亮了,童环出来找着这里的地方,要一辆大敞车。地方一听吴家店出了人命案了,慌忙到方近铺子里,要了一辆大敞车。随着童环来到吴家店。童环说:“秦爷,屈尊您,同我们到一趟县衙门吧!”秦琼说:“好,咱们走吧。”同着两个官人出来,上了车辆。地方把秦凉的行李、褥套一齐拿出来放在车上,把双锏挂在马上,这匹黄骠马也拴在车后头。四个官人和柳氏上了车,把式一摇鞭儿,直奔城里县衙门而来。这个时候皂荚林的方近左右就都嚷嚷动了,吴家店出了人命案,吴广叫人给打死了,凶手已然拿获,往县里解差呢。大家伙儿一听,谁不出来瞧一瞧这个热闹呀!一会儿工夫,这个小镇上都挤满了人。就有那些个好事的人,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儿,一直把这辆车进到县衙门口儿,瞧着把秦琼、柳氏都带了进去之后,这才一哄而散。
金甲、童环把秦琼、柳氏暂且安置到班房里。有人往里一回知县蔡有德,蔡有德连忙升堂。金甲、童环上来回说:“回禀太爷,昨天晚上,皂荚林吴家老店的吴广前来报告,说他店里住着一个可疑的客人,有马匹、兵刃,一定是江洋大盗。下役们去到店里,他说这个人的兵器很重,怕是扎手,不如等他睡着了捉拿也可以省事。下役们等到三更之后,同吴广到后面捕捉,不想吴广过于猛愣,进去就动手,谁想到住的这个人就是上次由山东来的那个解差秦琼,他误报是江洋大盗了。进去一动手,据秦琼说,误认为他住了贼店,把吴广当了贼人了,一锏戳在吴广的嗓门子上,就误打身死了。下役们才把苦主、凶手一井带来了,请太爷审问。”蔡有德点了点头说:“带凶手。”左右人等把秦琼带上来,跪在堂口,蔡有德一瞧,正是去年押解着八名大盗,由山东到此交案的那个解差秦琼,说:“秦琼,你在去年九月领了回文,怎么到现在还没回去,怎么又在皂荚林吴家店里,把掌柜的吴广用锏打死了呢?”秦琼望上磕了一个头说:“回禀太爷,下役秦琼在去年九月领了回文之后,就打算回山东,正巧病倒店里,一病就是几个月,后来遇见山东来人,把批文先带回去了,下役把病养好了之后,又到霍州去了一趟,看一个朋友,昨天走到这里,住在吴广的店中,三更之后吴广进到屋里跟我动手,我以为是住了贼店,一锏误伤了吴广。”蔡有德说:“先把他带下去收押,带苦主上来。”左右把柳氏带上来,蔡有德问过了什么门,什么氏?又问:“你丈夫怎么叫秦琼打死了呢?”柳氏说:“小妇人是吴门柳氏,是已死的吴广的媳妇,昨天夜里,小妇人已然睡下了,就听院里有您衙门里当差的老爷们叫我,说我丈夫叫人给打死了。我出来一看,可不是死了吗,求太爷给我做主吧!”说罢就哭起来了。蔡有德听完也没深究,说;“外面备轿,咱们尸场验尸去吧!”外面备好了轿,知县蔡有德带着众人来到吴家店尸场,这时地方早就把尸场预备好了,有人扎住店门口,不叫看热闹的人进来。蔡有德来到后院上房看过,才叫件作验过了尸,填了尸格。蔡有德一看,就知是一锏毙命,确是误伤,看完了点了点头,又叫过柳氏来说:“你的丈夫确是一锏伤了性命,暂时你把他抬埋,下去听候本县处理此事吧。”柳氏磕了个头,谢了知县。
蔡有德吩咐回衙门,到了县衙,脱下官衣,自己坐在书房休息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