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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留吗? ”比希纳教授啜了口酒问道。
“我也希望可以多待一段时间,但还有许多病人等着我早日回到日本,所以,很遗憾无法久留。我希望能够在回国之前的短期间内,有更多机会见识见识德国的先进医疗技术与设备。其中之一,就是比希纳教授领导的癌症研究所,非常希望有机会拜访。”他热切地提出要求。
“没有问题。但目前还没有建成,一旦建成后,这个单位将具备所有与癌症相关的综合研究部门,我想,它将是一所世界级的研究所。”
一向被认为不好打交道的比希纳教授如此欣然应允,周围的学者纷纷露出钦羡的眼神。财前努力克制内心的激动。
“我离开日本时对此热切期待,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您的准许,太让我喜出望外了。”
他以日本式的礼仪深深地鞠了一躬,便不动声色地离开了比希纳教授。
大厅内弥漫着浓醇的酒香、烟味和夫人们的香水味,宴会热闹非凡,但财前正在人群中穿梭,四处寻找慕尼黑大学波尔夫教授的身影。波尔夫教授身为德国外科学会会长,曾经在各部会开始前的开幕式上致辞,财前原以为应该很容易认出他来,但却一直找不到他。他不知所措地将身体倚靠在窗边,听到临近窗户的餐桌上传来热闹的笑声。顺着笑声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戴着宽边赛璐珞眼镜的波尔夫教授,财前急忙上前打招呼。
“请问您是波尔夫教授吗? ”
波尔夫教授隔着眼镜看着财前。
“我是日本浪速大学的财前,也是东教授的学生。”他用德语自我介绍道。
“哦,原来是财前教授。我们正在称赞你今天的演讲呢,大家都很羡慕东教授有你这么一位优秀的继承人。”他热情地紧握着财前的手,并把财前介绍给一旁的夫人。
“东教授托我带给您一封信和礼物,看您什么时候有空,我送去您住的饭店? ”
“真是太高兴了。随时都可以,我太太也很高兴看到你。”他停顿了一下,“财前教授,你今天谈到对体力衰弱的食道癌患者可以分三次手术的方法,我曾在学会杂志上拜读过,老实说,当时我还半信半疑,但听到你今天回答发问者的提问之后才终于信服了。如果你的行程允许,希望你能拨冗到敝校施行一台观摩手术。”
财前的眼中闪过一阵欣喜。他离开日本时,就野心勃勃地希望有机会在德国外科学者面前显露、夸示自己的手术技巧,没想到这么快就美梦成真了! “这是我的荣幸。我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施行观摩手术。”
波尔夫教授立刻举起杯子:“为财前教授优秀的手术,干杯! ”
同桌的其他学者也一起举杯为财前喝彩。财前看着大家为自己干杯,想到自己的特别演讲出乎意料的成功以及将在慕尼黑大学举行观摩手术,接二连三的荣誉不禁令他感到满心的沉醉。他喝了好几杯酒,抬眼望向窗外。夜色中,内卡河闪着黝黑的波光,默默地流淌着,对岸的街灯为内卡河岸镶起璀璨的边框。他突然想起出发前,和庆子在舞子别墅看着淡路岛的美丽夜景时,她曾说,在灯火阑珊中,隐藏着一盏不吉利的灯光。财前的酒一下子醒了,似乎有一道阴影在这份荣耀前一闪而过,但他立刻甩了甩头——自己这么成功,怎么可能出什么差错? 想到这里,他再度觉得对岸仿佛宝石般闪烁的每盏灯光都在为自己的成就而祝福。
当空中小姐宣布班机即将抵达柏林时,窗外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半圆形建筑物。
像是附有屋顶的大球场被分成两半一样,穹盖般的巨大屋顶在地上形成一个大大的半球形。
“教授,已经可以看到坦贝尔霍夫机场了,这是目前全世界最大的机场,各国的班机都在这个可以直接降落大型客机的大屋顶下起降。”平和制药厂的派驻员在一旁说明道。
财前点了点头,觉得无论是眼下的坦贝尔霍夫机场,或是今早从波恩开往科隆的高速公路以及前天参观的海德堡中央癌症研究所,都不得不让人感叹德国人在建筑艺术上的创意和造诣。
飞机降落了。办完进城手续,走出机场大厦后,市田立刻拦了辆出租车。车子在公路上开了大约4 千米左右,便进入市中心,两侧商店橱窗里的商品琳琅满目,行人脸上尽是开朗与满足。车子开到繁华的科尔菲斯坦大道时,车流量顿时大了起来:道路两旁的商店、咖啡店兼餐厅里人来人往,西柏林的繁华完全超乎想像。但来到大道中间部分时,却看到一座烧得一片焦黑、只留下空荡荡残骸的高塔。
“教授,这就是柏林大空袭时遭到摧毁的德皇威廉纪念教堂,为了纪念战败,他们一直让它维持当时的样子。”
市田似乎已经对眼前的风景司空见惯,但财前却不由得思考着,德国人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境,才会在闹市中保留这个活生生地呈现当时轰炸情景的残骸,只要这座高塔继续像骸骨一样伫立在此,就表示德国人即使在繁荣的日常生活中,也无法忘怀战败时的悲惨岁月。
在凯宾斯基饭店用完午餐后,市田租了辆车,准备带财前去西柏林市内观光。
“教授,您想先去哪里? ”
“既然来到柏林,当然要先去看‘柏林墙’。”
市田沿着科尔菲斯坦大道向东行驶。大道将尽时,不时可见市区建筑在饱受战争摧残后留下的瓦砾,而那些免于被夷为平地的建筑物上,曾遭机关枪扫射的痕迹历历可见,此刻已被麻雀们在拳头般大小的墙洞里筑起了巢。
一进入动物园这个绿色大公园后,勃兰登堡门映入眼帘。走近一看,曾经是德国光辉象征的“凯旋门”——巨大的勃兰登堡门上红旗飘扬,门的另一端由东德和联合国的步兵守卫着。而西侧的门旁则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注意! 西柏林到此为止。”
车子在勃兰登堡门前右转,开到寂静的河边。河岸上也竖着“西柏林到此为止”的牌子。财前走出车外,站在河畔眺望着。西柏林的岸边绿树成荫,树上开着鲜红的石南花。但隔了一条只有十几米宽的河流,东柏林的河岸上却布满有刺的铁丝网,河畔建筑物的窗户都用水泥封住了,瓦砾堆中长满杂草,完全不见任何人影,俨然成了一片苍茫的废墟。
“这里就是想要逃往西柏林的人无法游到对岸,被哨兵从背后射杀的地方。”市田指着河说道。
眼前的斯普雷河在昏暗的夕阳下泛着涟漪,静静地流着,这份宁静反而勾起人们心中的悲戚和恐惧。
沿着斯普雷河继续向贝尔南瓦大道驶去,眼前出现一道绵延不断的砖墙,前面竖着一块牌子写着“堵住道路,耻辱之墙”。
“原来这就是柏林墙。”财前原以为柏林墙会高入云端,眼前这道只有两米半左右高的围墙令他有点惊讶。
“对。再往前一点,有楼梯可以爬上去,那样就能看到东柏林,我们把车子停在那里。”
市田把车子停在专门用来嘹望的楼梯前。财前立刻走上楼梯眺望东柏林。围墙的另一端尽是遭到轰炸而倒塌的楼房和瓦砾堆,寂静得可怕的无人地带无止境地向前延伸。
“市田,只要稍微有一点勇气,就可以跳过这道围墙,连我也跳得过去。”他作势欲跃过围墙。
“教授! 绝对不行,随时有人躲在那些倒塌的大楼窗户里监视着。如果稍有不慎,立刻会被射杀! ”市田脸色都变了。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财前不以为然。
“我不是开玩笑,请你看那个花环。”
他指着五六米前的墙角。那里放着一个木制的十字架,前面摆着一个巨大的花环。
“那是一名从东柏林逃出来的逃亡者躲过监视的眼睛,在跨越这道围墙时被从那些房里射出的子弹击中后不幸丧生的地方。”
笑容从财前的脸上敛去。他走下楼梯,来到花环旁。靠在围墙上的十字架在风吹雨打下显得有些陈旧,但大花环似乎是两三天前才放的,花朵还很有生气。原本应该竖在黑土与绿树包围的墓地上的十字架,竟然会出现在砖瓦墙旁。美丽的花环放在脏污地面上的景像,正控诉着战争和政治的残酷,也控诉着这幕死亡惨剧。财前不禁想起日前参观海德堡中央癌症研究所时,比希纳教授所说的话——东柏林和西柏林之间连治病救人的医学也有国界,东柏林有一所聚集了社会主义国家优秀学者的癌症研究所——财前突然想要造访围墙彼端的东柏林癌症研究所。
“市田,明天请你帮我安排去东柏林的癌症研究所。”
“癌症研究所? 怎么可能? 除了一般的观光以外,任何参观都需要事先预约。
而且,目前东柏林和西柏林之间无法自由联络,只能邮寄申请资料,往返至少需要一个月,根本无法为您安排。”
“即使不去见特定的教授也没关系,我只是想参观一下。你回去想想有什么通融的办法。”财前再度坚持。
“好吧,那我就想想看。”市田一脸为难地回答道。
第二天,财前沉着一张脸听市田向他报告:“我昨天晚上找了一些朋友,也想办法四处张罗。但目前只有公营的观光巴士和邮差可以自由往返东柏林和西柏林之间,实在别无他法。所以,您是否愿意委屈一下,搭观光巴士去呢? 如果是搭观光巴士,只要交代前台一声,应该立刻可以张罗到两张票。”市田满脸歉意。
“你真是搞不清楚l 青况,观光巴士只能照规定的路线走,我不是说了好几次,我想去的是东柏林的癌症研究所。既然已经到了柏林,没有参观就空手而回不是太遗憾了吗? ”
财前丝毫没有轻言放弃,闷闷不乐地一言不发。
“对了,问问《每朝新闻》的山川特派员好了。他曾经来海德堡访问过我,也在波恩见过面,或许他有什么好办法。”财前马上拿起电话拨到波恩,电话很快就通了。
“喂,请问是《每朝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