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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也还美丽。看到她,仿佛就看到了十年之后的冷紫。不过他相信那时的冷紫要比现在的冷红漂亮,因为他们不是一样的人。
两个人都沉默了很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氛围有些微妙的尴尬。这么多年来,冷红是第一次这么正式地没有任何交易目的地和一个男人在外面吃饭。而张朝晖也是在听说了冷红那么多传闻之后,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面对她。作为他女友的姐姐,也是女友的唯一亲属。
菜很快上齐了。
要不再来一份羊肉汤?听说这儿的羊肉汤还有些名堂。冷红说。
听你的口气象是要买单。张朝晖笑道。
那当然。是我请你出来的。冷红说。
那你就不能给我一个巴结娘家亲戚的机会么?张朝晖说,再说,男士请客,天经地义。还有,我的收入好歹也比你多些。
不见得吧。冷红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这两年,我和小紫挣了不少钱。
是么?张朝晖道,上万了吧。
冷红摇头。
那是上千?张朝晖开玩笑。
六十八万。
张朝晖停下筷子,看着冷红。似乎没听清楚,又似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冷红又把这个数字重复了一遍。
张朝晖的筷子松落在玻璃板上。他又捡了起来:怎么会那么多?
你说呢?
张朝晖看着冷红的眼睛,冷红也看着张朝晖的眼睛。
我不信。许久,张朝晖说。
我把存单带来了。冷红打开包,把厚厚的一叠存单取出来:你要不要再算一算?
张朝晖把存单推了回去。他一眼就看出那些存单不是假的。他靠住椅背,脑子里一片混乱。
你是说,这钱,是你们两个的?他费力地问。
对。是我们两个一起挣的。冷红的声音很平静。
我不信。张朝晖的声音低极了。
我一个人能挣这么多么?冷红说:你问问小紫就清楚了。她是个不会撒谎的人。
张朝晖沉默着。
不管你相信不相信,事实就是这样。冷红说:想怎么面对是你自己的事情,重要的是你必须得去面对。
音乐仍如山间的溪水缓缓轻流,其他餐桌上的人仍在低声笑谈,周围的氛围仍如刚进来时般温馨安详。但是,他们的两把椅子之间却凝固出一股强劲的寒流,把张朝晖都冻僵了。
你想让我怎么去面对?张朝晖终于说。
离开冷紫。这对你们都好。你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张朝晖象疯了一样掀翻了桌子。玻璃板顿时碎成了一地。整个餐厅都静下来,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们。
冷红拎着包走出了门。张朝晖坐了片刻,也走了出去。
先生,损坏了东西请按店规赔偿。一个服务员连忙跑了出来。
张朝晖打开钱夹,扔出了几张钞票。
当冷紫打开门,看见冷红身后象雕塑一样站立的张朝晖时,她惊呆了。
她看着冷红。冷红不看她。
她的全身都战栗起来。
张朝晖只是默默地死死地看着她。
没有一个人说话。
“是的。是的。”许久,冷紫终于象吐石头一样吐出了这四个字。她泪流满面。
第二十六章
无边的夜色笼罩着整个城市。同一份夜色在不同的地方就会呈现出不同的风貌,宛若一个千面女郎。有时候,她沉静厚重。有时候,她俏丽温柔。有时候,她轻佻放荡。有时候,她天真纯朴。有时候,她明朗清澈。有时候,她暧昧浑浊。有时候,她危机四伏。有时候,她又贞和安宁。
冷紫坐在洗浴中心的楼顶,无声地浸泡在这无边的夜色里。
墙裙的边缘镶着五颜六色的彩灯。从楼下往上看一定是漂亮夺目的,但是,在冷紫的这个位置,却什么也看不到。冷紫忽然觉得这很符合自己目前的状况:明明处于灯红酒绿的包围之中,但是自己的立足之地却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冷冷的,没高没宽没底儿没沿儿的一个黑洞。
你恨我,是么?不知什么时候,冷红站在了她的身后。
不。冷紫回答十分迅速。
迟早都是一场梦。晚醒不如早醒。冷红说,:做梦做久了就容易被魇住。
我知道。冷紫说,所以,其实我还挺感谢你的。
小紫。冷红终于抓住了这明显的嘲弄。
真的。冷紫说。
毕竟,是我告诉他的。
就是你告诉他才最好。冷紫的声音很平静,如果一定要让他知道这件事,那么你就是最佳人选。
无论冷红信不信,冷紫知道自己说的都是真话。她早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甚至无数次地设想过那一刻的情景。在这个地方,在她的身上,能够开出短暂的爱情之花,已经是一种奇迹了。奇迹只要出现便已足够,如果想要让她长留,那就象要在阳光下储存雪花一样不现实。最有可能拔出这枝花的人有三个:冷红,张朝晖,还有自己。她首先排斥了自己。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冷红和张朝晖。与其等张朝晖出手,那还不如让冷红出手。因为,冷红至少还能给她个全尸,而张朝晖一出手,就意味着凌迟。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她坐在这里,任风吹拂。
“其实,你恨也没有用。咱们姊妹就是这样的命。命,命,天管定,一个人不服命不行啊。”冷红说。冷紫知道她不放心,还在给自己做思想工作。
命运是一个人对某些事情不愿意再努力或是没有信心再努力的常用借口。她忽然记起自己不知在哪里看到过的这句话。也许,真的就是命吧。她想。她是不能再努力了。以前是没信心,现在是没脸再努力了。
咱们挣了多少?她转移了话题。
六十八万。
一定要挣够一百万么?
这有什么一定不一定的。多点儿总比少点儿好吧。
八十万也行吧?
冷红看了看冷紫,纳闷她怎么开始对钱感兴趣了。
也行。她说。
到时候,你真的能收住手么?
能。冷红说。到时候什么样鬼知道!她心里想。
冷紫又陷入了沉默。
张朝晖病了。他不吃不喝地房间里躺了两天。没有吃药,也没有去看医生。
他是医生,他知道自己的病。
躺到第三天,他起来了,慢慢地在街上走着。他逼着自己这样做。因为不这样,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其实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很大一部分。他的全身都被掏得空空旷旷的,只剩下一个躯壳在游走。他失去了所有的情绪:愤怒的、忧伤的、惊愕的、悲愤的、痛切的、无奈的、疯狂的……没有。统统没有。他从来没有这样过。从来没有。即使是那年冬天冷紫对他的拒绝也没有使他这样过。那时候,他还能感觉到堕入深渊的痛苦。那种痛苦虽然折磨人,但是真的跌到深渊底部的时候,居然也有一种奇异的踏实感。——毕竟,冷紫说找的是一个爱她的人。因此即便说不是幸福,最起码也是一个归宿。
可现在呢?他面临的不是痛苦,而是灾难。如果拿痛苦和灾难来比较,痛苦就象是向湖里掷的石头,能激起或大或小的浪花,让你不平静。而灾难却是一次巨大的地震。地震过后,湖水反而没有一点儿波澜。因为湖已经没有了。
他走进他们买床上用品的那家商店,那种如春天原野般花型的床罩正在柜台上乖乖地躺着。他俯身怔怔地看了一会儿。
你要么?售货员问。
他抬起头看了售货员一眼,仿佛听不懂他的话。
你要是不要,请到别处看看,给其他顾客让个空儿。
他转身离开。隐隐还听见两个售货员的低低议论:“看了那么大一会儿,眼珠都不转,肯定神经有毛病。”另一位的猜测略微保守了一些:“我看他的眼睛八成是高度近视。”
张朝晖面无表情地走出商店,走了不远,他就看见了“原木居”茶馆。他没有进去,只是在窗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在他们曾经坐过的座位上,一个女孩子正在喝茶。她看起来很小,顶多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涂着浅蓝色的眼影和紫红色的唇彩,刷着淡淡的腮红,修长的手指闲闲地端着茶杯,银白色的指甲闪着亮光。她正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临座的男人,忽然转头,看见了正凝视着她的张朝晖。她又喝了两口茶,看见张朝晖还在看她,便结了帐,走了出去。
“你出多少?”她背对着张朝晖,问。
张朝晖看着她。他不明白。
“最低两百。”她说。
一瞬间,张朝晖惊醒过来。可能从他骤变的神情看出了什么,女孩子皱了皱眉,疾步离开了。与此同时,张朝晖也跳上了一辆刚刚停下的公共汽车,仿佛在逃离一种世界上最可怕的瘟疫。血液顿时充上了张朝晖的脸。这是他直接面对的第一个妓女。准确地说,她还象个孩子。
这就妓女么?
他心心念念的冷紫干的就是这个么?
不。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这已经是事实了。
是事实就是真实的么?事实也有假象。
那你可以再去了解啊。
张朝晖甩了甩头,知道自己又陷入了争斗中。这两天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分裂成了两大阵营,几乎时时都在撞击出刀光剑影。一方说,放弃吧。冷紫已经不值得你为她费心思了。她不过是个肮脏的风尘女子。另一方说,没有那么简单吧。你要相信自己当初的选择。难道她一开始就是个淫邪的女子么?——而且她在你眼里有没有显示过淫邪?难道她从你那里骗了多少钱么?一方说,她在骗你的感情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这是比骗财骗物还要可恨的伎俩。另一方说,这反而证明她还没有完全堕落,证明你最起码有必要再和她谈一谈。她走到今天,也许并不是那六十八万存单和冷红的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你没有必要了解一下么?一方说,还有什么好谈的?即使了解了又 能怎样?那只会让你痛得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