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鸡后来去了内地工厂。
俞敏分配在被单厂。
林东的父亲从黑龙江回来进了公交公司,在43路车站当
调度。天天在喊“本班车/1950/方向/南浦大桥/4站停”的那
个就是他。林应成没有读大学,鸡和俞敏也没有读大学,“老
三届”没有读大学的很多。原因各种各样。基本的原因是文化
大革命。问我是不是小便要小出来的宋明强考取了华东师大,
他是高中生。
——作者
北宋浮桥
作者:彭学军
彭学军 1963年出生。湖南长沙人。著有小说《秋葡萄》、《油纸伞》等。
赣江上有一座浮桥,叫北宋浮桥。古书上说,北宋时就在这里建了浮桥。但这不等于说现在这座桥是北宋时建的,稍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木制结构的建筑是不可能如此永垂不朽的。但人们依旧固执而又极为张扬地叫它北宋浮桥,以见它的源远流长,历史悠久。
既是浮桥就没有桥墩,一溜大木船并排串着,从江的这边到那边,然后铺上木板,就成了桥。由于年代的久远,木船的油漆早已剥落,露出黑褐色的木纹,上面的铺板也腐烂、断裂了好一些,有的地方缝隙宽得能掉下孩子的一条腿。但孩子并不害怕,过桥时还有意把桥面跺得嗵嗵响,弄得桥一悠一悠的,很好玩。
也有一座很神气的桥,钢筋水泥做的,能并行四辆大卡车。但得弯路,至少要多走七八里路,所以过浮桥的人很多。
不知哪一天,这北宋浮桥让一个弄电影的人看中了,他带了一帮人来,那帮人穿一身黄巴巴的衣服,歪戴着帽子斜挎着枪,他们在桥头赣生家小木屋旁垒了两堆麻布包,上面架了两挺机枪,检查过往行人。那些过往行人穿得破破烂烂,挑担挎篮,愁眉苦脸,他们陆陆续续不费什么周折地通过了关卡。只有一个人被拦住了,那人面黄肌瘦,褴褛不堪,但他背上的那个大包袱里大概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守卡的扑上去抢,他死死地抱着包袱不放,守卡的凶神恶煞地踢了他一脚,那人哎哟一声扑倒在地上。许是他趴在地上的姿势太难看了——双膝双肩着地,屁股磕头一般翘得老高,围观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赣生笑得最响,因为他趴在小木屋的窗前近水楼台先得月看得最清楚。
那人也禁不住跟着笑,这就砸了,这时他应该表示痛恨和愤怒才是。导演大喝一声:重来!只得重来。那人又挨了一脚,别人又笑。赣生依旧笑得最响,但这回那人忍住了,要不白让踢,又不加钱——说好了给十块钱,拍好为止。
这样的日子对赣生来说就是节日了,平日里赣生的日子很单调,就像这桥下的江水,天天流着同样的景致。赣生爸在小木屋向桥的一面和向水的一面各开了一扇小窗户,赣生每天就在这两扇窗户之间挪来挪去,或看人,或看水,有时也钓鱼——趴在窗户上钓。钓着了就放进身边的木桶里,不钓了又把它们统统倒回江里——这是赣生唯一的游戏了。
赣生是三岁那年生病瘫的,这一年是他的灾年,他生病与失去妈妈几乎是同时的。对于妈妈有两种说法,爸说死了,外人说跟一个放排佬跑了。赣生对这些没有太多的探究,对他来说怎么都一样。
爸的活计是管理这座浮桥。这一段是赣江上一条繁忙的航道,除了过人外还得通船。每天早上八点过江上班的人通过后,就把桥从中断开,将两段桥泊在岸旁,这叫开桥。开桥后大大小小的木船你来我往,宽阔的江面陡然间窄了许多,但也多了一幅动人的景致。下午六点又将两段桥接起来,叫合桥。合桥后,上驶下行的船都泊在桥的两边,远看像爬累了的龟。
这活儿只需一早一晚的工夫,其余的时间爸就划着小船去江上捕鱼,捕来的鱼卖给岸上的酒馆。
两个人的日子就这么过着。
说不清兔子和鸡儿为什么喜欢去北宋浮桥,那儿固然有一种古朴淡泊的意境,但这种意境不是十二三岁的女孩子领略得了的,俪且她们去那儿也不是为了欣赏什么,她们去了就在浮桥上走来走去,桥面一悠一悠的,她们觉得很好玩。她们边走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聊的多是班上的人和事。
最近她们聊天的中心是教她们英语的何老师。何老师人帅口语也帅,素有“美国之音”的雅称。自从他任这个班的英语教师以来,同学们学习英语的劲头空前高涨。尤其是兔子,兔子的记忆力让鸡儿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家伙简直过目不忘,每次大考小考兔子都把分数弄得漂漂亮亮,经常博得何老师在肩头轻轻拍一记的嘉奖。可是何老师已有两个星期没来上课了,说是请了病假。她们去他在学校的单人宿舍里看了两次都没见着,而且,他怎么会生病,那么棒的身体。每每说到这里,就都不吭声了,默默地走。
走了一段,鸡儿觉得问得难受,就来逗兔子说,是不是后悔了?兔子莫名其妙,说后悔什么?鸡儿就挤眉弄眼说,别装傻了,兔子脸腾地红了。兔子明白鸡儿是指那件事。
有一次鸡儿约兔子去浮桥,兔子迟到了,然后气呼呼、羞答答地递给鸡儿一张纸条:
……我知道别人为什么叫你兔子了,你的嘴唇跟兔子的一
样红艳艳的,像颗红玛瑙,好看极了,我真想……
傍晚北宋浮桥见,不见不散。
刘飞
鸡儿看完抬起头,看见兔子米粒般细细白白的牙齿咬着下嘴唇,恨恨羞羞的样子,待她松开牙齿嘴唇更红了,像一枚雨中的花蕾。鸡儿知道她演出时精心地涂上口红也没这么好看,鸡儿盯着兔子的红嘴唇,几乎有些嫉妒了,就故意激她说,你不想去不去就是了,何苦气成这样?
你没看他说“我真想……”
真想什么,真想什么?说呀,说呀!
鸡儿,鸡儿,你发瘟啦?你要死啦!
一个恼,一个乐,俩人扭打成一团。
完了鸡儿认真地说,可是刘飞约你啊,去不去你要想清楚。
刘飞是高年级的“文曲星”,文章经常在各级作文竞赛中获奖,校报的显著位置也常常刊登他的诗歌散文。兔子偏爱文科,作文写得不错,对“文曲星”很崇拜,所以鸡儿叫她想清楚。
其实兔子早就想清楚了,她不能去,不是不愿是不能,她对这事有几分向往也有几分惧怕。她是早读时在屉子里发现这封信的,整整一天,她时而欢欣时而悒郁,时而激动时而沮丧,她让这两种对立的情绪弄得魂不守舍,她就知道她不能去了。
后来,鸡儿通过七弯八拐的途径打听到,那天“文曲星”足足等了四个小时,他沉痛地说,这是他第一次等人,也是最后一次。
兔子听了也不由沧桑起来,将嘴唇咬得越发鲜艳夺目。
赣生望着一江黄浊的水发愁。
发大水不能合桥,不能合桥兔子和鸡儿就不能来——赣生从她们的交谈中知道了她们的名字,他很奇怪,怎么城里人也跟乡下人一样狗儿猫儿地叫。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赣生喜欢看见她们。过桥的人来去匆匆,只有这两个女孩且说且走,消消停停,她们的清纯与亮丽使这座古旧灰黯的桥有了一些鲜活的气息。
有时她们不走,掏出小手绢坐在赣生的小木屋不远的桥沿上,两条腿吊下去,晃悠晃悠的。赣生就去窗口钓鱼,这样就能听到她们的谈话,但赣生对她们的谈话不是很感兴趣,因为她们谈的多是学校的事,赣生没上过学,对这些没有任何经验。但有一次他听到她们谈到了小木屋,说要在后窗边挂一串风铃就好了。赣生冥思苦想了很久,他不知道什么是风铃。
这话是兔子说的。兔子看着这间小木屋,突然想起了她看过的一篇小说《白屋》,那间小小的白屋是在海边,女主人在窗外挂了一串风铃。叮铃铃,清亮的风铃声随着海风四处飘洒。
鸡儿听了就冲着赣生喊,喂,喂!她们都不知道他叫赣生。赣生知道是在喊他,但他装着没听见,专心致志地钓鱼。是聋子?他听见鸡儿说。不,是瘫子,赣生在心里说,他害怕跟她们搭话,他觉得自己跟她们是多么的不一样。但他愿意这样远远地羡慕她们、欣赏她们,同时还敏感地防范她们。
现在已有五天没合桥了,大水总也不退。赣生没法钓鱼,也没法看见她们。
鸡儿的名字是她妈妈叫出来的。她本来叫肖云吉,她妈叫她吉儿。她妈是外地人,念“吉”为“鸡”,“吉儿”就成了“鸡儿”。有一天,不知因为什么事她妈来学校找她。当时,正值课间,她妈见了她老远就叫“鸡儿”,让几个调皮的男生听见了,“鸡儿”因此流传开去。
鸡儿喜欢吃豆腐脑,每天早上,“卖豆腐脑哎——”的悠长的叫卖声飘进巷子时,鸡儿必拿了一只碗站在门口等着。
卖豆腐脑的女人很丑,又黑又瘦,白森森的牙齿时时刻刻暴露在嘴唇外表。但她做出来的豆腐脑却是极其漂亮的,又白又嫩,口感极好,鸡儿每天都要吃两大碗。
鸡儿最怕发大水,发大水合不了桥她就吃不上豆腐脑。卖豆腐脑的女人住江对岸。
兔子早上来约鸡儿上学,看见鸡儿瘟瘟的,知道她又没吃上豆腐脑,就笑他,你怎么像花儿离不开阳光、苗儿离不开雨露一样。鸡儿说都五天啦,很委屈的样子。
兔子才想起,是有五天没合桥了。早就想约鸡儿去浮桥了,最近老觉得心里闷闷的,像是憋了许多话,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可说,没什么可说也想去浮桥,也许去了就有说不完的话了。
到了第七天,“卖豆腐脑哎——”的叫卖声才响彻整条巷子。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