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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他又回大王庄去提咱们地下工作同志。快去送信,一定要把他逮住,老百姓把他恨死了。”我激动地对他说:“孙大爷!这就是被害的同志的女儿。”他啊了一声,赶紧把小荣拉在月亮底下,扳起她的脸来看着,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我着急的:“天不早啦,别耽误了大事。”孙大爷才放开小荣说:“好!你们快去吧。”我向他坚决地保证:“一定能完成任务。”说完,我拉起小荣的手,转身向县大队住的方向走去。我们没有说告别的话,头也没回,我知道,这才顺那老人的心。
七 没有了结的仇恨
离开了孙大爷,九点钟的时候,我们就找到了县大队。队长我早就认识,个子不高不低,瘦瘦的。他看完了信以后,咬着牙说:“好,好。”
他们县大队是分散着活动的,只有两个班在一起,这一伙一共是十六个人。一听说小荣是那个村的,我也很熟悉那个村,就答应了我们的要求,叫一块跟着去。只是说:“一定要听指挥。”给了我们每人一个手电筒,叫最后帮助同志们搜查。队长叫小荣先介绍介绍地理情况。小荣就说起来,李天魁家一共有几间房子,房子里住的什么人,一面用队长的笔在他本上划着,说了个一清二楚。同志们围着她,她像主人一样站在方桌跟前。她的眼睛显得更明亮了,小脸涨红了。好像她平常的不爱说话,就是为了把话留起来到现在来说。
队伍像一阵旋风一样地刮到了大王庄,这时候已是夜十一点了,队长命令任何人不许发出一点声音。
李天魁家的瓦房院子,靠着村南的一片枣树林,同志们有的先爬到枣树上,再爬到房顶上,然后,偷偷下到院里埋伏起来。又有的在房子周围放哨,多亏狗被我们打死光了,不然,是不得了的。分配给我的任务是在北房顶的神楼旁边放哨。小荣说低了看不见什么,就爬到一棵紧靠房子的小白杨树上去。从前,她常爬到这棵树上去找野雀蛋儿,所以她像只猫儿一样,一点也不费劲就爬上去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夜仍然那么静,好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似的。树上的乌鸦安静地拍打了几下翅膀。
越静,我心里越紧张,连气也不敢大声喘。突然,听见有人在李天魁家大门口敲门。我还没听清是怎么回事,大门就哗啦开了,几个声音一齐说:“举起手来!”紧接着就放了两枪,噗通噗通闹腾起来。我的心咚咚跳个不停,手真痒,想亲手抓住李天魁,揍他一顿,可是又不敢私自动地方。只听队长说:“同志们快,李天魁跑啦。”这可把我急坏了。院里的女人们就想哭喊,队长说:“谁说话打死谁。”同志们便满院里找起来。
小荣在树上用手电的光指着一个麦秸垛,大声喊着:“快来,这里有一个人。”同志们一起向她指的地方扑去。就在这最紧张的时刻,李天魁朝着小荣的手电光打了五发子弹,我担心地大声喊了一声:“小荣!”她的手电灭了一下,立刻又亮了,我这才放了心。同志们已经把李天魁捕住了。
墙外有人惊慌地喊了一声:“小荣从树上摔下来了。”这声音呀,比世界上一切声音都可怕。我急忙从房上下来,飞奔到墙外。这里,许多乡亲都来了,有的提着灯笼。还好,小荣正好是摔在一堆高粱秆上。她腿上负了伤,她闭着眼睛,嘴张着。我像傻了一样浑身哆嗦,不会哭,也不会说话。同志们给她扎好了伤口,张队长写了封介绍信,说马上送她过铁路,到太行山下一个军队医院去养伤。
把她放在担架上,用被子盖起来,一个老汉喊了三声“荣,荣,荣。”她也不答应。
这时候,村外清脆的枪声响了两下,同志们高兴地低声说:“把李天魁枪毙了。”小荣像好人一样忽的坐起来,立刻,又不由己地倒下了,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担架抬出村了,我还一直跟着,跟着。同志们往回撵我,我听不见。我想再听听小荣的声音,哪怕能听见她哼一声啊。我不顾一切的一面跟着走,一面掀开她的被子哭着说:“你真的不会说话了吗?”她说:“会,现在我明白过来啦。”这回我就放心了。同志们又叫我站住,没法,我只好站住了。我一动不动地往西看着,担架在黑夜中消失了。
我拖着两只沉重的脚,一步一步,困难地走回村来。觉得心好像被挖空了似的难受。
墙上贴着枪毙李天魁的大字布告。同志们带着八个缚起来的特务离开了这里。村庄重又静了下来,只有白杨树的叶子,仍然像流水一样,沙沙沙,沙沙沙地响。
小荣的手电还在那个白杨树上,往下照着,照着李天魁被捕的地方。一定是她负了伤支持不住了的时候,还怕同志们看不见李天魁,就把手电卡在树枝上了。
是的,我应该像我的小女伴一样的勇敢、坚强。我擦干了泪,朝着我应该去的地方,一直走去。
写于1953年7月
海滨的孩子
作者:萧平
萧平 1926年出生。山东乳山人。著有小说集《二月雪》、《两只大雁》等。
二锁多高兴,到了姥姥家里。他已经五年多没到姥姥家来了。
姥姥家紧紧靠在黄海边上。村北是港渠子,满潮的时候是一片水,望也望不到边;落潮时,海退走了,就露出一片黄沙滩来。村南是一条沙岭,沙岭上长满一片沙寥,站到沙岭上就看到了海。二锁多么喜欢海啊!蓝蓝的,没边没际,闪着金光。海里都有些什么呢?鱼,蟹子,虾,还有大鱼,老师讲过海里有这样大的鱼,比房子还大。可是二锁没有看到这样的大鱼;连小鱼也没看到。二锁又奇怪:鱼都跑到哪儿去了呢?
姥姥家里有舅舅和舅母,还有大虎哥和小花妹妹。每天二锁跟大虎到海滩上去玩,海滩上的沙又细又软,两人躺在沙滩上,敞开小褂晒肚皮,太阳晒得肚子咕噜哈噜直响。大虎比二锁大一岁,但长得还没有二锁高,也是念四年级,二锁并不怎样佩服他。他还是小队长呢,自己在放暑假前也加入少先队了,可自己的小队长就比他本领强。不过大虎确实懂得许多二锁不懂得的事情,比如说吧,大虎知道什么时候上潮落潮,什么样的潮水有鱼;知道蟹子愿意在什么样的天气里爬出来;还能够在光光的海滩上一下子挖出一个蛤来;并且还会浮水。这样二锁慢慢地也就承认了:关于海里的事情还是大虎知道得多一些。可是他干吗老爱说别人不对呢!有一次二锁高兴地告诉姥姥:“姥姥,今天我看见船上的帆啦,雪白的,那么多,站在海里一动也不动。”大虎插上嘴啦:“谁说不动,远,看不出来就是啦!”二锁在海边上拾了些好看的像小船似的白白的东西,高兴地拿给大虎看。谁知大虎笑起来:“那是乌鱼板子,我们都往外扔,你还往家搬呢。”小花立刻就跑去告诉姥姥:“姥姥,二锁拾了些鸟鱼板子来家。”真是个小长舌头,就爱多嘴!
二锁喜欢在上潮的时候蹲在海滩上,望着从天边滚来的潮水。海潮泛着白沫呼啸着向他扑来,他向后一跳,浪头只扑到他的脚跟就退回去了,泡沫飞溅了他一脸,凉飕飕的。浪头接着又扑过来,他再向后跳一跳。这样一直把海潮引到沙岭下面。他站到沙岭上,海潮却不再跟他来了,慢慢地安静下来。二锁却不高兴起来,他满想着能把海引到沙岭上来呢。
最使二锁高兴的是和大虎去拉鱼。两个人偷偷拿出舅舅的网,跑到村北的港渠子里。潮水呼呼地向岸上跑着。大虎向水里一指,压低声音喊:“快!二锁,看那一群鱼!”但是二锁却连一条鱼也没有看见。这时,大虎在他眼里变成了大人,大虎说什么他听什么。真的,网还没拉到岸,鱼在阿里就乱蹦乱跳了。二锁又喜欢又急,嗓子都喊哑了。一网拉上来的鱼就装了半水桶。二锁看着这么些鱼,真像在梦里一样。
潮水退了,二锁就和大虎到港渠子的海滩上去挖蛤。蛤壳上有许多美丽的花纹,很厚,有拳头那么大。蛤深深藏在沙下面,潮水把沙冲得溜平,二锁怎么也找不到,但是大虎用小锄一下子就挖出一个来。大虎告诉二锁,有蛤的地方有个小眼,因为蛤要留个孔喘气。二锁一看满海滩都是小眼,挖了几个眼,只挖出几个指头顶大的小蟹子来。他很失望,大虎就对他说,这面沙滩上的蛤差不多叫人挖光了,要挖就到港渠北面的沙滩上去,那里的蛤多得很。
二锁多么高兴呀,他希望回家的时候,能带一大盒子这样的蛤回去。开学的时候,在自己的桌子上摆上五个;不,十个或者再多几个,给同学们看看,一个装石笔,一个盛墨水,一个盛红颜色,一个盛绿颜色……同学们一定都围到他的桌边上来,他就送给他们每人一个;不,平常和他合得来的他才给,合不来的他可不给。
二锁暗暗盼望着大虎能领他上港渠子北面去,可是大虎却没有要去的意思。二锁有自尊心,他不愿意死皮赖脸地去求人家,心里却比什么都着急。
这天二锁和大虎从沙滩上回来,天已黑下来了。舅母和姥姥在做饭,小花一步不离地跟在姥姥背后,姥姥一转身,差点把她碰倒。姥姥生气地说:“我还能做点什么,长了尾巴啦!”小花赶紧拉住姥姥的衣襟问:“在哪里?在哪里?”姥姥正拿着一叠碗,哄着说:“好小花,去找二锁玩去。”小花噘着嘴:“我不。”二锁心里想:“你还不哩,你找我我也不跟你玩。”
吃过饭,姥姥和舅母在刷锅,大虎喂过了猪在扫院子,二锁铺了张草帘躺在姥姥门外的打麦场上。满天是星星,海风一阵阵吹来,又凉又威。二锁睡不着,一来是因为海虱子咬,二来是因为他忘不了大虎对他说过的那些大花蛤。不大一会,大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