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本院,便是瞧不起朝廷!你为一营表率,弓箭尚如此生疏,则其它可想!本院惟有照例奏参,以肃军政!〃说完,便叫先摘去他的顶戴,下去候参。王协台原本因他是武鼎甲出身,抚院不给他面子,免他步射,一时火性发作,有意五支不中。今见抚院动气,便也懊悔不迭,只是跪在地下,不肯起来。抚院也不睬他,便把其余各将官,依次点名校射。抚院又嫌靶子太近,唤了一个亲信的巡捕,同了两个戈什,拿弓重新量准。谁知这些巡捕、戈什都是得了他们钱的,任凭抚院如何认真,量来量去,那弓只是在地下打滚。
闲话休题。靶子立好,于是一个个挨次射去。西面席棚子里,另有营务处洪大人帮同校看,免得耽误时候。众人因见抚院动气,大家俱各小心,不敢怠慢。一时事完,王协台还是跪着不起。抚院退堂之后,少坐一坐,便令起身回辕。众人照例送迎,不须多述。
且说抚院回到行辕,便传营务处洪大人进见,说:〃王协台技艺既已生疏,兵丁亦少训练,立刻将他撤任,另委跟来的一个记名总兵先行署理。回省之后,再行具折奏参。〃洪大人答应了下来。只有王协台戴着没有顶子的帽子,两只眼睛哭得红肿肿的,同着本州三荷包到洪大人跟前,托他求情。又被洪大人埋怨一番,说:〃你怎幺好同他赌气呢?现在叫我亦没有法想。你暂且交卸,跟着到省替你想法子。〃王协台无法,只得退去。后来抚院回省之后,王协台又去求洪大人。洪大人要他六千银子,保他不坏功名。可怜他一个武官,那里拿得出,好容易凑了二千银子送去,洪大人不收。抚院的意思要拿他奏参革职,洪大人假做好人,替他求情,降了一个都司①。看官须知:大凡革职的人,一保就可以开复原官,降调的人,非一级一级的保升上去不可。这便是洪大人使的坏,这是后话。要知抚院看操之后尚有何项举动,且听下回分解。
①都司:清朝为绿营军官。
第七回 宴洋官中丞娴礼节 办机器司马比匪人
却说那抚院阅兵之后,因为山东东半省地方已渐渐为外国人势力圈所有,不时有交涉事件,虽说中外协和,凡事尚能和平办理。抚院来的时候,那外国总督特地派了一枝兵前来迎接,也就算得十二分面子。所以抚院一进行辕,便叫翻译写一封洋文信送去,订期阅兵之后,前来拜见。
到了这一天,抚院吃过早饭,便带了一个洋务随员,是个同知前程,姓梁名世昌,广东人氏;一个翻译,是个知县,姓林名履祥,福建人氏。抚院大轿在前,他二人小轿随后,到了总督公馆,投进帖子。里头传出话来,说了一声〃请〃。抚院降舆进内。那总督着实敬重,立刻脱帽降阶相迎,见面握手归坐之后,彼此说了些仰慕的话,无非翻译传言,无庸细述。那总督又拿出几种洋酒、洋点心敬客。抚院扰过之后,便即相辞出来。跟手那外国总督命驾前来答拜。抚院接着,也着实殷勤一番。总督去后,抚院便传州官上去,同他商量,预备明天请外国人吃饭。州官三荷包听了抚院吩咐下来,自己思量,上司的差使倒好办,这请外国人吃饭的事情却没有办过。外国人吃番菜,是不用说的了。从前走过几趟上海,大菜馆里很扰过人家两顿。有了厨子,菜还做得来,但是请外国人是个甚幺仪注,须得预先考较,免得临时贻笑外人,少不得又把丁自建丁师爷请来商议。丁自建想了一回子,说:〃这事情须得同抚宪同来的翻译商量。他们这些人自小同外国人来往,这个礼信一定知道的。〃三荷包一听这话有理,便叫拿帖子去拜抚院同来的翻译林老爷。二人相见之后,寒暄了几句,三荷包便把要叨教的意思说了出来,他便拿腔做势,跳到架子上,说:〃这是顶容易的事。〃嘴里虽说容易,究竟容易在那里,却不肯告诉与人。三荷包再问问他,他便指东话西,一味支吾。又说:〃临时我自来照料。〃又说:〃连我也不懂得甚幺。〃三荷包无可奈何,只得辞了出来,又与丁师爷商量。还亏得丁师爷交游道广,仍旧找到他那个借外国家生的朋友,也是在外国官跟前当翻译的一个广东人,同他说了。承他的情,甚幺规矩,甚幺仪注,那是头一席,那是第二席,那是主位,先上甚幺酒,一五一十,统通告诉了他。
丁师爷回来告诉了三荷包。三荷包欢喜不尽。连夜又把那位翻译请了来,留他吃饭,同他商量;又请他写了一张菜单,一共开了十几样菜、五六样酒。三荷包接过看时,只见上面开的是:清牛汤、炙鲥鱼、冰蚕阿、丁湾羊肉、汉巴德、牛排、冻猪脚、橙子冰忌廉、澳洲翠鸟鸡、龟仔芦笋、生菜英腿、加利蛋饭、白浪布丁、滨格、猪古辣冰忌廉、葡萄干、香蕉、咖啡。另外几样酒是:勃兰地、魏司格、红酒、巴德、香槟,外带甜水、咸水。三荷包看了,连说:〃费心得很!……〃又愁抚宪大人是忌牛的,第一道汤可以改作燕菜鸽蛋汤,这样燕菜是我们这边的顶贵重的菜,而且合了抚宪大人的意思,免得头一样上来主人就不吃,叫外国人瞧着不好。那翻译连说:〃改得好,……索性牛排改做猪排。〃三荷包道:〃外国人吃牛肉,也不好没有。等到拿上来的时候,多做几分猪排,不吃牛的吃猪,你说好不好?〃翻译又连说:〃就是这样变通办理。……〃三荷包又叫把单子交给书禀师爷,用工楷誊出十几份来。
到了第二天大早,三荷包起来,穿着簇新的蟒袍补褂,走到抚院这边亲自监督,调排桌椅,安放刀叉。总共请了三个外国官、四个外国商人、两个外国官带来的翻译。这里是抚宪一位、营务处洪大人一位、洋务随员梁老爷一位、抚院翻译林老爷一位,连着州官三荷包,共是五个中国官:算一算,一总是十四位。去叫书禀师爷,把某大人,某老爷,一个个拿红纸写了签条。三荷包又请那位翻译帮着点对:那里是首席,该甚幺人坐;那里是二席,该甚幺人坐。分派既定,就把红签放在这人坐的面前。倘是外国人,随手请翻译写一排洋字在上面,好叫外国人认得。
这时候桌子上的摆设,玻璃瓶件鲜花之类,一律齐备。厨房里亦诸事停当。三荷包又问:〃外国酒送来没有?〃管家们回:〃都已送来。〃三荷包叫把酒瓶一律打开,连荷兰水也开好几瓶等用,免得临时手忙脚乱。翻译说:〃酒和水开了怕走气,只好临时要用现开。〃三荷包又说:〃今日请客,自然抚院主人,然而兄弟也有半个主人在里面。一切仪注,须预先学习。〃翻译说:〃外国人请贵重客,都是主人自己把菜一分一分的分好,然后叫细崽①端到客人面前。〃三荷包听了他话,马上要学这个礼节,便叫厨房里把做好的多余菜,拿出几样,经他的手一分一分的分好,叫管家们一律穿着簇新的大褂,装作细崽模样,以供奔走。
①细崽:男侍役。
等到各事停当,那时已有巳牌时候。外国人向来是说几点钟便是几点钟,是不要催请的。这日请的十二点钟。等到十一点打过,抚院同来的什幺洪大人、梁老爷、林老爷,一齐穿着行装,上来伺候。三荷包便请丁师爷陪着那个翻译在帐房里吃饭,以便调度一切。又歇了两刻钟,果见外国人络续的来了。抚院接着,拉过手,探过帽子,分宾坐下。彼此寒暄了几句,无非翻译传话。少停从客来齐,抚院让他们入席。众人一看签条,各人认定自己的坐位,毫无退让。先上一道汤,众人吃过。抚院便举杯在手,说了些〃两国辑睦,彼此要好〃的话,由翻译翻了出来。那首席的外国官也照样回答了几句,仍由翻译传给抚院听了。抚院又谢过。举起酒来,一饮而尽。一面说话,一面吃菜,不知不觉,已吃过八九样。后来不晓得上到那样菜,三荷包帮着做主人,一分一分的分派。不知道怎样,一个调羹,一把刀,没有把他夹好,掉了一块在他身上,把簇新的天青外套油了一大块。他心上一急,一个不当心,一只马蹄袖又翻倒了一杯香槟酒。幸亏这桌子上铺着白台毯,那酒跟手收了进去,不至淌到别处。又幸亏这张大菜桌子又长又大,抚院坐在那一头做主人,三荷包坐在这一头打陪,两个隔着很远,没有被抚院瞧见,还是大幸。然后已经把他急的耳朵都发了红了。又约摸有半点多钟,各菜上齐。管家们送上洗嘴的水,用玻璃碗盛着。营务处洪大人一向是大营出身,不知道吃大菜的规矩,当作荷兰水之类,端起碗来喝了一口,嘴里还说:〃刚才吃的荷兰水,一种是甜的,一种是咸的,这一种想是淡的,然而不及那两样好。〃他喝水的时候,众人都不在意,只有外国人瞧着他笑。后来听他如此一说,才知道他把洗嘴的水喝了下去。翻译林老爷拉了他一把袖子,悄悄的同他说:〃这是洗嘴的水,不好吃的。〃他还不服,嘴里说:〃不是喝的水,为甚幺要用这好碗盛呢?〃大家晓得他有痰气的,也不同他计较。后来吃到水果,他见大众统通自家拿着刀子削那果子的皮,他也只好自己动手。吃到一半,又一个不当心,手指头上的皮削掉了一大块,弄的各处都是血,慌的他连忙拿手到水碗里去洗,霎时间那半碗的水都变成鲜红的了。众人看了诧异,问他怎的。他又好强,不肯说。又回头低声骂办差的,连水果都不削好了送上来。管家们不敢回嘴。三荷包看着很难为情。少停吃过咖啡,客人络续辞去。主人送客,大家散席。仍旧是丁师爷过来监督着收家伙。有个值席的二爷说:〃到底人家做到抚院,大人大物,无论他见中国人、外国人,那规矩是一点不会错的。有这样的才情,所以才能够做到抚院。想这洪大人,不是喝了洗嘴水,就是割了手指头,甚幺材料做甚幺官,那是一丝一毫不会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