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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村里的名人”这样的话,里见不禁一笑。
“听你这么说,我也很高兴。只要在集体健诊时发现胃癌,早期开刀就可以保住性命了。婆婆,请与大家多多分享这个经验,健诊车巡回到村庄,请婆婆向村民官传检查的好处,让更多人知道,只要提早发现癌症,就能获救。如果你可以这么做,我真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里见边说边想,今天前来十津川拜访山田梅是正确的。他深切感到,身为医生,不能够只是等待患者上门,必须积极地拜访患者。
里见从奈良搭上近铁电车,抵达上六车站时,时间已经过了7 点,天色已暗。
高峰时间,车站人来人往,里见快步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向公车站,途中走到车站出入口旁的报摊,买了一份《每朝新闻》晚报。这份报纸的文化版有一篇一位内科老学者的随笔连载,里见十分尊敬这位老学者,也受这位学者的医学哲理所吸引,每回的连载必定拜读。
“《每朝新闻》是吗? 来,10元。”
客人接踵而至,店员熟练地招呼着,里见掏出10元硬币,购买了一份还留有油墨味的《每朝新闻》晚报。他将报纸夹在腋下,正要走向公车站时,忽然停下脚步。
报摊旁的公共电话亭传来熟悉的声音,原来是财前五郎。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见他心浮气躁、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然后气愤地挂断电话。
“财前。”
里见从背后叫住了他,财前正要拿起电话旁的记事本,看到里见,惊讶得差点没拿稳。自从里见离开浪速大学之后,这是两人首度单独见面。顿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横隔在两人之间。
“告辞。”
财前刻意避开里见,想要离开。
“财前,难得见面,聊聊吧。”
里见跟上财前,并肩走着。财前不悦地凝视着前方:“哪算什么难得,你依旧热衷于佐佐木庸平的官司,开庭也从不缺席,一定出现在旁听席上,每次都会看到我,这样哪是难得? ”他冷冷地讽刺里见。
里见并无反驳:“不过,自从我离开大学之后,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见面啊。
我有话想跟你说,我们找家咖啡厅,坐下来聊聊,如何? ”
里见的直率态度,从大学时代起就未曾改变过。
“你有话要说……好,我也有话想说。不过我才不想去咖啡厅,到我常去的酒吧”
财前不等里见响应,便自顾自地往前走,壮硕的身躯推开人群,拦下出租车。
出租车停在道顿堀桥上,两人从心斋桥路向东走了半条街,抵达阿拉丁酒吧。
男服务生领着老主顾财前到隐秘的包厢里。点了饮料,男服务生退下后,庆子就现身了。她穿着低胸礼服,香气浓郁地走进来。
“欢迎光临。财前医生,好久没见到您呢。”
庆子知道财前带着客人来,因此刻意与财前保持距离,假装只是酒店小姐与客人的关系。等她发现客人竟然是里见,惊讶得眨了眨眼。
“里见,你应该见过这位小姐吧? ”
财前喝着威士忌苏打,问着里见。里见认真地看着身旁的庆子,却毫无印象。
“唉呀,人家好失望哟。每次开庭的时候,我总是好奇地望着里见医生呢。”
庆子闪着母豹子般的亮丽大眼,凝神望着里见。
“开庭? 你是指财前的官司吗? ”里见一脸不解地反问。
“这位酒店小姐可是女子医大肄业的呢,所以特别关心这次的官司,据说从第一审起,就常来旁听。因此她早就认识你啦。”
财前诡异地笑着。里见只啜了一小口啤酒后,就放下酒杯,再次望着庆子轮廓清晰的脸庞,然后一副毫无兴趣的模样,转向财前。
“财前,听说你要参加学术会议选举,我想问问你。”
“是吗? 真是巧啊,我也想和你谈谈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拉不到兄弟学校与兄弟医院的选票,伤透了脑筋。能不能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帮我拉拉近畿癌症中心的票? 不瞒你说.我刚才就是为了这件事,打电话到医局商讨对策呢。”
财前喝着威士忌苏打,不见任何心虚的神情。里见清澈的双眼凝视着财前:“财前,不好意思,我是来劝你弃选的。”
财前闻言脸色凝重起来:“什么? 劝我弃选? 什么意思? ”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弃选。最近,我从旁听席上观察,发现你耗损了不少精神体力,显得疲累至极。如果这件事值得牺牲健康,我无话可说;可是即使当选学术会议会员,对一位年轻医者能有多少好处呢? 恐怕只是增加许多烦琐的事务罢了。身为医学研究人员,何必为了这些事,浪费宝贵的时间和体力呢? ”
里见打心底担忧这位多年老友,里见与财前曾一同接受大河内教授的指导,并肩学习,然后各自往内科与外科发展,虽然两人分道扬镳,但十几年来两人依旧相互激励,在各自的研究领域上发挥所长。里见诚心地劝说着,财前脸上顿时显现出狼狈犹豫的神情,不过,他又立刻恢复傲慢的神态,瞪着里见:“一位学者成为学术会议会员,是好是坏,取决于我的人生观,我认定这是好的,才决定奋力一搏。
既然我已经参选,就非当选不可,即使要逼走对手,我也在所不惜。”
半个月前,财前阵营在扇屋举行选情分析会议,发现兄弟学校与医院票源依旧偏低,在鹈饲教授的指令下,决定逼退对手之一的近畿大学重藤教授,财前正在着手进行逼退策略,他的语气显得特别强硬。
“是吗……最近看到你在法庭上疲惫不堪的模样,我实在认为你应该退出选举。
官司中该认错的地方,就坦诚认错,早曰解决。”
财前反驳道:“是吗? 既然你这么关心我,就别再当患者那方的医学顾问,试图打击或陷害我,这才是真正的友谊吧。”
“不,你仗着教授威权,将医局员当做棋子任意操弄,企图湮灭真相。如果你不愿修正这种态度,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会设法揭发掩盖的事实。医生肩负患者的生命,这是医生应有的使命。”
里见义正辞严地回答,财前则愤怒地耸肩。庆子在一旁用双手温着白兰地酒杯,好奇地聆听两人的对话。正当财前准备反驳时,庆子开口了:“两大名医的争论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们两人的对话实在太精彩了,一次就决胜负,未免太可惜了呢。”庆子巧妙地制止了两人。
财前会意,笑着说:“那么,今天就遵从这位才女的判决吧。下一回合,我们在金泽的癌症学会上一较高下吧。”
财前饮着第二杯威士忌苏打,继续说道:“刚才,你在出租车上提到奈良的胃癌集体健诊,老实说,对我而言,这就好像海底捞针,耗费金钱、劳力却不见成效。
况且净找些判读功力不佳的医生,即使患者出现癌症症状,却可能在集体检查时因误判而延迟就医。有不少患者送到医院时,医生也束手无策了。我并不认同集体健诊的价值。同样地,我也无法认同近畿癌症中心的癌症研究团队,你们的细胞诊或组织标本的诊断方法,我都抱持怀疑的态度。等到金泽学会时,你我好好较量一番,我正摩拳擦掌,等你来挑战呢。”财前的语气充满挑衅。
“你要怎么想我管不着,不过学问议题和集体健诊完全是两回事吧。此外,别说什么第二回合或较量等字眼,学问又不是运动比赛,怎么可以如此胡乱比喻呢? ”里见责备财前。
财前带着醉意:“好啦,争执字眼用法一点都不重要,别管这些了,才女,今天可要好好服侍里见医生呃。”
庆子贴近里见,正要为他倒酒时,里见开口了:“不,我话已说完,就先告辞了。千万记得,好好注意自己的健康。”
里见说完,就起身离席。
这一天,财前五郎来到鹈饲教授位于宝琢的家。他坐在客厅里等着鹈饲教授,一等就超过半个小时。星期六的晚上,财前难得提早回家,正想要好好休息,却接到鹈饲教授的电话,要他立刻前来讨论选举的事。财前随即换上西装,搭乘出租车飞奔而来,没想到鹈饲竟然让他等上半个小时,为此,财前对鹈饲的傲慢感到愤怒。
十二三叠大的客厅里,挂满了价值不菲的古董美术品,还有好几十万元一幅的名画:奢华程度远远超过财前。装饰柜上,悬挂着一幅画着巴黎圣母院的作品。这是3 年前教授选举时,财前送给鹈饲的礼物,作者是染井青儿大师。当时大师一幅画作只值8 万元,如今他成为艺术院会员,作品价值水涨船高,一幅飙涨到将近20万元。财前心想,如果我当上学术会议会员,我的学者地位也能扶摇直上。看着那幅画,财前脸上忍不住浮现笑意。
“财前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呀,让你等这么久。外子请你再等一会儿呢。”
矮胖的鹈饲夫人穿着一袭俗艳的和服走进客厅,语气高雅,但嗓音却如男人般粗哑。
“夫人您好。这么晚打扰您,该道歉的应该是我呢。”财前向她问候。
鹈饲夫人坐在斜对面的沙发上,抬起她鱼鳃般凸出的下颌说:“我想你也有不少苦衷吧,不过这都是为了将来,你得多多忍耐呢。”
“晚辈不敢多想啊……”财前刻意掩饰刚才在心中立下的大志,继续说道,“对了,前天我在上六车站巧遇里见呢。”
财前为了打发等待的时间,聊起里见来。
“是吗? 里见啊……那个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
“他说,学术会议选举对一位医者没有任何好处,劝我退出选举,还要我在法庭上坦诚认错,他老毛病还是不改,净说一些不切实际的话。”财前苦笑着。
“他都已经遭到浪速大学驱逐了,还在说这种话呀。果真是伤脑筋呢,真不配当一个成熟的社会人士呀。”
鹈饲夫人撇着嘴角,继续说:“他太太三知代是我在圣和女子学院的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