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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前呼后拥,跟随服侍。那老乞丐说当时没有其他人,这也是实话。否
则他是决不敢盗尸的。那女子很明显是在别的地方被杀害,尸体被抬来放在
那沼泽地里的。我并不认为你放走那乞丐有什么大错,但在这种事上,一个
大意疏忽便会误了全局。现在我们就去衙门报信,滕县令闻报会立即着手侦
查的。人命关天,不可延误。噢,对了,你把那两件首饰拿给我看看吧。”
乔泰把手伸进衣袖取出两只耳环和一副闪闪发光的金手镯放到桌上。
狄公看了一眼,不觉称赞,又拿在手中细细地欣赏了一会儿。
那耳环每只上都有一朵用银子打制的莲花,上面又精致地绕盘着金丝,
中间点嵌着六块红宝石。手镯用纯金打制,状如环蛇。蛇眼睛却是一对绿宝
石,在烛光下隐隐有凶光闪出。
狄公把玩了半日,慢条斯理地捋着胡须,陷入了沉思。
乔泰等不及了,催促道:“为何不想走了?”
狄公拿起首饰放进了自己的衣袖,说道:“乔泰,我们暂时不将此事通
报滕侃,看来为时尚早。”
乔泰惊异地望着狄公,正待要问情由,房门突然开了,那个独眼猴闪了
进来,神情激动地说:“他们已经来追赶你们了,来得比我想象得还早。你
们还要去什么衙门,别干蠢事了!缉捕已到了这旅店,此刻正在客堂里打听
你们的房间呢!不要慌张,我来帮助你们逃跑,来,跟我来!”
乔泰正待开口大骂,狄公制止了他。狄公犹豫了一会,便对那独眼猴说:
“你带路!”
他们出了房门,独眼猴迅速地把他俩拉进一条狭窄的走廊。他看上去对
这客店布局十分熟悉,他带着他们拐入到一条漆黑的发着霉味的过道,然后
将一扇摇摇欲坠的门打开,来到了一截小巷。他们在垃圾堆中择路而行,绕
过客店厨房后门再往前走便窜进隔壁那家大酒楼的后门,又从闹哄哄的店堂
出得大门来,在大街小巷转了几个弯儿,早把狄公他们绕得迷失了方向。
来到一条荒凉僻静的小街,独眼猴终于停下了脚步,指着街尽头那唯一
透着灯光的窗户对狄公说:“那是凤凰酒店,你们在那里住下最是安全,请
… 3…
你们告诉排军,就说是坤山送你们来的——以后我们还会见面。”
狄公和乔泰到这时才知道这个行动诡秘的独眼猴名叫坤山。
坤山转过身,打乔泰身前擦过,只几步便消失在黑暗中了。
第四章
乔泰忍不住愤愤地说:“老爷,我实在不明白你想干什么,那贼头狗脑
的坤山你却信他胡诌什么?别听那凤凰酒店有诗一样好听的名儿,它准是那
奸恶偷盗人物的巢穴,放着那 ‘飞鹤’不去骑,来管人家的闲事,你明天还
游不游山水名胜?”
狄公平静地说:“你不要急躁。这凤凰酒店固然不是正经去处,但是同
他们打个交道便可弄清他们对我们感兴趣的原因。如果发现这坤山和那排军
一起卷进这一串阴谋的话,那么他们正就是我目下找寻的人物。现在,我们
姑且充作坤山想象的角色,扮作盗贼。退一步,情况有变,我们亦可凭手段
冲杀出去,对吗?”
乔泰没奈何,咧了咧嘴表示服从。
他们走到凤凰酒店。那酒店是一幢木板结构的二层楼房,房子年陈已经
有些歪斜。
透出亮光的窗户里传出粗俗的说话声。
乔泰敲了敲门。里面声音停了,大门口开一条缝,一个粗哑的声音问道:
“谁?”
“我们是来找排军的!”乔泰高声叫道。
门“吱呀”一声,走出来一个人,一言不发把他们引过低矮的散发着臭
味、霉味和劣质酒酸的店堂。店堂里垂着一盏冒着黑烟的油灯,灯光昏暗。
那开门的人——这酒店的酒保——走到柜台里,回过身,沉着脸,把两位客
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掌柜没有回来。”
“我们坐着等他。”狄公说着,一面拣了张靠窗户的小桌一屁股坐下。
乔泰拉了把椅子坐到了狄公对面。转过头来,大声喊道:“来两杯最好
的酒!”
店堂角落一张桌上四个赌棍抬头望了望狄公他们,又埋头赌他们的钱。
柜台旁站着个妖冶的年轻女子,她正以一种傲慢放荡的目光将他们上下打
量。她穿着一条玄色罗裙,腰间系着红丝绦,上面一件宽绰的水绿轻绉衫,
衫钮儿散开了一半露出杏红抹胸。头上插着一朵枯萎的红玫瑰。
她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开始和她旁边的一个后生低声耳语。那后生漂
亮的面孔上闪动着一对轻浮的眼睛。只见他猛地将那女子推开。扭过头去兴
致很浓地看那四个人赌博。赌桌上吆喝唱喊,狂笑声、骂人的脏话和大木碗
里沙拉沙拉的骰子声混作一片。
酒保端来了两杯酒,放到狄公的桌上。“六个铜钱!”他粗暴地开口索钱。
狄公慢吞吞地掏出四个铜钱放在桌上。“一杯酒最多只值两个铜钱了。”
他轻声说道。
“你不想喝,就给我走!”酒保更无礼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无赖!”乔泰忍不住骂道。
狄公制止乔泰,又摸出两个铜钱。
… 4…
酒保接过讪讪地走了。
突然,那观赌的后生与一个秃头赌棍吵起嘴来。只见后生举起拳头向那
秃子奔去,但他还未近得秃子的身,自己的肚子早就挨了秃子狠狠一脚,踢
得他摇晃着倒退了几步。
靠在柜台上喘着粗气。
四个赌棍大声哄笑起来。
柜台边那女子惊叫一声,扑向那后生,赶忙扶住了他。后生脸色惨白。
她抓住了他的袖子,向他低声说了些什么。
“不用管我!你这个臭女人!”他气喘吁吁地骂道。
那女子还想说什么,后生朝她脸上就是一巴掌。她疾奔进柜台里,用袖
子挡住脸,失声哭了起来。
后生恢复过神来。突然,他从腰带里拔出一把尖刀。说时迟,那时快,
酒保见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轻轻一拧,那刀“当”地一声掉倒了地上。
“小兔羔子,掌柜明言不许动刀,你不知道?”酒保冷冷地说。
秃子早已站了起来,从地上将刀拣起,一把揪住后生的衣领又是狠狠一
巴掌,后生顿时满脸是血。
秃子洋洋得意地说:“今天是你想着动刀子,额头上还想再吃一刀吗?
我不与你这兔崽子计较,别人可不轻易让你!”
门口传来两声重重的敲门声。
“掌柜回来啦!”秃子说着,赶快来开门。
一个腰粗腿圆的黑胖大汉走了进来。他的脸盘很大且又粗糙,半脸的络
腮胡子乱蓬蓬又短又硬,象把用旧的鬃刷。头发自用一块布包扎着,上身一
件短褡褂露出胸口茸茸的毛和胳膊上一块块凸起的肌肉。他没理会秃子的问
候,径向柜台走去,眼睛没向众人看一下。
“来一大碗,从我的酒坛里舀!”他吩咐酒保。“刚才在外面遇到了点麻
烦,差点出事!唉,到处都是衙门派出的细作。”
酒保赶忙捧上了酒碗。
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咂了咂嘴,对那女子嚷道;“别站在那里哭哭啼
啼的,小东西!”
又吩咐酒保:“也舀一碗给她,怪可怜见的!”
他的眼光落到那后生身上,后生正在擦脸上的血。
“秀才,怎么啦?”
“他今天竟向我动起了刀子!”秃子先告状。
秀才胆怯地走向排军。。
排军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说:“动刀子?好哇,就把你的
解数都抖出来让我看看。”
排军掣出一柄闪闪发光的短剑,左手一把抓住了秀才的衣领。
那女子不知从哪里奔出来,一骨碌跪倒在排军的面前。
“饶他这一遭吧!我求求你!”她几乎是哭喊了。
排军愣了一下,松开了手。摇了摇肩膀想说什么,猛看见窗下的桌上坐
着两个陌生人,他赶快推开秀才,扔掉短剑,向前走上几步,大声问道:“老
天:这个长胡子是谁?”
“过路的客人。”秀才献媚地说,“坐了一会儿了。”
排军走近狄公,厉声问道:“你们打哪儿来?”
… 5…
“我们也遇到了一点麻烦,”狄公答道,“是坤山送我们到这儿来的。”
排军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们一眼,拉了把椅子坐下,说道:“我对坤山不
很了解。告诉我你们遇到了什么麻烦?”
狄公答道:“我和我的这位伙伴都是老实的生意人。一路上我们老老实
实地做生意。
今天早上在山路上遇到一个客商,我们跟他讲了两句吉利话,他就笑嘻
嘻地捧出十两银子送给我们,然后就躺在路边休息了。我们拿着银子刚要进
城来,那客商却睡醒了,变了卦,大发脾气,跑到衙门里告我们抢了他的钱。
衙门就派人来抓我们。坤山知道了,就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了。这原不过是个
小小的误会,只怪那客商醒来得太早了。”
这是强盗间的行话,翻译出来是:他们在山路上抢了一个客商十两银子,
把商客打倒在地。他们刚要走,那客商醒来了。
那排军听罢,咧嘴一笑。接着又怀疑地问:“你为什么要留着大胡子,
说话的声调却象个塾馆里的教书先生?”
乔泰急忙回答:“留胡子是为了讨好他的上峰。沈先生过去在衙门里干
勾当,由于钱财方面的误会,他不得不提早辞了职。掌柜的,你以前莫不是
也吃公堂里的饭,这样盘问得人紧!”
“这几句话须得问清楚。”排军老大不高兴地说,“告诉你,我从不曾在
衙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