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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黑乎乎的秋天的夜晚。当他留下姑娘一个时,心里极不忍心,“可是这是她活该。”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能让她亲眼看见他和另外一个漂亮女人在一起,这让他感到很
欣慰和喜悦。
黑暗中能闻到湿树叶的香味。当他们一路走时,克莱拉的手懒懒地、暖暖地放
在他的手中。他心里充满了矛盾,内心激烈的争斗使他感到非常绝望。
到了潘特里克山顶时,克莱拉依偎在他的身边走着。他伸出胳膊搂住她的腰。
他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行走时在他胳膊底下剧烈地运动,刚才由米丽亚姆引起的郁
闷心情轻松多了。他浑身热血沸腾,搂得越来越紧。
接着,“你依旧和米丽亚姆旧情不断。”她轻轻地说。
“只是说说话罢了。除此我们之间没有别的来往。”他苦涩地说。
“你的母亲不喜欢她。”克莱拉说。
“不错,否则我早和她结婚了。但是,现在真的都结束了!”
突然,他的声音里满含怨气。
“如果我现在和她在一起的话,我们就要谈些基督教的奥秘啊,或者诸如此类
的话题。感谢上帝,幸好我没有和她在一起!”
他们沉默地走了好一段时间。
“但是你不可能完全抛弃她。”克莱拉说。
“我没有抛弃她,因为没有什么可抛弃的。”他说。
“可她有东西要抛弃。”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她不能成为生活中的朋友,”他说,“但是我们仅仅是
朋友而已。”
克莱拉挣脱他的拥抱,不再跟他相依相亲。
“你为什么要挪开?”他问。
她没有回答,相反却离他更远了。
“你为什么想自己一人走?”他问。
依旧没有回答,她气愤愤地走着,低垂着头。
“因为我说过我要和米丽亚姆作朋友!”他大喊。
她一句话也不回答他。
“我告诉你我们之间仅仅是谈谈话而已。”他坚持着,而试着重新搂抱她。
她反抗着。突然,他大步跨到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活见鬼!”他说,
“你现在到底想干什么?
“你最好追求米丽亚姆去。”克莱拉嘲笑着说。
他感到血往上涌,威胁似的站在那里。他温怒地低着头。巷子里阴暗冷清,突
然他双臂抓住了她,身子向前探去,疯狂地用嘴在她脸上吻着,她转过头去尽量避
开他,但他抱着她不放。那张刚毅而无情的嘴伸向她,她的乳房被他像墙一般坚硬
的胸膛压得生痛,只得无助地在他的臂膀里松弛下来,不再挣扎。他又一遍遍地吻
着她。
他听到有人从山上下来。
“站住!站起来!”他哑着嗓子说,抓着她的胳膊抓得她好疼。如果他一松手
的话,她将会躺倒在地上。
她叹着气,眩晕地走在他身边,两人都沉默地向前走去。
“我们从田野里走过去吧。”他说,这时她才清醒过来。
可是她还是听任自己由他帮着跨过台阶,她和他一直沉默着走过一块黑黑的田
野。她知道这是通往诺丁汉的路,也通往车站。他好象在四处张望。他们走上光秃
秃的小山顶,山顶上有一架旧风车的黑影。他停住了脚步。他们一起高高地站在黑
暗的山巅,看着眼前夜间星星点点的灯火,到处是亮光闪闪,那是黑暗中高低不平
的散落的村落。
“就像在群星中散步。”他颤声笑着说。
说完他双臂搂着她,紧紧地搂着。她把嘴移到一边,倔强地小声问:
“现在几点了?”
“没关系。”他哑着嗓子哀求着。
“不,有关系——有嘛!我必须走了!”
“还早着呢,”他说。
“几点了?”她坚持着。
四周围是一片被星星点点的灯光点缀着的夜色。
“我不知道。”
她把手伸到他的胸前,找他的怀表。他感到浑身火烧火燎。她在他背心的口袋
里掏着,而他站着直喘粗气。黑暗之中,她只能看到圆圆的灰白的表面,却看不见
数字。她弯下身子凑上表面。他喘着气直到他能重新把她搂在怀里才平息了内心的
骚动。
“我看不见。”她说。
“那就别费劲儿了。”
“好吧,我走了!”她说着转身就走。
“等等,我来看!”但是他看不见,“我来划根火柴。”
他暗中希望时间晚一些,她赶不上火车就好了。她看见他用手拢成灯笼形,当
他划亮火柴时,他的脸被火光照亮了,他双眼盯着表。很快黑暗又袭来了。她眼前
漆黑一片,只有脚边扔着一根亮着的火柴杆。他在哪儿?
“怎么啦?”她害怕地问。
“你赶不上了。”他的回答从黑暗中传来。
沉默了一会儿,她感到了他的力量,听出他的话里的口气,不禁感到害怕。
“几点了?”她平静而明确地问,心里飘过一丝无助的感觉。
“差两分九点,”他回答,极勉强地以实相告。
“那么我能在十四分钟内从这儿赶到车站吗?”
“不能,只能……”
她又能辨清在一码以外的他的黑影了,她想逃开。
“可是我能行吗?”她央求道。
“如果你赶快的话还来得及,”他粗声粗气地说,“不过,你可以从从容容地
步行这段路。克莱拉,离电车站只有七英里的路程,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不,我想赶火车。”
“可是为什么?”
“我——我想赶上这趟火车。”
他的口气忽然变了。
“很好,”他又生硬又冷淡地说,“那么走吧。”
他一头冲向黑暗。她跑在他身后,直想哭,此刻他对她又苛刻又狠心。她在他
身后跌跌撞撞地跨着高低不平的黑黑的田野,上气不接下气随时要摔倒的样子。但
是车站两旁的灯光越来越近了。突然,他大叫着撒腿跑了起来。
“火车来了!”
隐隐约约听见一阵咣当咣当地行进声,在右边远处,火车像一条发光的长虫正
穿越黑暗冲过来。接着吮当声停了。
“火车在天桥上。你正好赶上。”
克莱拉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最后终于赶上了火车。汽笛响了。他走了,走了!
——而她正坐在载满旅客的车厢里。她感到自己过于绝情。
他转过身就往家里跑,不知不觉已回到了自己家的厨房。他面色十分苍白。双
眼忧郁,神情癫狂,好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母亲看着他。
“哟,你的靴子倒是真干净啊!”她说。
他看着自己的双脚,随后脱下大衣。母亲正揣度他是否喝醉了。
“那么,她赶上火车了?”她问。
“是的。”
“我希望她的双脚可别这么脏。我不知道你究竟把她拉到哪里去了!”
他站着一动不动,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喜欢她吗?”最后他勉勉强强地问。“是的,我喜欢她。但你会厌烦她的,
我的孩子,你知道你会的。”
他没有回答。母亲注意到他一直在喘着粗气。
“你刚刚跑过吗?”她问。
“我们不得不跑着去赶火车。”
“你们会搞得精疲力尽的。你最好喝点热牛奶。”
这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兴奋剂了,可是他不愿意喝,上床睡觉去了。他脸朝下
趴在床罩上,愤怒而痛苦的泪水像泉似的涌了出来。肉体的痛苦使他咬紧嘴唇,直
到咬出了血。而他内心的一片混乱使得他无法思考,甚至失去知觉。
“她就是这样对待我的,是吗?”他心里说,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他把脸深埋
在被子里。此刻他恨她。他每回想一遍刚才的情景,对她的恨意就滚过一次。
第二天,他的一举一动间出现了一种新的冷淡。克莱拉却非常温顺,简直有点
多情。但是他对她很疏远,甚至有点轻蔑的味道。
她叹着气,依然显得很温顺,这样一来,他又回心转意了。
那个星期的一个晚上,荷拉·伯恩哈特在诺丁汉姆的皇家剧院演出《茶花女》。
保罗想去看看这位著名的老演员,于是,他请克莱拉陪他一起去。他告诉母亲把钥
匙给他留在窗台上。
“我用订座吗?”他问克莱拉。
“是的,再穿上件晚礼服,好吗?我从未见你穿过晚礼服。”
“可是,上帝,克莱拉!想想吧,在剧院里我身穿着晚礼服!”他争辨着。
“你不愿意穿吗?”她问。
“如果你想让我穿,我就穿。不过,我会感到自己像个傻瓜似的。”
她取笑他。
“那么,就为我做一次傻瓜,好吗?”
这个要求使他血液沸腾。
“我想我是非穿不可了。”
“你带只箱子干什么用啊?”母亲问。
他的脸涨得通红。
“克莱拉要我带的。”他说。
“你们订的是什么位子呀?”
“楼厅——每张票三先令六便士!”
“天哪!我肯定要这么贵啊!”母亲讽刺似的大叫。
“这种机会很难得,仅仅一次嘛!”他说。
他在乔丹厂打扮起来,穿上件大衣,戴上顶帽子。然后在一家小咖啡厅里和克
莱拉碰头,她和一个搞妇女运动的朋友在一起,她穿了件旧的长大衣,一点也不合
身,大衣上有个小风兜罩着头,他讨厌这件衣服。三个人一起去了剧院。
克莱拉在楼上脱大衣。这时他才发现她穿着一件类似晚礼服似的裙装。胳膊、
脖子和一部分胸脯裸露着。她的头发做得很时髦。礼服是朴素的绿绸纱似的料子做
成的。很合身,他觉得她显得格外典雅高贵。他可以看得见衣服下的身体,仿佛衣
服紧紧裹着她的身子似的。他看着她,似乎能感觉到她笔直的身体的曲线,他不由
得攥紧了拳头。
整个晚上,保罗坐在那裸露的美丽胳膊旁。眼巴巴地望着她那结实的脖颈,健
壮的胸脯和她那绿绸纱礼服下的乳房以及紧身衣里面的曲线。他心里不由得又对她
恨起来,让他活受罪,遭受这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