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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超在前边听到,回过头来,笑道:你真是个呆子,这是买路钱啊。于春瑞,
狗日的们报价没有?
于春瑞皱眉说:报了,一棵树苗五十块钱。
陈洗明笑道:真是不多。
于春瑞说:他们说这都是美国进口的树苗。
队长,他们来了。于春瑞说。
抬头看,山上下来一群人。走近了,是一群老乡。带头的是一个粗眉毛的中年
汉子,壮壮的块头,挺凶的样子。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问:哪个是领导?
黄超打量了一下那汉子:我就是。
粗眉毛笑笑:你贵姓。
黄超不耐烦地说:我姓黄,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粗眉毛说:你们要在这山上打井?
对啊。这事你们县上都知道的。
粗眉毛说:镇上来过电话,说要收你们的占地费38万元。还有管理费树苗误工
费环境保护费……
黄超忍不住笑:是不是还有母鸡不下蛋费啊?
粗眉毛有些窘,也笑道:你们机器一叫,母鸡下蛋就要受影响。你们不赔谁赔?
没办法,这是规定。
一共多少钱?黄超问。
粗眉毛从兜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小本本,打开,一本正经地念道:一共是四十
九万零五百八十元整。看你们也不容易,为国家乱跑乱转也很辛苦,五百八十元就
免了。
黄超严肃起来:公事公办。免不得。
粗眉毛就高兴起来:那当然就更好了。也许粗眉毛没承想黄超这么痛快地答应
了。愣了愣,就又问:那你们什么时间交款?
黄超瞪了粗眉毛一眼:一分钱也不会少你的。我得先见过你们镇长再说。
粗眉毛笑道:那好,你就去见镇长吧。就转身招呼那群农民走了。
黄超回头喊:陈洗明,秀才,让大家在山下扎帐篷。
十几顶帐篷就在山下扎好了。
陈小娟惊惊慌慌地来找黄超:队长,我们那顶帐篷住不了。
黄超皱眉道:怎么回事?
王莉在里边看到了死人骨头。挺吓人的。
黄超说:屁话。什么死人骨头?那是牛骨头。这地方的风俗。
陈洗明忙说:小娟,你们要是真害怕,我和黄超就跟你们换换。
黄超瞪了陈洗明一眼:老陈,你可真会做好人啊。不换。
陈小娟狠狠看了黄超一眼,转身走了。
我问黄超:真是牛骨头?
黄超苦笑笑:你也信?我不说牛骨头说什么?
我有点不高兴:黄超,你不该诳小娟嘛。
陈小娟是队上的助理工程师。她性格开朗,爱说爱笑,人长得也漂亮。可是她
至今也没搞上对象。她爸爸是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所以人们都以为她条件高。队上
有几个光棍,可没人敢打她的主意。可是我知道一个秘密:陈小娟暗暗恋着黄超。
她本来是局里的化验员,可她这次死活要跟着出队。我曾经偷偷问过黄超,有没有
这个意思,黄超苦着脸说:她就是有这个意思,我也不敢想。我比她大十岁,人家
条件那么好,真要是成了,人家不定怎么指着我后脊梁骨骂呢。再者,我又带着个
孩子,人家过来是生还是不生啊?操蛋的。我不做那个梦。所以这次出队,黄超死
活不同意陈小娟来,可她还是来了。
下午,往山上抬钻机。百十个汉子一律赤了膊。在阳光下,白白黄黄的一片。
打头的黄超一声吼,人们就把杠子上了肩。再一声吼,人们就晃晃着拔开了步子。
三台钻机缓缓地向山上移动着。黄超抬在前边。声音沙哑地吼着号子。毒毒的
太阳刺得人头晕目眩。我在黄超身旁抬着杠子,就觉得身上的水分马上要流干似的。
终于抬到山顶,我身子一软,就歪在那里,一动也不想动了。眼睛眯着看另一个场
景。
粗眉毛跟在我们后面。一棵一棵地数着我们踩倒的树条子。等最后一台钻机抬
到山上,粗眉毛也跟了上来。抹了一把头上的大汗,笑嘻嘻地来到黄超面前:队长
同志,我给你们报个数啊。你们一共踩坏了三百七十九棵树苗。每棵五十元。你们
看你们什么时候交钱啊?
黄超笑笑:到时候一分钱也不会少你们的。来,抽支烟。
粗眉毛点头笑笑接过,夹在耳朵上,就把那个小本本举过来,让黄超签字。黄
超就嘻嘻哈哈地在上边签了字。粗眉毛笑笑,又像模像样地转圈看了看我们的钻机,
就带着人下山去了。
钻机安好了。疲倦的太阳也软软地跌下山去了。黄超望了望涌上来的暮色,对
陈洗明说:你和秀才下山吧。今晚上我留在山上。杨小兵他们组跟我留下。
陈洗明说:还是我留下。我看你这些天也累坏了,下去好好睡一觉。
黄超笑:书记真是发扬凤格了。那好,秀才,咱们下山。
我们踩着暮色下山。走出一段,山顶就传来杨小兵的歌声。还是他那种乱七八
糟的调调:
嫁人不嫁地质郎,
一年四季守空房。
有朝一日回家转,
带回一堆烂衣裳。
嘟里格嘟,嘟里格嘟。
嫁人不嫁地质郎,
男人不在乱填房。
野花没有家花长,
家花没有野花香。
嘟里格嘟,嘟里格嘟。
嫁人不嫁地质郎,
出门乱搞野姑娘。
革命火种处处撒,
没爹的孩子一大帮……
我听着忍不住笑,黄超回身吼一嗓子:杨小兵,你不怕把狼招来啊?
一大早,我就被于春瑞敲饭勺的声音吵醒了,觉得浑身跟散了架子似的。我咬
咬牙,强挣起来,跑到外面,用凉水使劲擦着脸。
黄超走过来,就笑:怎么样?在机关呆久了,不习惯了吧。
早饭是馒头咸菜挂面汤。黄超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就大着嗓门分派活。分派完
了,便拉着我上山。我路上就担心,说:黄超,你别没事人似的,老乡们要是追着
要钱怎么办?
黄超骂:这儿的贫下中农都忘本了球的。怎么办?先干着再说吧。
我一抬头,就见杨小兵慌慌张张地跑下来:队长,不好了。
黄超停住脚:怎么了?
杨小兵气喘吁吁地说:老乡们在山上闹事呢。把引水管子也拆了,说要先交用
水费,不然就不让咱们干活。还要抬咱们的钻机。跟陈书记吵起来了,怕是要动手。
我们就往山上跑。
到了山顶。就见粗眉毛气带着一帮人正围着陈洗明吵架呢。
你们不交钱就别想开工。
你们今天就得把钱交了,少一分钱也不行。
拆狗日们的机器。
陈洗明吼道:这是国家的工程,你们要是胡闹,出了问题你们可要负责的。
粗眉毛火冒冒地嚷:屁话,我们种树也是为国家。你损坏了树苗,不赔不行。
还有占地费呢,少一分也跑不了你们。
大魁从山下也上来了,就走到粗眉毛跟前:操蛋的,还反了你们了。
粗眉毛火了:你敢骂人。
大魁就骂:操你娘。
打狗日的。农民们叫了起来。
打他。打他。
农民们呼啦啦围上来。
我急忙去扯大魁。大魁犯了牛劲,大吼一声:大家抄家伙。
钻工们就伸手抄起了钻杆、铁锹。
农民们也被激怒了,也都举起了铁锹。
黄超大吼一声:别吵了。都放下。大魁,你上来干什么?下山去。他凶凶的目
光看着大魁,像只发怒的狼。
大魁横了黄超一眼,转身下山去了。走到半山坡,回头狠狠地骂了一嗓子:我
操你们人辈祖宗。
黄超看了看粗眉毛:你们是来解决问题的,还是来打架的?
粗眉毛气哼哼地说:我们是来要钱的。
黄超说:钱总要给你们的,你们这样干,是不是想破坏生产?
粗眉毛软了下来,说了一句:你们要是给钱,我们还用费事吗?你们什么时候
给钱,说个准日子。
黄超说:你是不是贫农出身?
啥年头了?还讲这个?粗眉毛笑了。
黄超说:不管啥年头,你要是贫农,就要讲个工农联盟。我劝你们先回去,天
大的事,下来再说。
粗眉毛想了想,点点头,说:好,你总算是个领导,说话比他们有水平,下来
咱们再说。就招招手,带着这帮农民下山去了。
陈洗明恨恨地骂道:如今这算什么世道?真他妈的算是完蛋了。
晚上,黄超陈洗明找了几个人在帐篷里开会。
都苦着脸。梁总工叹口气:不行就给局里打报告,撤吧。
黄超瞪他一眼:怎么跟局里说?就说咱们今年干不了,派别的队来。让谁来?
再说,我们屁还没干呢,成本早就花了一万多了,这账怎么算?
梁工脸一红,就不再说。
陈洗明想了想:我明天到县里去一趟。找找县委,说说这事。请他们干预一下。
黄超就笑:老陈你一向是个聪明人,怎么今天说开了糊涂话。
陈洗明纳闷:我怎么糊涂了?
怎么糊涂了?人家能向着你啊?你越找越乱。
总是共产党的地方政府吧。总要说理吧。老陈,我跟你去。我附合着陈洗明。
黄超看看我:你就是个书呆子。
我有点不高兴:这不行,那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黄超想了想,就问于春瑞:这镇上哪家饭店好些?你知道吗?
陈洗明笑:你想请他们?我怕你是白花钱。吃完了,照样不行。
于春瑞也说:我看也是白花钱。
黄超说:试试吧。那个王八蛋镇长叫什么?
于春瑞挠挠头皮:姓黄,叫黄什么来着?看我这记性。
黄超骂一句:黄家出混蛋。我也算一个。
我忍不住笑了。
陈洗明想了想说:这样吧,咱们两条道走着。我跟秀才去县里,队长你去找那
个镇长。
黄起看看陈洗明:我说你是去白扯蛋。
陈洗明说:你这人总是心理阴暗。总把政府想得那么坏,梁工,你看这样行不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