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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空港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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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以不相信。但是这方面的事例是极多的。我们废除了奴隶制,因为我们尊重作为个人的人的生命。同样的理由,我们不再把孩子绞死,而且差不多与此同时,我们发明了人身保护权,而今天,我们已经创立了人人都享有的公正,或者说,非常接近于我们所能达到的公正。最近,大多数愿意思考问题的人都反对死刑,倒不完全是为了那些要被处决的人,而是为了杀死一个人的生命——任何人的生命——会给社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而我们所说的这个社会就包括了你我每一个人。”
  哈里斯讲到这里停住了。他的身子离开椅背向前靠,从灯光调暗了的驾驶舱里向外张望,看看笼罩着他们的夜色。在皎洁的月光中,他可以看到下面一片苍茫,乱云飞渡。根据气象预报,在抵达中大西洋之前,一路上都有连绵不断的浮云,所以今天晚上无法瞥见地上的灯光。在离开这架座机几千英尺的上空,另一架飞机在朝着相反的方向飞行,它的灯光一闪而过,随即就消失了。
  坐在两个驾驶员后面的第二驾驶员赛伊·乔丹探身向前,调整一下风门杆装置,补偿第2次班机已经增加的高度。
  德默雷斯特等乔丹调整完毕,向安森·哈里斯提出异议。“死刑和堕胎相差何啻十万八千里。”
  “不然,”哈里斯说。“你想一想就会知道相差不是太远。两者都关系到尊重个人生命的问题,关系到文明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前进的。奇怪的是,你听到人们发表议论,主张废除死刑,同时又主张使堕胎合法化。他们没有看到这样一种反常的现象:一方面是提高人的生命的价值,另一方面又在降低它的价值。”
  德默雷斯特还记得他今天晚上对桂温说的话。现在他又重复了一遍。“一个没有生下来的孩子没有生命——它并不是一条人命。它是一个胚胎,不是一个人。”
  “让我问你一件事,”哈里斯说。“你见过一个打下来的胎儿吗?我是说,在事后。”
  “没有。”
  “我见过一次。我认识的一个大夫拿给我看的。它装在一个玻璃缸里,泡在甲醛水溶液里面。我那个朋友把它放在碗柜里。我不清楚他是从哪里弄来的,但他告诉我,要是这个婴孩活下来的话——要是没有被拿掉——是一个正常的儿童——一个男孩子。它确实象你所说的是个胎儿,不过它也是个人。一应俱全;每一部分都已形成,完备无缺;脸蛋长得不错,有手,有脚,有脚趾,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阴茎。你知道我当时看了作何感想?我感到惭愧;我不知道我当时在哪里;当这个男孩子还不能自卫正被杀害的时候,其他所有正派、敏感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因为事情竟然就这样发生了;虽然在多半的情况下,我们怕用杀害这个字眼。”
  “天哪!我没有说等到一个婴儿已经长成那个样子还应该把它拿掉。”
  “可你知道吗?”哈里斯说。“在受孕八个星期以后,一个胎儿就已发育完全,凡是一个足月生下来的婴儿所有的,它全有。到第三个月,胎儿成形,和一个婴儿一模一样。所以,你怎么来划分这个界限?”
  德默雷斯特嘟囔着说:“你应该去当律师,不是当驾驶员。”说是这样说,他发现自己在琢磨桂温的身孕已有多久。然后一算:如果是象她告诉他的那样在旧金山受的孕,那么这是八、九个星期以前的事了。这样,假如哈里斯说的属实,它现在差不多已是个成了形的婴儿了。
  现在又到了向空中航道控制中心打报告的时候。弗农·德默雷斯特打出了报告。他们现在三万二千英尺高空,接近他们需要爬升的最高点,再过片刻工夫,就要进入加拿大的边境、飞进安大略省南部上空。底特律和温莎,这两个隔界相望的城市,本应是一派灯火,在几英里外就可以看到。今晚,却是漆黑一团,这两个城市就在右舷下方某处被包裹起来了。德默雷斯特想起,就在他们起飞之前,底特律大都会航空港已经关闭。风雪正在东移,这两座城市此刻大概是首当其冲。
  德默雷斯特知道桂温·米恩和其他女乘务员在客舱里正要供应第二巡饮料,而在头等舱里,还要供应热的小吃,用的是高级瓷器。
  “我先对你说了,我在这方面的感情是强烈的。”哈里斯说。“人不一定有宗教信仰才能具有人类的道德观念。”
  德默雷斯特嚷嚷道:“或者说才能具有乖僻的想法。无论如何,有你这种想法的人正在败下阵来。现在的趋势是要使堕胎更加方便一些,也许最终,使之公开化和合法化。”
  “如果是这样,”哈里斯说,“我们将是倒退一步,更加接近奥斯威辛(希特勒当年烧死大批犹太人的集中营。译者注)的火化炉。”
  “乱弹琴!”德默雷斯特一面在飞行记事本上写下刚报告过的方位,一面抬起头来看。他那烦躁的脾气,很少是藏在内心深处的,目前正在开始表面化。“有许多很好的论点,赞成简化堕胎手续,有人不要孩子,他生下来就要过穷苦的日子,而且永远也不会有出头的希望;还有一些特殊情况——
  强奸啦、乱伦啦、母亲的健康啦。”
  哈里斯摇摇头,表示不同意。“只要你能找到一个令人信服的论点,特殊情况总是会有的。这等于是在这样说:好吧,我们可以允许搞一些谋杀。
  你方才谈到有人不要孩子。哦,这可以通过节育的办法来防止。在今天,每个人都有这个机会,这是非常经济的。不过,如果我们一时疏忽,一个人的生命开始生长,那就是一个新生的人,我们在道德上没有权利把它处死。至于说我们将出生在怎么样的环境里,那是我们谁也无法知道的,那只能碰运气。但是一旦我们有了生命,好也罢,赖也罢,我们有权保持它,而且不管有多赖,想要放弃生命的人毕竟是不多的。对穷苦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去谋杀那还未出生的婴儿,而是改进社会。”
  哈里斯想了想,又说下去。“至于经济嘛,对任何事都可以有个从经济上考虑的论点。有的人精神上有缺陷,有先天性的白痴,一生下来就把他们杀死;让患有不治之症的人没有痛苦地死去;象人们在非洲使用的办法来除掉老而无用的人,把他们放在丛林里喂鬣狗——这都是合乎经济逻辑的。不过我们不这样做,因为我们珍视人的生命和人的尊严。弗农,我是在说,如果我们要进步,我们就应该更多地珍视人的生命和尊严。”
  在每个驾驶员面前都有一个高度表,现在它指在三万三千英尺。他们已达到所要爬升的高度。安森·哈里斯让飞机开始作水平飞行,第二驾驶员又探身向前调整风门杆。
  德默雷斯特没好气地对哈里斯说:“你脑袋瓜里尽是些陈年宿古董。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他想到这次讨论是他起的头。于是就气呼呼地后悔不该引起这场讨论。为了结束这个话题,他伸过手去按呼叫女乘务员的电钮。
  “给我们来些小吃,别让头等舱的乘客狼吞虎咽全吃光了。”
  哈里斯点点头。“好主意。”
  一两分钟后,桂温·米恩根据电话中叫的,送来三盘香喷喷的小吃拼盆和咖啡。在环美以及其他航空公司的班机上,对机长的侍应是最快的。
  “谢谢,桂温,”弗农·德默雷斯特说。接着,在她弯身向前把吃的递给安森·哈里斯的时候,他的一双眼睛肯定了他早就知道的一件事。桂温的腰身仍然和以往一样纤细苗条,还看不出任何迹象;不管里面有何变化,总不能让这一迹象出现。哈里斯和他那一套老太婆式的论点,去他娘的!桂温当然得去堕胎——等他们一返航就去。
  艾达·昆赛脱太太坐在离开驾驶舱六十英尺机尾的经济舱里,正在和她右首的那个乘客高谈阔论。她发现此人是芝加哥交响乐队吹双簧管的一个中年人,非常随和。“当一个音乐家有多好啊,那么富于创造性。先夫就喜爱古典音乐。他也拉一点小提琴,当然,不是职业性的。”
  她觉得人暖洋洋的,因为那个吹双簧管的朋友刚付了钱,替她要了一杯葡萄酒。现在又问她还要不要再来一杯。昆赛脱太太笑嘻嘻地说:“唉,你真是太客气了,也许我不该再喝了,不过我倒真愿意再来上一杯。”
  坐在她左边的是留着黄里发红小胡髭的人,头颈细细的,一直不大说话,事实上,令人失望。昆赛脱太太几次想要和他说话,都被几乎听不见的极其简单的回答给挡回去了。这个人坐在那里,大部分时间里脸上毫无表情,仍然紧紧地抱着他那只放在膝盖上的公文包。
  有那么一段时间,大家都点了饮料,昆赛脱太太心里在猜那左边位子上的乘客是否会变得随和一些。他没有。他从女乘务员手里接过一杯威士忌。
  他给的是一大堆零钱,因此他不得不一点点地数,接着头一仰几乎是一口就把酒喝了。她自己喝了一盅葡萄酒,马上觉得微有醉意,于是心里就在想:
  这个人怪可怜的,他大概有心事,我不该去打扰他。
  不过在起飞不久,当机长向大家报告飞机的速度、航道、飞行的时间以及其他一些昆赛脱太太很少注意听的事情的时候,她看到那个脖子很细的人突然警觉起来。她左边的那个人,在一个信封背后草草地记下些东西,然后拿出一本航空公司分发的“自己测绘方位”的地图,摊在公文包上。他眼下正在研究这张地图,用铅笔划记号,不时看看自己的表。在昆赛脱太太的眼中,这一切显得相当无聊和稚气,她非常肯定前面有领航员,专管飞机的方位,什么时候该飞到什么地方。
  昆赛脱太太于是把她的注意力转回到那个吹双簧管的身上。他正在解释,最近在一次布鲁克纳(奥地利十九世纪作曲家。译者注)交响乐的演奏会上,他曾坐在听众席里听,当乐队中他演奏的那一部分正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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