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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陆东家,陆东家,您别走哇! 有话好说!您坐下,咱们接着谈,接着谈!”曹掌柜急忙拦住他。
陆大可坐下,依旧拿着架子道:“接着谈可以,只说亲事,可不能提借银子。”
曹掌柜信誓旦旦道:“行,我保证不再提借银子的事,咱们只说府上大小姐和我们东家的亲事,谈完了我请您吃饭!”
陆大可一摆手道:“我不吃你的饭。别人的饭那么好吃?我怕你吃着吃着又提借银子。哎对了,见了你们东家,也要把丑话说到前头,我就是嫁了闺女,也不打算借银子!”
曹掌柜看看他,热情已大为消退。陆大可微微一笑,起身告辞。
陆大可刚走,大德兴的二掌柜就赶过来悄声问曹掌柜:“怎么,他说只嫁闺女,不借银子。这可能吗?”
曹掌柜抑郁道:“别以为他干不出来,别人干不出来的事,他说不准就能!”
祁县城外的官道上,马车走了好一段,陆大可才沉声问玉菡:“怎么,还没过门儿,就去人家看过了?”
玉菡顾左右而言他:“爹,瞧这外头.景色多美!”陆大可哼了一声: “我对乔家的大掌柜说了,只嫁闺女,不借银子!你就是嫁过去.也别打算过了门就回头来借银子!”
玉菡瞅瞅他,不满道:“爹,您能不能说点别的?”
陆大可道:“哎,说说,乔家怎么样啊?”
玉菡不接腔,仍旧只看外面的景色。
倒是一旁明珠笑笑接口道:“老爷,乔家土得很,哪能跟咱家比。”
陆大可看玉菡:“玉儿,真的?”
玉菡半晌不语,突然回头一笑,泪花涌出道:“爹,我要是嫁过去了,可就没人帮您算账了.您怎么办呢?”
陆大可心中徒然一疼,眼圈一红,不言语了。
“爹,不要紧的,就是闺女嫁到乔家,也是您的闺女.我会时常回来看您,帮您算账!”玉菡拭泪哄他。
陆大可“哼”一声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还会跟她爹亲?
十个闺女九个贼,爹这会儿就怕你回来算计我了!”他瞧瞧明珠,又故作生气道:“明珠小丫头,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只怕这次也要和你一起嫁过去,我又损失一个人呢。”
玉菡和明珠闻言都笑起来,陆大可也笑。一时间三个人都在笑.可每个人眼里都有泪花。
“爹,我跟她们可不一样,我就是那十个中的一个,啥时候都不算计爹!”玉菡一边笑,一边说,接着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
第五节
乔家在中堂内,曹氏惊讶地望着曹掌柜道:“你说什么?陆东家只说嫁闺女,不答应借银子?”
曹掌柜点头:“这老头是个怪人,生意场上出名的吝啬,他说得出,只怕就做得出!”
曹氏表情严峻起来。
“太太,您觉得这事……”曹掌柜有点担忧地问道。
曹氏想了一会儿,紧锁的眉头忽然一点点展开,颔首道:“曹爷.其他都别说了,答应陆东家,他说什么,咱都答应!”
曹掌柜有点犹豫地看她。
曹氏道:“我娘家没有败落以前,在太谷跟陆家也是相与,陆东家这个人我是知道一点的,他做的总是比说出来的要多。有时候他的话你得猜。这回他既然能亲自来祁县,答应致庸和他女儿的婚事,这就是说,他很想让这件事成功,并没有因为外人说我们乔家败了而有昕犹豫。曹爷,你想想,他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
“那就是说,他不相信乔家会败!这件事他连想也不会去想!”
曹掌柜恍然大悟。曹氏点点头:“只要致庸和陆家小姐结了亲,致庸就是他的女婿,那时候就用不着我们去找他借银子了,他自己的女儿就会回头去找他借银子!”
曹掌柜长舒一口气:“太太说得没错,我赶紧为二爷操办这件事!”
曹氏继续道:“眼下第一要瞒住致庸;第二,既然是婚嫁大事,咱就不能委屈陆家小姐,问名、纳吉、纳采、纳币、请期,一样都不能少!只是——”
“太太,我明白您的意思。二爷娶亲是大事,陆家小姐一过门,乔家就有救了,眼下要花的银子,我先替东家垫上。这些年靠着东家,三五千两银子的积蓄我还是有的!”曹掌柜道。
曹氏大为感动:“曹爷,这可叫我怎么谢你!也罢,今天你就受曹氏一拜!赶明儿等乔家的生意缓过劲儿来.我要致庸加倍还你!”说罢她冲曹掌柜盈盈一拜。
曹掌柜又不好拦,手足无措道:“太太.太太,这可使不得!我,我办事去了……”他赶紧还个礼,匆匆离去。
祁县何家烟馆,达庆终于等来了崔鸣九。
达庆迎上前埋怨道:“哎哟崔大掌柜,你可真是难请啊,我都等了一个时辰了!”
崔鸣九一拱手道:“四爷,抱歉抱歉,铺子里有点俗事儿,让四爷久等了.今儿还是我请客,就算我给四爷赔罪了。”
“这话我爱听。请!”
达庆笑了起来,两人嘻嘻哈哈地上烟榻躺好,享受小伙计送上来的烟泡。
崔鸣九笑道:“四爷这么急着找我,是不是上回咱俩说的那事儿有点眉目了?”
达庆一摆手,道:“老崔呀老崔,你上次告诉我的那些信儿不太准吧。你说乔家的生意要完了,可我这几天怎么听说致广这几年瞒着我们.在东口还开了生意,他死前已经让人去拉银子了,过些天就能到家!”
“有这样的事儿?”崔鸣九大为诧异。
达庆带点责怪道:“要不是这事,我找你干啥!致庸前天亲口对我说的!十五天后银车就到。那时候就还我的一万两银子!就说今天吧,你看他给致广出的那殡,哪里是家里没银子的样子!”
“不.这不可能!”崔鸣九深思了一会道。
达庆一愣神:“不可能? 俗话说狡兔三窟,致广他为啥就不能在东口瞒着我们另开几处生意?”
崔鸣九突然哈哈大笑:“四爷,你让乔致甯给骗了!”
达庆一惊:“我?我让致庸骗了?我是他四哥,他一个毛孩子,敢骗我?”
崔鸣九道:“四爷,据我所知,乔家在东口没有任何生意。你说他们家会从东口拉银子回来,我压根儿就不信!”
达庆不乐意了:“你为什么不信,说出点道道来!”
崔鸣九“哼”了一声道:“因为它根本就不可信!”
达庆犹豫了一下试探道:“可是你也没证据,对不对?”
崔鸣九看他一眼道:“你这话对,我是没有证据:可我敢跟你打赌,乔致庸的话是假的。不管是十五天,还是三十天,还是一年.乔家从东口都拉不回来银子!”
达庆瞪瞪眼道:“哎我说老崔,你要是没有凭据,我怎么能信你呢?你说致庸骗我,你呢?我们以往可没有多少交情,我凭什么不信他,偏偏信你?”
崔鸣九想了想,放下烟具起身下榻,道:“四爷,我眼下是没有凭据,可人都是长脑子的。我是凭各种迹象,认定乔家在东口没有生意。道理明摆在那儿,乔致广要是在东口有银子,他为啥不用它去救包头的生意?他家要是真在东口有生意,怎么连家里的玉石屏风都拿出去当了?那可是一件传家之宝!”
他回头见达庆还愣在那里,倨傲地对小伙计道:“告诉老谢,四爷的烟账记在我名下!”
小伙计应声而去。崔鸣九又回身道:“四爷,你要是只为这事找我,咱就说到这里,我还有事,失陪了。对了.啥时候你和乔致庸商量好了,要顶乔家的老宅,再来找我! 我上次的许诺依旧算数。”说着他转身离去。
达庆一时又傻了眼,忽然醒悟过来,急忙道:“哎哎,你别走呀,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但崔鸣九已经远去,只留下达庆一个人在生闷气。
崔鸣九回到达盛昌大掌柜室,“砰”一声关上门,怒容满面,自语道:“乔致庸,一个小毛孩子,也想跟我斗心眼!你还嫩了点儿,大爷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
他在地下转圈,突然站住,目光阴鸷道:“压倒骆驼的总是最后一根稻草。……来人!”
一伙计闻声跑进来。
崔鸣九喝道:“你.把陈三叫来!”
很快一个个头矮小的伙计跑进来:“大掌柜,你叫我?”
崔呜九阴阴地笑道:“陈三,听说你跟老鸦山的响马有勾连?”
陈三吓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哎哟大掌柜,你可别这么说。你这么说,我不是有杀头之罪吗?”
崔鸣九和气道:“起来!看把你吓的!我是要你……唉,把耳朵伸过来!”
陈三爬起,把头凑了过去.崔鸣九冲他一阵耳语。
陈三一愣:“大掌柜,乔家现在银库里真的还有银子?”
“你知道什么,乔家也是大商家,骆驼瘦死了也比马大!”
那陈三变了一副脸,露出强盗本相道:”大掌柜,那我去了。”
“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二掌柜、三掌柜也不让他们知道?”
“对.有谁知道了,我就杀你的头!”
崔鸣九瞪眼道。陈三回头看他,眼中露出一丝凶光,应声而去。
此时乔家书房内,致庸正一个人面窗而立。连日来.他与曹掌柜四处走动,可一无所获,从某种程度上,致庸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乔家确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许今日出殡就是最后的辉煌气象。
“难道,难道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致庸一次次问着自己。
这时长栓走进来禀道:“二爷,水家和元家的两位大掌柜又来了,已经在外客厅里坐下。”
致庸道:“我不是说过,大哥不过三七,我谁也不见吗?曹掌柜呢.让他去见!”
长栓看看他道:“二爷,曹掌柜不在。”
致庸突然觉出他话中有话,转过身来问道:“怎么回事,这两日他去哪里了?我老也找不到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长栓看他一眼,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