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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侯管家诺诺而退。陆大可忽然想起什么,放下鸽子,转身就往客厅走。
致庸和玉菡正在说话,回头看见陆大可气哼哼进来,急忙给他见礼。
陆大可摆手道:“罢了罢了。乔致庸,你就是不来,我还要去找你呢。知道不知道你闯下了大祸!”
致庸看看玉菡笑道:“致庸不知,还望岳父大人明示。”
陆大可道:“你在包头改了店规,连伙计也可以顶身股,眼下晋商界都轰动了,说你自毁大商家的颜面和规矩,要联合起来抵制你们乔家,不和你们做生意呢!”
致庸一惊,道:“岳父,我可以解释……”
陆大可打断他道:“你甭解释,我不想听!你把我铺子里伙计们的心也给搅乱了!
念你年轻,我就不多说了。回到祁县,马上请客,把水家、元家,还有昨天刚刚回来的达盛昌邱东家请一请,当众收回你那条搞得四邻不安、八方不宁的新店规,让大家原谅你,也好平息晋商中的这场骚动,让大家都有安生日子过!”致庸终于忍不住,还口道:
“岳父,恕小婿不恭。岳父若是就别的事教诲致庸,致庸一定从命;可要说到这件事,小婿却有话说。伙计也是人,一年到头抛妻舍子,离乡背井,他们为什么就不能顶一份身股?再说了,连孔夫子都说过,‘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则财用恒足’。这生财的大道就是要许多人齐心协力地去干,这样财才能足;财足了,不止大家有饭吃,还能更多地为天下苍生积财,这有什么不好?”
陆大可嗤之以鼻:“够了!乔致庸,我知道你读了几天书,一开口就是子日诗云,之乎者也。我不想听这个,我只知道拿我的银子雇伙计赚钱,而不是一股脑地人人顶身股,弄得鸡犬不宁。……看来今天咱是说不到一起了,你们走吧!临走时我再说一句,我陆大可也是晋商的一员,从今以后,只要你不改那条店规,我也抵制你们乔家,不和你们做生意!”
玉菡大叫一声:“爹,您……”
陆大可怒道:“玉儿,你也跟他走,快走,哼,一棵玉白菜,你就这样和我计较,我打今起不认你们了……”
致庸还想说什么,玉菡赌气拉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这边侯管家急忙送出:“哎呀,姑爷小姐,我送送你们!”
侯管家送完他们回来,陆大可依旧虎着脸不理他。
侯管家笑道:“东家,您以后还真打算不让姑爷小姐上门呀?”
陆大可黑着脸道:“你,出门给我嚷嚷去,就说为了乔致庸的新店规,我老陆今儿把自个儿闺女女婿轰出去了,从此不让他们上门了!”
侯管家看了他一眼,笑道:“东家,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陆大可生气道:“你又明白了什么?”
侯管家知道他的脾气,不再多说,哨然退出。陆大可从裤腰里摸出一个小酒壶抿了一口,脸上已没有气愤之色,反而露出微微的笑意。
第四节
那日致庸和玉菡从陆家回来得颇早,一大家子统统坐在一起,好容易吃了一顿家常团圆饭。一家人其乐融融,大红灯笼高高照着。致庸吃了一阵,突然有点恍惚起来。一抬头正碰上玉菡含情脉脉的目光,这边曹氏又给他夹了鹌鹑茄子,景泰跑闹着,在那里打翻了一个碗,众人笑着一阵忙乱……
致庸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忽然感觉到一种模糊而又伤感的幸福,不知怎的,一瞬间眼泪几乎要流出,心里更是有一种奇特的痛楚。
致庸咬住牙,努力不让那个眼波清媚如水的女子浮现在他的眼前,于是快快地讲起了包头吴商人的笑话,饭桌上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致庸却再次恍惚起来,心痛得难以承受。玉菡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又不好问,只得在桌下用手轻柔地捅捅他。
致庸一看到她那询问的温柔眼神,心中更是难受。他笑一笑,打起精神,吩咐道:“长栓,快去把包裹里头的皮袄拿进大太太房里去。”
饭后在曹氏房中,致庸故作兴致很高地向曹氏和玉菡展示他给她们买的蒙古皮袍。
“嫂子,这是给你的。这可是最上等的蒙古皮袍,只有蒙古王公的福晋和格格才有福气穿,快穿上试试!”
曹氏接过皮袍,眉开眼笑,穿上后在镜前转来转去,道:“你们瞧瞧二爷,这么好的东西,你大哥活着的时候,包头不知去了多少回,也没想到给我捎回一件。还是我这个二弟,从小没让我费一番心。”
众人都笑起来。
玉菡也喜滋滋地穿上自己那件皮袍,妯娌俩在镜前照来照去,互相评判着。致庸瞧着她们伤感地一笑,悄悄地走了出去。
那夜致庸早早便上了床,不等玉菡说话,便装作睡着了。玉菡只当他累了,怜惜地亲了他一下,便也睡下了。
致庸好容易等她睡着,轻轻和衣坐起,看着玉菡睡梦中甜美的笑脸,忍不住暗暗责备起自己。
第二日一大早,致庸走进书房,拿出鸳鸯玉环耍玩,要拿给玉菡,又忍住了。
他摇铃叫来了长栓,胡乱扯了一通,然后问道:“最近见着翠儿了吗?”
长栓脸色一变,道:“二爷,您是想问江家二小姐吧,她一病两个多月,现在就快嫁人了!”
致庸心头一震,背身过去:“是吗?那倒要为她高兴了。”
长栓哼了一声:“二爷,您就一点也不想知道她要嫁给谁?”
致庸生硬道:“雪瑛要嫁给谁,自有她的父母做王,我有什么必要知道?”
长栓叹了口气:“江家二小姐要嫁给榆次何家的大少爷何继嗣!”
“啊,那倒是好,何家富甲一方,雪瑛总算是有了一个好归属,我也放心了。”
致庸忍不住打心眼里生出几分欣慰和喜悦,随即又是一阵感伤。
长栓叹道:“二爷真不知道?这何继嗣是个大烟鬼,痨病缠身,都说他活不久的!”
致庸回头急道:“你说什么?何继嗣是个病人?”
长栓点点头,叹气道:“是个半死的人,一年到头抱着个药罐子,疯疯癫癫,谁家愿意把女儿许给他!”
致庸大叫:“怎么会这样?姑父姑母怎么这么糊涂!”
长栓看看他,犹豫再三道:“二爷,我听说这门亲事是江家二小姐自己点了头的,本来江家老爷已经答应退亲,后来是她自己做主要嫁到何家去!”
致庸大骇:“不,这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长栓跺跺脚,索性道:“有什么不可能,翠儿告诉我,江家二小姐这么做,全是因为二爷您!为了您负了她!”
致庸色变,起身就往门外走,吓得长栓赶紧跟上。致庸也不管,径直到马厩牵了一匹马便奔了出去。长栓拦不住,只好拉了一匹马赶上去。
致庸一路打马飞奔,很快到了江家。
第十八章 第一节
也许在梦中有太多次的相遇,所以当雪瑛在江家客堂内真的站在他面前时,致庸反而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这次相遇是在江父极力反对、江母则坚持要他们相见的情境下发生的。而在他们相持之际,雪瑛突然出现了。
大病初愈的雪瑛清瘦了许多,那双清媚流转如波的眼睛更流露着太多的哀怨与伤情。
致庸怔怔地看着她,半天才喃喃道:“雪瑛妹妹,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雪瑛不再犹豫,飞一样扑进致庸怀中,大哭起来。
致庸神迷意乱,当下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
“致庸,我不怪你,一点也不怪你,我知道你当时是迫不得已啊,其实你心中忘不了雪瑛,就像雪瑛忘不了你一样!”雪瑛一边哭一边说,简直肝肠寸断,致庸重重地点头,把她搂得更紧,眼泪“哗哗”而下。
突然雪瑛挣脱开他的怀抱,扬起脸来痴痴地看着他,颤声道:“致庸,致庸,现在乔家大难已过,你,你该带我走了吧?”
致庸捧起她清丽的脸庞流泪道:“你为何这样傻,要嫁给一个濒死的病人啊?”
雪瑛哽咽道:“这些日子我死了一回,又活了过来,到底明白了一件事!人活在世上,没有银子,万万不能!我不能像你太太那样用银子救你,所以不得不失去你;可如果失去你,我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呢?你明白吗,我打算嫁一个快死的人,就是希望你心痛,你心痛才会抛下你那个有钱、有貌又有德的太太,把我从火坑里救走啊……”说着,雪瑛放声大哭起来。
致庸浑身打颤,松开了他那捧着雪瑛脸的手,痛苦地喃喃道:“太太?对啊,原来我还有一个太太啊,我怎么就忘记了呢……”
雪瑛闻言猛然一惊:“你,你……”致庸心如刀绞,流泪道:“好妹妹,我已经娶了亲,太太也,也很好,我不能抛下她,你自是不能嫁我了,可你可以嫁给更好的男人啊,你为何要作践自己呢?”
雪瑛愣怔着,半晌才痛声道:“致庸,你是说你还是不能带我走?即便乔家现在已经转危为安,你仍旧要留在你那个太太身边?”
致庸凝视着她,痛苦地点头道:“她是个好女人,我不能再负她;而你,只要你嫁个好男人,我就可以心安,永远把你当作自己的亲妹妹!”
雪瑛呆在那里,死死地盯着他,突然疯了似地狂笑起来,大叫:“不!我就是要嫁给何继嗣!”
致庸大急,摇晃着她道:“雪瑛,天底下这么多的好男人,你为什么偏偏要嫁给他? 你就没有听说何继嗣已经是个半死的人了!”
雪瑛停住笑,瞪着他冷笑道:“你打住!下面的话我不要听!何继嗣是个烟鬼,何继嗣病入膏肓,我嫁过去不出三年两载,就得守寡,这样的话我听得多了!除了这些话,你还有别的吗?”
“雪瑛,我今天不避嫌疑跑来,就是想亲口告诉你,不管我是不是负了你,你都不能自暴自弃!你要是这样出了嫁,我……”致庸再也说不下去了。
雪瑛盯着他颤声道:“乔致庸,我要嫁给何家大少爷,你的心不安了?你的心疼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