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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并不是梦,而是现实。可不是吗?……他惊恐万状,继续挣扎着想发出声来。
显示器上方的仪表盘上,有一盏白色的灯亮了出来,表示芝加哥中心在呼叫。那个移交员拿起直线电话说,“说话吧!中心。”随即拧了一下选择器,接通头顶的喇叭,让基思听。
“林肯,环美2次现在离空港东南三十英里。它在朝二五○飞。”
“明白,中心。我们在雷达上看到了。让它转到我们的频率上来。”接着,那个移交员挂上了电话。
他们知道,中心会立刻通知那架飞机改变无线电频率,而且祝他们一切顺利。飞机出了问题,一般都是这样做的。看来,这是在地面上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人可以做到的最起码的事。在这间与外界隔绝、舒适暖和、声音低沉的房间里,很难想象外面黑夜的高空中,一架坏了的飞机正顶风冒雪艰难地往回飞,吉凶未卜。
东边进港的无线电频率响了起来,传出刺耳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弗农·德默雷斯特;基思这才知道,原来是德默雷斯特在飞机上。“林肯进近管制,我是环美2次,继续在六千英尺朝二五○飞。”
那个移交员眼巴巴地等着,因为该是基思答话和接手的时候了。可是他想撒手!韦恩·德维斯还背朝着他!基思又发不出声。
“林肯进近管制,”环美2次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们都他妈的到哪儿去了?”
他妈的到哪儿去了……
德维斯为什么还不转过身来?
基思突然怒火中烧。该死的德维斯!该死的空中交通指挥!他死去的父亲野蓝·贝克斯费尔德该死,让两个儿子干基思本来就不想干的行当!梅尔也该死,他那种事事不求人的才干令人生气!该死的这个地方,这个时候。
全都是些该死的东西和事。
那个移交员怀着好奇心看着基思,他知道环美第2次班机随时还会呼叫。基思心里明白他骑虎难下。他不管自己是否讲得出话,插上了麦克风。
“环美2次,”基思说,“这里是林肯进近管制。很抱歉,我们耽搁了一会儿。我们还在争取用上三○号,过三、五分钟就可以定下来。”
答话声很生气。“明白,林肯。请随时通知我们。”
基思已经开始集中精神,他脑子里的另外一层已经关闭。他把德维斯、他父亲、梅尔和他自己都抛到脑后。除了第2次班机外,其他的事都不予考虑。
他沉着地、清楚地用无线电喊话。“环美2次,你们现在离外示位信标台以东二十五英里。你们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开始下降。现在开始向右转,朝二六○飞……”
在上面一层楼上,四壁全是玻璃的管制塔台里,地面管制员已经通知梅尔·贝克斯费尔德,芝加哥中心已经把飞机移交过来了。
梅尔用无线电回话说,“已经命令铲雪车和推土机出动,把墨航的飞机从跑道上弄走。通知佩特罗尼立刻关掉所有的发动机。告诉他如果来得及,赶快离开;如来不及,就不要动。跑道打通后,就地待命。”
这时,指挥塔值班主任已经开始用另一个频率向乔·佩特罗尼发出通知。
15
乔·佩特罗尼在事情发生前就知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有意不去发动这架墨航707的引擎,一直拖到不能再拖,为的是把座机下面和四周围的清理工作继续下去,能搞多久就多久。
当他看到不能再拖下去的时候,他进行了最后一次的检查。他所看到的情况引起他的重重顾虑。
座机的着陆架仍然埋在土里、泥浆和积雪之中,没有露出来。从主轮目前的地位顺着斜坡延伸到附近坚硬的滑行道路面的几条壕沟,也还没有达到他所要求的深度和宽度。再有十五分钟就可以达到这个要求。
佩特罗尼知道他没有这么多时间。
他勉强登上舷梯,第二次试图挪动这架陷在泥淖里的飞机。现在是他亲自来掌握飞机的操纵装置。
他向墨航的领班英格兰姆喊道:“叫大家走开!我们要发动啦!”
飞机下面的人开始撤离。
雪还在下,但比起前几个小时来要小得多。
乔·佩特罗尼又在舷梯上在喊话。“来一个人和我一起去驾驶舱。不过上面不能太重,给我找个会干驾驶舱里的活的瘦个子来。”
他自己先钻进了飞机的前门。
佩特罗尼在机舱里通过驾驶舱的玻璃窗可以看到梅尔·贝克斯费尔德的空港公事用车,淡黄颜色的车身在黑暗中反射发亮。车就停在跑道上面的左侧。车的附近是一排铲雪车和推土机,提醒他——如果他还需要提醒的话——就只剩下几分钟的时间。
梅尔向他宣布,必要的话,要把墨航这架座机强行从跑道上拉走;这位维修主任听到这个计划,惊得没法相信。这一反应是自然的,这倒并不是因为他对环美第2次班机上的人的安全漠不关心。在乔·佩特罗尼的生活里,他考虑的就是飞机的安全,这是他日常工作的目标。他这个反应的起因很简单:把一架完好无损的飞机一下砸成一堆废铜烂铁,或者近乎如此,这种想法他是几乎无法理解的。在佩特罗尼的心目中,一架飞机——任何飞机——
它代表着人的献身精神、技巧、工程知识和长时间的劳动,有时还代表着爱。
几乎任何其他情况都比有意破坏一架飞机要好受一些。几乎是任何情况。
如果办得到的话,佩特罗尼想挽救这架飞机免于遭难。
他身后的机舱门打开了,接着又砰的一声碰上了。
一个年轻机匠,瘦小个子,走进驾驶舱,一面在拍掉身上的雪。乔·佩特罗尼已经脱掉了身上的派克大衣,坐在左首的座位上,身上已经扎好绑带。
“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罗林,先生(英文原字有滚动的意思。译者注)。”
佩特罗尼格格地笑道:“这正是我们试着要这架飞机办的。也许你就是个预兆。”
在机匠脱下他的派克,钻进右边的座椅上去的时候,佩特罗尼从他左肩后面的窗里向外张望。窗外,上飞机用的舷梯正被推走。
对讲电话咯的一声响,佩特罗尼接电话。那个领班英格兰姆在下面说话。
“你准备好了,就可以发动。”
乔·佩特罗尼对旁边看看。“小伙子,都准备好了吗?”机匠点点头。
“第三号起动开关——地面起动。”
机匠打开一个开关;佩特罗尼用对讲电话发出命令:“对岐管加压!”
在地面上的一辆动力车里,空气在压力下嗡嗡作响。这位维修主任把一个起动操纵杆推到“空转”的位置;那个年轻的机匠正在监视仪表,向他报告:“第三号引擎点着。”这台引擎的声音变成一阵持续的轰鸣。
第四号、第二号和第一号引擎相继点着。
英格兰姆在对讲电话里的声音被周围的风声、喷气机的嗡嗡声压得很低。“动力车已经撤走。下面其他一切也都已撤离。”
“好,”佩特罗尼大声回答。“切断对讲电话,你自己也快撤。”
他对驾驶舱里的伙伴说:“坐稳了,小伙子,别动。”几分钟前,这位维修主任违章点上了雪茄,他把雪茄在嘴上换了个位置,现在得意地把它叼在他嘴边。接着他把他又肥又粗的手指摊开,把四个主要的风门杆往前推。
现在,马力已开到一半,四台引擎的声响增加了。
他们可以看到在飞机的前方有一个地勤人员在雪地里拿起一根带灯光的信号棒。佩特罗尼微微一笑说:“要是我们出去得快,我希望那个家伙是个飞毛腿。”
所有制动闸全都放松了。襟翼微微向下以产生浮力。机匠拉着操纵杆。
佩特罗尼轮流操作方向舵的几个控制装置,想通过边上的张力促使飞机向前。
他往左边一看,瞥见梅尔·贝克斯费尔德的汽车还停在原地。乔·佩特罗尼根据早先的计算,知道不过还剩几分钟的工夫,也许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现在马力已经超过四分之三。根据引擎发出的高吭声响,他可以判断这比早先墨航机长试图把飞机开出泥淖所使用的马力要大。目前的震动可以说明这个问题。在正常的情况下,象目前这样的做法,飞机会不受阻碍、飞快地在跑道上前进。由于它现在受阻,机身动摇得厉害,它上半身的每一部分都在使劲往前伸,对下面轮子所起的固定作用进行抵制。飞机的机头朝天,站着不动,这是毫无疑问的。那个机匠不安地对旁边看看。
佩特罗尼看见他在看着,嘴里叽咕道:“它现在该出来啦,否则它就要完蛋。”
但是这架飞机就是不动。象在过去的几小时内那样,象早先两次尝试的过程中那样,它仍然陷在那里。
为了想把轮子从泥里转出来,佩特罗尼把引擎的马力减低,然后又增加。
飞机还是不动。
乔·佩特罗尼的雪茄刚才嚼湿而熄灭了。他厌恶地把它扔掉,伸手去再摸一根。他胸前的口袋空空如也,那刚扔掉的是他身上最后一支了。
他嘴里骂了一声,右手重又放回风门杆上去。他把风门杆一个劲地往前推,嘴里在吆喝:“出来,出来,你这个狗娘养的!”
“佩特罗尼先生!”机匠警告说:“再这样下去,它可受不住啦。”
头顶的无线电扩音器突然发出声来。是管制塔台主任的声音。“墨航机上的佩特罗尼。这里是地面管制。我们这里有贝克斯费尔德先生的传话。‘没有时间了。把引擎全部关掉。’再说一遍——把引擎全部关掉。”
佩特罗尼向窗外看去,看见铲雪车和推土机已经动起来了。他知道它们在飞机引擎关掉之前是不会向前靠拢的。不过他还记得梅尔的警告:塔台要告诉我们说我们没有时间了,那就不能再讨价还价。
他在想:谁讨价还价了?
无线电又响了。声音很着急。“乔·佩特罗尼,你听见没有?我们必须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