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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末期,他俩二十多岁的时候,一起做过生意,最早的合作始于卖药。
阿黄有经营思路和传播网络,小松有市场策略和开拓精神,两人联手共同推广新技术,推销一种给果树用的药。一个月里,他们就挣了十几万元。这完全是辛苦钱,完全是属于个人的钱,在八十年代末,十几万元不是个小数目,他俩拿这笔钱可以各自搭一个温馨富裕的小窝的,那时他们又都有着相爱的人,然而,他们全部用来做科研的起步经费了。
以如此的代价开创事业,他们的命运却各有不同。
阿黄说他自己太顺,而小松太不顺了。
在他们起步之时,前面有比他们年长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几层人同样也在谋求发展,竞争是激烈的,容易产生矛盾。小伙子,你走得快了,三四十岁的人就会对你有想法。
阿黄前面没有人挡着,一下子就跑到前面去了。他在1990年就以主持人身份拿到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很快主持国家重大科研课题。他现在是中国农大葡萄酒科技开发中心的大老板,光手上的固定资产就有一千多万。
小松则历尽艰辛,他想做出来很难。论资排辈,他得跟在后面。那年他像小贩似的在校门口卖葡萄,实在是不得以。因而他恋爱早,结婚晚,有孩子晚,追着事业不顾一切。他是在1995年拿到主持的奖项,比阿黄晚了五年。
同样是聪明人,阿黄藏而不露,小松锋芒毕露,后者还偏偏站在了风口浪尖上淋漓尽致地展示了多年。小松当了好几朝的副院长、副主任,到底这种性格当领导是合适呢?还是不合适?就连阿黄的评论也自相矛盾。
阿黄说,他的性格不合适,直肠子影响他。遇事不要轻易表态啊,他不,经常唱红脸儿。这种人做朋友可以,做领导人家不舒服。
当小松执意辞去各种职务时,阿黄却不同意。他对小松说,你没有私心,就做得正,行得端,无欲则刚。我是希望好人做官哪,有能力的人做啊,你走得潇洒,我是难受!
现在,小松卸下学院里的职务,一门心思在做科研,和阿黄一样,各自经营着一个较大的实验室,在食品学院里交相辉映。
他们联袂在云南农业厅的支持下,组织了农业推广硕士班,学员都是处长以上的干部。
他们承担了新疆和宁波国家农业科技园区的规划策划。
他们共同参与主持了云南20亩有机茶和无公害茶的工程。
他们还承担了全国政协的项目新疆喀什少数民族地区脱贫致富培训工程,一次次千里迢迢组织专家去南疆讲课。
这一代的大学教授已经并非原来意义上的教授了,已经跟他们的师长完全不同。
八
笔者第二次采访胡小松,正赶上学校开运动会,于是我们有了赛场边上的一次坦诚的对话。
二十多年来,你始终都在做农产品贮藏加工方面的教学和科研,今天回顾的话,走进农门,真的不悔吗?
干一行爱一行吧,我干得有点累,很平凡,一个小角色,做了一些小题目,实话实说,我冒傻气,但我不悔!
小松说得谦虚,从“六五”到现在,他主持完成了二十多项国家和省部级科技攻关项目,“小角色”解决了许多大问题。
在大学这样一种环境里,“土硕士”到底要面对多大的压力呢?
如果没有一定的心理承受力,很难。当年,我同宿舍读研的六个人,四个留英,一个留英,只有我一直在国内,还在农大。一个土硕士,在名牌大学洋博士如云的地方能有一席之地,并且有所建树,很不容易。我只有苦苦地追,苦苦地干。但是,我想告诉我们这样“出身不好的”,因为种种原因错过出国留学的土硕士,没有什么可自卑的,只要努力,你也可以做得优秀。
我感觉到你内心深处有一些苦涩,要说你被苦水淹了一半,是否过分?
不过分。只不过我乐观,心态好。在农大当教师,还得学会苦中有乐。农大师资水平在全国高校排第七位,科研水平排第十四位,收入水平在北京却排倒数第二,农大大部分老师是凭良心、凭觉悟在工作,很苦。我们很多人都不如我们的学生挣得多。
那么,你真的准备把老师当下去吗?
是的。其实我很适合经商,机会太多了,也很诱人,但我还是热爱教师职业。是受母亲的影响,也是自己的爱好,我非常热爱这一行。学生结婚了,喜事难事都打电话给我;跟妻子,跟丈夫不能说的,跟我说了,这让我很满足。这就跟一个企业家看一个企业发展是一样的,教师塑造人,你的“产品”是活的,可以跟你交流。
在学院里,我是党总支副书记,还要管学生工作,新生入学的第一课,我是一定要去讲的;学生出什么事儿了,我要求自己到第一现场;以前,我对待他们像哥哥,现在老啦,像爸爸。农大来的穷孩子太多,我得去化缘,找钱,建立贫困生奖学金;四年来,我们已经资助了四五十位贫困学生。
做了二十多年教师,你现在可以不用备课上来就吹吧?
不!当一个好老师是很难的。大学里边的教育和教学是非常深奥的,你没有自己的思想,你没有实践中发挥作用的体会,你就当不了好的老师。我很不轻松,认真地备课,笔记本电脑随身背来背去,经常在飞机上写讲义,作图表。九十年代以后,我开始思考宏观问题,所以讲的课很杂,比如给研究生开了一门课《食品产业发展战略》,很受欢迎,每堂课爆满,被学生们打分评为优秀课,我经常能听到掌声。
在农大做教学和科研,你要经常跑农村,常常会带回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我熟悉农村,农产品中苹果、鸭梨、柑橘、葡萄、香蕉、龙眼、荔枝、杨梅、樱桃、枣、桃、板栗、芒果,蔬菜类大蒜、蒜薹、四季豆、苦瓜、甜椒、冬瓜等我都做过研究;中国的贫困地区,井冈山、大别山、沂蒙山、太行山,西部地区除西藏,都去过了;我适合去,我是世界银行扶贫办专家。每次去贫困地区,我们搞农的人,都会得到一种灵魂的净化。
我常常对我的学生说,我们做出什么了?我们能够给农民解决多少问题?我们欠父老乡亲的太多,欠农民的太多!!
老往农村跑,你身上有没有一点农民的色彩呢?
哎,我农活干得好着呢,我是高级农民哪!如果哪一天,退休了,我就种几亩葡萄,然后自己酿酒,哈哈……
小松说到这儿,狡黠而陶醉地笑起来,好像正品味着自酿的美酒。
小松在学校是教授,是博导,回到家永远是母亲的儿子。
一进家门,他会对着母亲撒娇耍赖,经常仰面朝天躺在沙发上看大水缸里的游鱼,这是他最放松的时候。当然,也是很快就睡着了。每到这时,母亲就轻轻为他盖上衣服,在一旁静静地端详儿子。
有几回,他会突然醒来,跳到地上,迅速地穿戴好又匆匆地出门。
母亲呆住了。哎,真是没有办法。她怏怏地走向卧室,先睡会儿吧,半夜再来看鞋。
便条集
■ 于 坚
344
从太阳暖洋洋的毛边
到“光的边缘”
到“光明的郊区”
这是一条越来越亮的
修辞填起来的
死亡路
350
我对女儿说
给爸爸一个苹果
她就画了一个
在纸上
从一个点开始
到一个圆结束
她的苹果
354
两个工人正在把一堵老墙打通
那里一向没有窗子
他们招呼我注意 别被碎石击中眼睛
更多的工人正在旁边砌一堵新墙
他们使用了新潮的建筑材料
要打穿是不可能的
他们胸有成竹 根据一份
绝对正确的图纸
他们确信这项工程
是壮丽事业的一部分
不会对任何人
构成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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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进电梯去了
飞向光明之顶
我落后在黑暗的楼梯中
喘着粗气 一级一级地上
一个入室行窃得手的小偷
顺楼溜下 与我不期而遇
我们相视一笑 小偷和诗人
都是喜欢步行的人
我也从时间里盗窃了一点什么
无损于任何人
只是自己感到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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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麂子含着树叶
站在昏暗林子的缝隙之间
我一露面
它就逃走了
就像1936年某夜
在柏林一张犹太人的脸
在窗子后面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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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各种民歌和图片的诱惑
我们从遥远的内地来到青海
一下车 就朝荒原走去
像几头有心事的老虎
缓缓地躺下来
呼吸空气
喝流过的水
看头上的云
我们进来的时候
那些羊继续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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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学校开学
送女儿去上初中
学校大门与单位一样
铁制 漆成朱色 防盗锁
门头安装着铁梭镖
刺向天空 防止攀越
童年消失了 小姑娘飞起来
背着书包奔向大操场
大门按时关闭 立即鸦雀无声
然后颂歌响起来 第一课响起来
朗朗书声 代代相传的合唱团
哦 秋天 万物凋零
世界彼此拉开距离
我是一个被集体抛弃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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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的枕头里
铃声巨响
把我的头从睡眠的海洋深处抓出来
等待多年的内部的电话终于来了
我摸过听筒
那边是鱼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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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我在云南大学的一棵梧桐树下
听见钟声 晚自习刚刚开始
已经20年没有上课了
我不是学生
他们转向课文
我转向天空
黑夜的教室打开了
无数星星在自习
有一颗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