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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娜——!
那天。整整一天。
他奔走在街道上,他心中呐喊着,流泪着。
那年是1998年的暮春。
他记得特别清楚。
以至于以后很多年的暮春的晚上,他还梦见自己在大声呼喊,快步地奔跑,挣扎着,以摆脱心中的魔魇。
大嘴忽然明白一个道理,人生某些得记忆,或许会变成痛苦的回忆。他的梦魇,是不是跟那些让他抓狂的日子有关。
那个1998年的暮春。
第16。5章
半夜里,他突然从梦中醒来,一轮明晃晃的月亮挂在北窗外,那月亮好像是在瞅着他,让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一骨碌从床上滚下来,去冰箱里翻出瓶冰啤酒,打开电视,只有安徽台还闪亮着,带眼镜的播音正在重播晚间新闻,上面说,正如火如荼的互联网经济可能破灭,像泡沫一样的破灭。
他觉得泡沫也不错,吹大后,阳光一照,的确五彩斑斓,美不胜收。以前,古代人秉烛看昙花,一夜花开花合,看得就是这个瞬间的美丽。
春天晚上的天气有些蕴热,他出门转到走廊上,然后慢慢爬到新村房子的楼顶,只穿件汗衫,四仰八叉地躺在水门汀上,一动不动,盯着月亮。水门汀的冰冷很快从背后的脊梁上透上来,让他浑身快意异常。
月亮没有羞耻感地看着他,照耀着已经熄了灯的大楼小屋。
他躺在楼顶许久,居然看到一颗流星,瞬间消失在天际。
这流星是瞬间的消亡,还是瞬间的光芒?
第17章
隔天是周日,晚上。
他一个人来到了人民路的网吧,坐定一台电脑前,寂静的夜晚,想找人说说话。
某著名网络聊天室,夜晚的人民鸦片瘾发作,云集在这里。
男人多数希望能结识一夜情,只有精神有问题的人会来这里找未来的老婆!而女人情况则比较多样,既有无人问津的“恐龙”,也有在网上卖春的异乡妹,更多人甚至就是来聊聊的,纯粹瞎谈以打发时光,时光如此多余?又是谁说的“一寸光阴一寸金”?
先在网上遇见一个急着要结婚的女子,她像调查户口一样和他聊了会,比如住哪里啊?身高啦?哪里人啦?大学背景啦?发现数据条件不达标,连再见也没有说就消失在一堆电子中了;接着碰到一个讨论台湾问题的小赤佬,那人和大嘴一样偏激,两个人意见不合,好像都是生活受挫型的,便在网上对骂了起来,他骂他“小赤佬”,他骂他“红头阿三”。
接着他碰到一个女的,自称是“高二女生”。网上起这样名字的多数是女混混,或者别居用心的,甚至是男同胞。
好啊,在干吗呢?——他懒懒的,在同时看看网上有无其他人可聊。
郁闷中啊~~,不知道干吗好啊,书老是看不完的,刚才还和老妈吵了一架。——听口气,对方较为成功地伪装成一个中学生,还蛮像的哩。
大嘴今天没有心情再聊下去了,心想,也懒得去戳穿你。
他说,我也郁闷啊~~,也刚跟人吵了一架。”
她给他打了个:⊙∞⊙
他给她打了个::⊙⌒⊙
他说,认识她很高兴,
她说,她也是。
他说他叫大嘴。
她说她真名叫陶可。
他说,有机会再见。
她也说,有机会再见啦。
第18章
第三天早晨,李大嘴才想起他还是要去他的证券公司上班的。
他骑着助动车,尾烟滚滚,在人民路上狂奔。
昏头昏脑地出现在信和证券,发现自己的一切都不再状态。
这天,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居然干了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
事后,他不能想像自己这么行!
他进公司门的时候,往日喧嚣中的证券大厅一片肃穆,安静得怕人,好像就差奏哀乐了。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手上的活,眼睛都盯着大屏幕,屏幕上出现了一根急剧下降状态的大阴线。
他坐在自己的电脑前,信息显示,经过某月日的重要会议研究和讨论,有关部门终于出台了整顿股市融资渠道的重要七条政策,将规范股市规范交易资金。通俗地说,就是要让那些从银行流出去“操股”的钱统统地奶奶地给我回去!
操依拉娘!终于有人憋不住了,用沪骂掀开锅,证券公司大厅里一片“赤那”“赤那”沪骂声不断,这不是要我们死翘翘吗?
有人在厕所大骂中国证监会“狗皮倒灶”。
证券大厅里,每天来这里准时“上班的”有长枫里居委的十多位中年妇女们,被门店总经理王总背后恶毒地起名“十常伺”。
谁是“十常伺”?那是东汉末年汉帝身边十位把持朝纲横行天下的宦官,十常伺投汉帝所好,大建亭台楼阁,又广选天下美女尤物,夜夜欢娱之余,还搞裸游馆,把汉帝伺候得舒服得不得了,其中老大张让,汉帝还亲切地唤他“阿父”。
而这长枫里居委的十多位中年妇女非但不伺候人不给王总搞裸游,真好倒过来,需要王总整天去伺候她们照应她们,谁叫客户就是上帝呢,王总就差给她们搞裸游了,因为她们一会儿说电脑坏了,要王总飞快地派人去修;一会儿说空调制冷不够,让王总去买电风扇;一会儿说填的单子用完了快去补,其实全被她们偷偷塞在包里回去给儿孙当数学草稿本去了。这些中年妇女不知为何如此怨妇,横行营业部大厅,工作人员稍微伺候慢了,她们的嗓门高得像京剧鲁智深《骂山门》,特别是股市不好的时候,王总看到她们,口呼“十常伺”来了,抱头鼠窜。其中一个领头的中年妇女,更是天下第一大怨妇,明显是到了更年期了,遇到股市翻盘这种事情,更是唾液横飞,脾气坏极,被王总暗地里叫“阿父”。
她说上月买进就等有这波行情了,没想到半地里杀出过七条政策,那些有消息的北京高干子弟老早跑掉了,留下我们苦命的小股民,真是他奶奶的“鬼戳毛B”,这是沪骂的经典了,知道意思的不免稀稀拉拉地拍了几下掌。
抛,给我他娘的抛,不做了,这地儿没法子耕了。
用脚给中国证券市场投票。
坐在大嘴的位置上望出去,看到大厅里有位五十来岁的股民突然两眼发直,像喝醉酒一样走来走去,说着胡话,口中喃喃,我那十多万的养老储蓄啊,我的养老金啊。
还有一个人脸色惨白,似乎大小便失禁,拉着裤子狂奔出去,眼光灰暗如土。
他的一个做“自营”的同事,座位就在旁边,脸红得如关公,在狂敲键盘,两只手下意思地摸着自己的大腿,大嘴斜眼望去,竟看到他的两条腿在一个劲地哆嗦。
在情感中亡命了两天的大嘴,今天的反应很迟钝,但他还是知道自己重仓在握,本来打算趁这波行情和蔓娜改善一下生活的,让蔓娜高兴高兴,这下全完了。祸不单行?心里一阵苦笑。
好在蔓娜是过去式了,她也不再关心他的帐户。
原本想最好这一切全部只是庄家的谣言,希望午间新闻能够出来辟谣,但是到了12点,中央一台的新闻主持人出来,她和他,两位广播员一男一女(并不是一对情人),一脸正气的播音,把上午流传的新闻肯定了一遍,这下,所有的人的精神都彻底崩溃了。
大嘴目光呆滞地盯着屏幕,发觉世界一再地失去平衡。愤懑中在一点点积累,他一拳头打在写字台台板上,剧痛,反而让他好受一点。
下午,证券大厅里充满了火药味。
抛盘的增加,李大嘴管的那个交易柜台的电脑偏还坏了。不巧正好轮到那个被王总唤做“阿父”长枫里的中年妇女,她手上拿了两张单子,高声沪骂到位,怎么坏了?赤那!棺材板!!我要抢跑道离场,你这是要赔偿损失的。
大嘴懒得理她,和柜台上的出纳低头重新启动电脑,那人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侮辱了,又得了理,更是跳了起来,厉声指责。
声音盖云霄,王总奔过来,看到李大嘴和他的柜台情况,气就不打一处来,一拍桌子,你这是这么搞的?!两天不上班,上班就搞砸。还想不想活啊?
这个王总据说是名牌大学MBA毕业的,酷爱看书,据说读书已经破万卷,知情人士透露,万卷当中九千九百九十卷都是武打小说。
别看王总对客户对“十常伺”低眉顺眼,客客气气的,碰到“阿父”狮吼更是会抱头鼠窜,但平时对部下却显露出一脸江湖气,加上半脸横肉,怎么看也跟那个温温尔雅的名牌大学联系不起来。他训起部下来,总是三个字不离口,即一个“死”字、一个“活”字、一个“靠”字。他在外怕“阿父”,在公司里部却没人不怕他的。他的口头禅是要“要让敌人灭亡,先让敌人疯狂!”
去!他命令大嘴,死到大厅里给客户们道个歉去。靠!没见过这么傻的人。
李大嘴铁青着脸,压着心中的郁闷,绕出边门,来到大厅。
长枫里居委的“阿父”挥舞着单据,几乎眼睛都要爆出眼眶了,说我要抢交易跑道,你“赤那”给我捣乱是不是?你这个看人的眼神,“赤那”是你妈教的啊。
大嘴一声不吭。
边上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另外有个女人叫道,这家证券公司是不好,夏天的空调从来是开不足的,存心蒸死我们。
这不着边的事一下子勾起人们所有的不满,所有的愤懑,于是大家把对证券市场、对股市的不满、对证监会的不满、对老婆身材的不满、对丈夫挣钱太少的不满、对不能和隔壁貌美少妇少爷偷情的不满,对做爱时达不到高潮的不满,一下子全部倾泻在大嘴的证券公司身上。
“阿父”更像通了电一样来神,看到大嘴不说话似乎肚子里面全是坏水,特别可气,双脚在地上乱跳,宛如《天龙八部》中段誉的凌波微步;手指凭空乱点乱戳,一副苦练六脉神剑的样子,就差指间生出气来,几乎要戳到大嘴的鼻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