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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与人做爱时,若是不能顺利射精,便不仅要对与自己通奸的兄嫂,甚至对他自己本人也要充满着被热辣辣的耻辱窒息似的恐惧,他大概就是抱着这种恐惧心理去用力做得好些的吧。这不就是未成年人想出来的气氛吗?
“阿蜜,我要跟菜采嫂结婚。不许你干涉我们的事!”鹰四烦躁地摇着漆黑一团的脑袋。
“结了婚以后,你也还打算一个人单独做许多事吗?也没有欲望?”我讽刺地向鹰四问道。
“那是我的自由!”鹰四叫道。他显然正努力把屈辱关在单纯愤怒的叫喊里面。
“当然了,这是你和菜采子的自由。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假如你能摆脱暴动的颓势,把菜采子他们安全地带出山脚的话!”
“我们暴动,已经挽回了颓势。阿蜜,你没见山脚和‘乡下’的那些人围着‘亡灵’时,是怎样的狂热?我们就用这些,给暴动输送了血液!给暴动输足想象力的血液,暴动就转成了强势!”鹰四的声音像刚才朝二楼喊我时一样,又恢复了激昂。“山脚和‘乡下’的一些人觉得不安,好像我们的暴力权威总比不上超级市场天皇的暴力团。可现在,他们在嘲弄那两个‘亡灵’的时候,就获得了蔑视超级市场天皇的力量!他们重新有了勇气,就敢于这么想了:就算他是超级市场的天皇,·过·去也不过是朝鲜的伐木工一个,现在有了钱,才有了点势力罢了!这样一来,他们立刻便振作起凌弱的蔑视心理和扭曲的利己心理,又跑去把电器什么的抢个精光了。一旦他们把敌人蔑视成可以恣意践踏的弱者,他们就能够做出最为无耻的事情。而今,超级市场的天皇是一个朝鲜人,这真正是一个最有利的因素。他们对自己每况愈下的悲惨生活已经看清楚了。从前在树林里,他们感到自己是最悲惨的种族,恐惧而怯懦。可是现在,他们唤起了战前和战争中他们对朝鲜人的优越感的甜美记忆。他们又一次发现,世上还有一种叫朝鲜人的贱民,他们比自己还要悲惨,这想法弄得他们心旷神怡,他们开始觉得自己可真是一群强者!只消把他们这种苍蝇一样的性格组织成一团,就能与超级市场的天皇继续对抗下去!他们自然是些渺小之极的苍蝇,可如果苍蝇的数量巨大,它们的力量也就会大得无边!”
“可是,你的苍蝇们就总也不会发现,你对山脚和‘乡下’的民众竟是如此蔑视?苍蝇也是可能对着你发动进攻的啊。到那个时候,你的暴动岂不在所有方面全都完蛋了?”
“这不过是你这个居高临下的厌世者的错误估计,阿蜜!”鹰四渐渐沉着起来。“经过这三天暴动,山脚已不是一色的''蝇派'';那些''较为优越''的蝇派,他们的意识也已经变了。这些人全是些山林地主。原来他们相信山脚的生活像现在这样令人窒息,就算洼地的所有村民全都搬走了或者全都死光了,也只有他们还可以等着树木成材,直到下一次采伐。可是,通过这次暴动,他们也亲眼见到了''蝇派''绝望的行动是多么可怕。这就是我们从万延元年暴动的历史教训里得来的体会。而且就在他们具体——虽然这也是虚假的具体,但终归是具体——地觉悟到,超级市场天皇的‘亡灵’不过是个可怜的朝鲜人的时候,他们全都一下子变成了忧国之士。他们无能的先辈用砍伐部分山林所得的资金进入了县议会,没有任何现实的政治计划,只扮演了一个具有地方规模的国中杰出的人物。其实,他们的心理反应和他们先辈如出一辙。他们开始觉得,应该把山脚的经济权力收回到日本人的手里。要做到这一点,他们与之开战的敌人,应该是那个不戴手套、不打领带,甚至不穿衬衫,只穿件老式晨礼服的、愚蠢的超级市场天皇。因此,他们要几个人出钱,把超级市场连带抢劫的损失一起买下来,还想让山脚的那些关了门的商店店主共同经营。这个想法,已经变成了确实的计划。为实现这个计划,那个小住持热心奔走,已经很有收获了。阿蜜,那个住持可不单是个哲学家。他真有一股要把自己的梦想付诸实现的革命家的热情。还有,在这洼地上,他也是唯一的一个完全没有自私自利之心的人。他才是个好同志呢!”
“真的,他确实没有山脚村民们的私心。这是他们寺院里代代相传的任务嘛,阿鹰。不过,他不是像你这样满心蔑视山脚村民的人的真正的同志。”
“这就足够了。我是眼下这场成功暴动的领袖,就像战场上咱们的大哥一样,是个有能耐的作恶大王。哈哈,我不需要什么真正的同志。有表面上的合作者,也就足够了!”
“要是这样那也就罢了,阿鹰,那么,你就回你的战场去罢。我没心思和你同声欢笑。”我说着站起身来。
“阿星怎么样了?替我安慰他一下。看到我们做爱后,他憋着声音呕吐起来了。真是孩子!”鹰四说着,径自跑走了。就在那时,我不禁确信:鹰四的“暴动”也许会成功。即便暴动自身遭到了失败,鹰四大概也能够独自摆脱暴动末期的混乱,从洼地逃将出去,与同样从自身危机的沼泽中逃脱出来的菜采子一起,开始一种新的充满日常平静的婚姻生活。这种日常的平静,实在是一种原暴徒的平静的日常生活,其中潜伏着超越了巨大的暴力经验的回忆。到那时,弟弟一定会最终填平本体不明的''某种东西''给他造成的自我处罚的欲望与作为暴徒的自我感觉之两者间的鸿沟,变成沉溺于平静的日常生活里的人吧。今天刚读过曾祖父弟弟的信札,这尤其令我深信不疑。他不就是这样身为一个绝望崩溃的暴动领袖,却一个人逃身出去,度过平静的晚年了吗!在我回到二楼以后,那个被他的守护神抛弃、继而遭到嘲骂的青年,依旧徒然贴在玻璃窗上,头也不回地叹道:
“这么多人踩来踩去,院里的雪全化了。我讨厌化得泥塘似的。汽车都给弄脏了,一点办法也没有。我讨厌化得泥塘似的!”
半夜里,我和星男并排盖着毛毯,把冰冷的身体缩进自己的膀臂,抵抗着大雪开化时逼人的寒气。正在翻来覆去的时候,妻子突然默默地登上楼来。她确信我们在黑暗当中根本没有睡着,就用疲惫无力的哑声叫起来:
“快到上房来。阿鹰要强奸山脚的一个姑娘,把她给杀了。足球队员们全都不管阿鹰,回家去了。明天,整个山脚的男人们都要来抓阿鹰的呀。”
我和星男在黑暗中欠起上身,呆呆地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只听见我心脏的跳动和开始疲惫啜泣的妻子的喘息。过了一会儿,我只好说:
“还是去看看吧。”可我那如同盛满水浆的皮囊一样沉重的肉体却依然受着诱惑:如果就这么闭着眼睛,一头躺倒下去,像胎儿一样蜷缩起身体,那我就能拒绝现实世界的一切;如果现实世界的一切全都变成了虚幻,那么弟弟这个罪犯就变成虚幻,弟弟的罪行也变成了虚幻。这是一种与此前瞬间那顽固的失眠症全然不同的,甘美的睡眠的诱惑,它让我感到惬意。然而,我终于摇一摇头,驱走了睡意。我慢慢地爬起身来,反复地说道:
“去看看吧。去看看吧。”
…
12在绝望之中死去。
现在,你们是不是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它绝不仅仅意味着死亡。难道
它不是后悔生存,在耻辱、憎
恶和恐惧之中的死亡?
——————(让—保罗·萨特)
我和妻子以及那少年一声不响,刷刷地踏着前院里半冻半融的泥泞往前走。山脚笼罩着黑暗的死寂,恰似深不见底的一个大坑,阴湿冰冷的风不断地吹将出来。上房的门大敞着。我们三个人,犹如被那门里泄出的些微光亮顶住了一般,挤做一团,犹豫了片刻,便一起跨进了门槛。鹰四正低垂着脑袋坐在火炉旁边,一只手熟练地磨着猎枪折弯的枪身,俨然在做一项他经年常做的娴熟工作。在黑暗的土间里,有一个小个子男人面朝他直直地站着。见我们进屋,男人微微动了下身子,可他现在还紧张得几乎要僵直地摔倒下去,仿佛连转过头来瞧我们一眼也无法做到。那是隐士阿义。
鹰四有些不情愿地停下手中的工作,抬头看着我们。他黝黑的脸奇怪地扭曲着,似乎还夹杂着几分惶恐。头发以及左耳到嘴唇的脸部,都是粘糊糊、脏兮兮的。他向我缓缓地伸出摊开的两手,这动作有如在梦中所做。左手的小指和无名指被很宽的布条卷裹起来,两只手的其它部分都斑斑驳驳地满是黑点。他一直在擦枪,可是却未曾把手也擦擦干净。手上和头上粘着的污物,都是人血。鹰四把两手平伸着,颤抖不已,眼睛像忧郁的猴子,怯生生地直盯着我,紧闭的嘴唇里开始不断挤出疲惫之极的吃吃笑声,仿佛涌出了一个个气泡。这笑容如此丑恶,足以使我变得胆怯起来。正在这时,妻子独自先来到炉旁,朝着鹰四那张笑得麻木了的嘴巴挥拳猛击。她的睡衣被膝盖顶了起来,从睡衣的胸部露出了一只圆乳房,恰似一部毁坏了的机器上完好的零件。妻子把那只打过鹰四的拳头在腹部擦来擦去,蹭去了血迹以后,用睡衣盖住了乳房。鹰四挨了揍,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询问般地望着我,理也不理我的妻子。他的上唇糊满了自己鼻子里流出的污血。鹰四努起嘴唇,出声地连同鼻血一起使劲往鼻孔里吸气。我想,他一定把鼻血都吃到了胃里。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铁青,犹如斑鸫鸟的脑袋。我怀着更加可靠的感觉,再次认定弟弟和妻子是睡过觉。妻子的目光又从鹰四移到了隐士阿义的身上,那小老头生怕轮到自己挨揍,便笨手笨脚地躲到灶旁的黑暗里去了。
“我打算强奸阿蜜见过的那个性感的小妞儿,可她反抗得好厉害,又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