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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担心是自己日夜思虑真的弄坏了头脑。这个想法使你的头脑有点糊涂,
你不能沉住气冷静地将你的计划付诸实施。当时又正赶上我这个不速之客的
拜访,你在头脑混乱中对管家撤了一个笨拙的谎言。说你夫人去她姐姐庄子
里了,同时又想尽快地将我摆脱。然而当你冷静下来的时候,你想到了我的
到来真是一个天赐良机,这样你就有了第一个确认你的四漆屏故事的证人,
你将邀我一道去面见刺史大人,通过我的陈述,这个不幸的故事又会增添一
层神奇的光辉。所以你赶紧派人来找我,可是我却不见了,你当时肯定感到
很是失望,为之大伤脑筋。你开始怀疑起你的判断和你这个计划的可靠性!
仆人们开始对卧房上锁起了疑心,那具死尸留在那儿也很使你心神不安。就
这样你迈出了愚蠢的一步,将你夫人的尸体在没有检查一下的情况下就搬移
到沼泽地去了。
“那天深夜,我终于来了。你津津有味地讲过你这四漆屏的故事,你的
信心又升起来了。可是使你失望的是我发现了一些缺点,并暗示你存在着第
三者杀人的可能。我的意见对你来说是最不受欢迎的了,后来你意识到移动
尸体的不智而我也许可能想出一个办法来帮你掩饰。因此你同意推迟去见刺
史,同时放手让我去寻找真正的凶手。你认为我肯定是徒劳无功的,以为绝
不可能会有第三者闯入这样的巧合。
“现在对你来说一切结果都是很好的。你没有亲手杀死你夫人,这对你
可能还不满足。可是另一方面,你现在却是一个更受人同情和尊敬的诗人了。
你的夫人,也可以称为诗友,被人残酷地杀害了,而你作为一个诗人,一个
不幸的受害者,名声将会越来越大。四漆屏的传奇没人讲了,但你们这对终
身伴侣的故事却人人称道,代代流传。你的诗不可能再有任何长进了,人们
会说这完全是破坏你幸福的这一残酷打击所造成的。悲痛欲绝当然会挫折了
诗思和灵感。人人都会同情你的遭遇,高度赞扬你的诗歌,你的诗名即使与
那王、杨、卢、骆齐称也不为过的。”
狄公回过头来,看了看他的这位陷入了惘惑窘迫之中的同行,用一种近
乎鄙夷的语气结束了他的话:“滕相公,我要与你说的就是这些。当然我会
对这一切守口如瓶,这一点,你毋需担心。我只指望以后再也别读到你的诗
了。”
窗外花园中的翠竹在薰风里发出淅淅瑟瑟的声音。
书斋内好一阵子沉默。
最后,滕侃终于开了口:“你太冤枉了我!狄年兄。你说我不爱我的夫
人,这究竟不是事实,我是深深地爱着她的。只因为我们没有子嗣,我心中
一直闷闷不乐。她的不贞对我是一个残酷的打击,使我的心都碎了。我有好
几次怀疑自己真的精神失了常,就在我的痛苦和绝望中我编出了这个四漆屏
的故事。就象你刚才所说的那样,尽管我完全可以把我的妻子杀了,但我却
没有这样做。既然我没有杀她,而且坤山的招供已经具结了此事,你就完全
没有必要对我说刚才这一番话。即使你知道了四漆屏的故事不是真的,你也
应该可怜可怜我这个希望破灭的人,而不应该把我的弱点和错处象作刚才那
样全数抖露出来并加以残忍的冷嘲热讽。狄年兄,我对你很失望,因为你在
我的心目中一直是一个宽仁公正的君子。但为了显示你自己的聪明才干而来
羞辱、贬低一个濒于绝望的人,这不是宽仁厚德的君子行止。再者,你在没
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凭着自己的想入非非硬说我仇恨自己的妻子,并为你
这种无端的污蔑强行辩护,这是不公正的,也是不道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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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公转过身来,面对着滕侃。滕侃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只把头低垂着,
不敢正觑狄公一眼。狄公锐利的目光盯着他,冷冷地说:“在没有确凿的证
据的情况下我从不指责任何人。你第一次到西门南街那个秘密妓馆去是完全
正当的,因为你必须对他们的关系加以证实。若是你那时冲进房去将他们两
人当场拿获,或者羞愧地跑回家来俏悄自尽,或者采取其他天晓得的不顾一
切的激烈行动,我就会相信你是真爱你的夫人的。然而,你第二次又到那儿
去偷看他们,这就暴露了你变态的心灵和堕落的本性。同时也给我提供了我
所需要的确凿证据——滕相公,就此告辞了。”
狄公稽首施礼,拂袖而去。
乔泰牵着两匹马正在衙门的庭院里等他。
“老爷,我们真的就回蓬莱去了吗?”他问。“你在这儿可呆了只有两天
哪!”
“够长的啦!”狄公答道。
他们出衙门上了大街,跨上马鞍,加了一鞭,从西门驰出了牟平县城,
沿着城外绿杨荫里一条沙堤放辔驰驱着。
狄公忽然感到衣袖里还留着什么东西,他勒定缰绳,止住了马,伸手一
摸,原来是印着“沈墨、福源商号牙侩”的最后一张大红名贴。他笑了笑,
将它撕得粉碎。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手心中的那些红色碎片,然后甩手扔
去。
碎片在狄公的马后飞舞了一阵,慢慢和扬起的尘土一同落到了地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