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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栓在后面一边跟着,一边生气地自语道:“瞧这样的爷,赶明儿您对我也糊涂一回,白舍给我千两银子,我也有风风光光娶翠儿的钱了!”
致庸纵马到了祁县城门口,忽然勒住马,喜气洋洋地朝城中张望。
长栓嘟着嘴道:“二爷,您又想干啥?今天可是大年三十,一家子人都等着呢!”
致庸笑道:“长栓,今天我特别想找个地方胡闹一把,走,你陪我!”说着他便拨转马头,向城里跑去。长栓大惊,在后面喊:“二爷,您站住!”
致庸策马一路小跑,拐进了城东的年货市场。这儿原本是这几天最热闹的地方,此时也寂寥下来,只有很少几处小店和摊子还开着张。
致庸下马,慢慢逛了起来,长栓陪着他边走边叹道:“二爷,我说了吧,戏园子、茶馆、酒店,都关门了,就连窑子……人家也要过年,您去哪儿胡闹!”
致庸毫不理会,兴致勃勃地走到一处卖年画的摊子前,蹲下看了一会,把所有“麒麟送子”的年画都挑出来,高兴地付了账。
那卖年画的一边收钱一边好奇地问:“客官,小人多一句嘴,您买这么多一样的画要做什么用啊?”
致庸乐呵呵道:“啊,我当然有用。这大过年的,有那些新结了亲的人家,急着想要一个儿子,有那已经结亲的,盼着来年抱个大孙子……我把这些画买了,我我,我送给大家,一人一张,就是送个吉利!”
说着他抱起年画,一张一张开始硬塞进过路人怀里:“来来来,一人一张,麒麟送子,大吉大利,来年家家添一个大胖小子!”
路人虽奇怪于他的举动,但都笑着接下了。长栓看了一阵,百般无奈,只得走上前帮他发起来。
除夕之夜,何家大餐厅内灯火辉煌。一张巨大的餐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
雪瑛孤独一人端坐着,望着满桌的菜肴,眼神陌生而茫然。外面响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与餐厅内的冷清形成了巨大反差。
翠儿悄没声地走过来,看着她心疼道:“小姐,这是年夜饭,您多少吃一点吧。”
雪瑛眼睛直直地望着远方:“翠儿你听,家家都在过年。”
翠儿赶紧安慰她:“是的小姐,家家都在过年,可我们家也在过年呀。”
雪瑛不接她的口,自个哀怨道:“乔家一定也在过年。”
翠儿忍不住看她一眼,也不敢吱声。
雪瑛继续哀哀切切自顾自说道:“乔致庸这两年多好,南下武夷山,北上恰克图,赚了一大笔银子,陆玉菡又给他生了两个儿子,这会儿他们家一定也在吃年夜饭。他们家有大人,有孩子,老的少的,年夜饭一定热闹,其乐融融!”
翠儿心中也难过,长栓的样子模模糊糊地在她面前升起,鼻子一酸,赶紧忍住:“小姐,他们家的年夜饭热闹,那是他们家的。乔家有乔家的日子,我们家有我们家的日子,小姐,快吃一点吧,这是年夜饭,不能不吃的!”
雪瑛依旧没动,半天声音空洞道:“翠儿,咱们来到何家,有多久了?”
翠儿还没来得及回答,雪瑛自顾自地说下去:“翠儿,如果死去的大少爷是个和别人一样的男人,一个和别人一样的丈夫,我这会儿恐怕也有孩子了,今年我们家的年夜饭,一定也像别人家那么热闹!我也会像陆玉菡一样,身边围着丈夫,怀里抱着自己的孩子!我们也会是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子……”她的声音慢慢低下去。
翠儿看一眼她的肚子,马上调转头去,道:“小姐也会有孩子的,明年的今天,何家一定也会其乐融融!”
雪瑛摇摇头:“不,翠儿,傻妹妹,你错了,我就更错了,我以为乔致庸拒绝带我远走高飞,何家大少爷离开我去了,我就没了别的路走,就只有接受我们家老太爷的安排,我还认为那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可是今天……也就是今天,我知道错的就是错的,不但今年、明年、后年,我这一辈子,每年的年夜饭我都会这样过,没有丈夫,没有亲人,没有孩子,只有我自己……”翠儿心中难过,赶紧又劝道:“小姐,咱们不说那些事情了,菜都凉了……再说了,过两日,我们回江家,见着老爷、太太,也能好好热闹一阵呢!”
雪瑛像没有听到一样。“翠儿,你说,我现在算个什么人?我江雪瑛今天姑娘不是姑娘,媳妇不是媳妇,将来母亲也不是母亲。我是个女人,也想要世上任何一个普通女人过的日子,可我自从答应老爷留在这个家里,我就是想做个女人也不成了。我这一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翠儿再也说不出话来。却听雪瑛道:“翠儿,你坐下陪我吃,你陪我,我就吃。”
翠儿一愣:“小姐,这可不行,您是主子,我是奴才,大年夜里这顿饭,我怎么能和主人同吃!”
雪瑛道:“我今天不把你看成丫鬟,我把你看成姐妹,看成我在世间最后一个亲人,就这样你也不愿意陪我吃这顿饭吗?”
翠儿左右为难,跪下道:“小姐,不是翠儿不愿意,是翠儿不能坏了规矩。小姐,您还是自己吃吧!”
雪瑛失望地看她,大怒:“好了,去吧,就连你,也不会一生一世陪我这么活下去。这就是我的命!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吃!”
翠儿站起,心中一痛,想了想含泪道:“小姐,翠儿还是留下来服侍您。”
雪瑛目光又直了起来,呆呆地摇摇头:“不,这会儿我的心思又变了,刚才我羡慕别人家的热闹,这会儿我只想一个人清清静静地吃这顿年夜饭!”
翠儿看看她,只好起身退下了。
雪瑛很认真地坐着,很认真地吃饭,吃饭这会对她成了一种庄严的仪式,虽然味同嚼蜡。
外面又一阵爆竹声响起,连带着大人小孩的欢呼声远远地传来,雪瑛再也忍不住,伏在桌上,放声大哭起来。
第三节
玉菡正焦急地问长顺致庸的去向,忽见致庸兴高采烈地进了门,径直将手里最后一张“麒麟送子”塞到她怀里,道:“啊,这是送你的。”
玉菡打开一看,脸骤然大红。
这边致庸已笑着走进屋内,明珠凑过来一看,掩嘴笑道:“咦,是‘麒麟送子’嘛,难不成二爷是想太太来年还能……”
玉菡羞得满面通红,啐道:“还不住嘴!”旁边一于人都偷笑起来。
玉菡检查完内院、二门,一进屋就见致庸已经坐在那里了。玉菡抖抖风帽上的雪,甜蜜地看他一眼:“今天是除夕,二爷倒进来得早。”
致庸看看她,玩笑道:“怎么,你不高兴我早点进来?”说着他将手中一个东西往玉菡的梳妆台上轻轻一放,玩笑道:“赏你的!”
玉菡走过来笑道:“今年过年店里的伙计你都赏了个五两银子的大红包,我给你们乔家当牛做马好久了,爷打算赏我什么呢?”说着她解开了那个包,立时发出一声惊叹:“翡翠玉白菜?”
致庸笑道:“不但你的‘白菜’,还有大嫂的那座玉石屏风,都让我给赎回来了。”
玉菡眼里溢出泪花:“二爷,谢谢你。”致庸一把抱起她,就往床边走。
玉菡忍不住娇声道:“别……五更里你还要起来祭祖呢。”
致庸也不回答,又在她身上嗅了起来。玉菡“咯咯”娇笑道:“二爷,来年真想再给你添个儿子?”
致庸一怔,马上反应过来:“对,再给我添个儿子!”
说着他吹熄了烛火,一时间,外面天寒地冻,卧房内却春意无限起来。
五更时分。过年的红灯笼高挂在乔家大院的门口,和着飘落的飞雪“娑娑”地低低吟唱着。
突然“砰”一声响,大门上又被打上了一支飞镖。正在打瞌睡的看门人“啊”的一声大叫,没命地往院里跑去。
乔家一阵骚乱,一些家人朝大门外拥去,手里提着家伙。但外面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有一支镖赫然插在门上,镖上的红缨在风雪下微弱但清晰地作响。
消息很快传人二门,致庸披衣坐起,揉揉眼睛,听完门外长顺的话,想了好一会,突然哈哈笑道:“去告诉他们,没事,把镖拔下来,都散了回去睡觉。”
长顺大惊,在门外又等了会,见屋里重新熄了灯,只得离去。
到了门外,又等了一阵,仍没有什么动静,众人也就散去了。
长顺留了一个心眼,多加了四个巡夜与看门的下人。
玉菡在黑暗中仍旧紧张地看着致庸。
致庸揽过她,含糊地低声道:“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他要是想杀我,早就杀了。他今天这么做,大概因为是新的一年了。与其说是在提醒我,不如说是在提醒自己,他还有一个仇人!”
玉菡大惊:“二爷,难不成你知道他是谁?”
“啊,我不知道……”致庸的声音愈加含糊起来,接着把手伸向谙熟的地方。
玉菡再次眩晕了起来,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追问的话。
正月初八,三台大戏在祁县商街两端对唱,人潮如涌。晋中有名的角儿,如九岁红、一捧雪、赛牡丹等都到了,这个由水长清召集的梨园比武大会,简直轰动了整个山西。
那日不单单评定出了梨园前三甲,而且与致庸相熟的这些商家,如水家、元家、邱家等,也基本达成一致,那就是对乔致庸倡议办票号的举动不予支持,也就是说,他们都不会借银子给他,场面上的理由很简单,隔行如隔山,他们对票号生意一窍不通。
一天的喧闹过后,邱天骏回到达盛昌,心事重重地又与崔鸣九说起此事。
崔鸣九望着邱天骏试探道:“东家,要是大家都不借银子给乔致庸,乔致庸的票号是不是就开不成了?”
邱天骏摇头:“不,仍旧开得成!”
崔鸣九一惊:“东家,你真的觉得……”
邱天骏道:“鸣九,以后不只乔致庸要开票号,我们恐怕也要开票号了!”崔鸣九没听明白:
“东家可刚刚答应水家和元家。不借银子给乔致庸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