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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持不在,其他的师弟们又都在忙一桩长达一个月的法事,于是,戒空便放大胆溜到后院和杜九娃分享芬香醇厚的“女儿红”,喝到酣畅尽兴之处,情不自禁悠念出几句诗,“今朝有酒今朝醉……哈!好酒。” 杜九娃也正好喝到微醺,听到他口出豪迈之语,忍不住椰揄道:“喂……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和尚,还“今朝有酒今朝醉”?你根本本不像一个出家人,干脆还俗算了!”
“笨丫头!你没听过“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吗?只要心中有佛,何必计较那么多呢?不是有人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嗯……嗯,那个应该是……”
“想不起来啦?接着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她取笑着。
“去!会背诗了不起呀?”他老大不爽的横了她一眼,“喝酒只要痛快就行了,喝!干杯。”
杜九娃看他喝得高兴,便想替自己闷得发慌的日子找些调剂,“喂!老和尚,前殿是在做哪家老爷的法事?我可不可以去开开眼界啊?”
这庙虽是私人兴建的,在后院的柴房躲了几天,她就发现这间庙除了一般庙宇有的壮严,精致典雅的程度几乎可比富豪宅第,一看就知道是世家大族的手笔;她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富贵人家长得怎么样?好奇得很。
“妈的!不行。”戒空发现他又犯了口戒,奇怪,好像每回他遇到这丫头,他的酒戒和口戒都守不了。“我们说好的,你只准在柴房跟后院走动,不准逛到别的地方去。”
“是不是前殿有大金佛什么的珍宝怕我偷,要不你怎么不让我去?”她又想设计他。
但戒空早有提防,“再啰唆,你现在就滚出去。”
“好嘛!知道了。”她怏怏不乐的答应了,唉,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讨厌!这种日子实在闷死人了!杜九娃在窄小的柴房里走来走去,虽然有陈年“女儿红”作伴,但想到戒空禁止她出去,她心里就很不舒服,连自己的娘她都敢违抗了,她干嘛这么听他的话?
对!她就是要出去逛。
哇……她站在一间供香客留宿的禅房外头发出无声的赞叹,相当讶异屋里摆设精致的程度。这哪是禅房?简直是到了……极乐世界嘛!
她看了看以素淡但柔滑丝缎铺整好的床铺,决定放弃去窝扎人的干草,今晚就躺在这张舒服的床上睡。
谁知刚关上门,门上却响起一记叩门声,“戒空大师,您在里面吗?”
狄伯伦找不到那天的知客僧,又希望早日将立牌位的事做好,便问了寺里的人戒空的居处,哪知到他的禅房也找不到人,正好经过这里听见关门声,于是便上一刖碰碰运气。
里头的杜九娃吓了一大跳,慌乱中将灯架踢倒,弄出嘈杂的声响;还好现在是白天,灯蕊没点燃,否则就是一场灾难。
惨了!果然她不是做坏事的料,骗酒喝、骗钱,没几回就给母亲逼回家待嫁,一不想安分的待在柴房,就又被人发现。不!要是被人知道她在这里,不但戒空会被她连累,她也会被押回去嫁给一个陌生人。
狄伯伦明明听见有人发出痛楚的呻吟声,但忽然又没有半点声响,以他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直觉,他立刻破门而入,要将那个可能是小偷的家伙逮捕。
一看到蓄着浓密黑发的后脑勺,再思及此地是庙宇,他想也没想就扑上去将要跨窗逃走的小偷自后牢牢抱住。
呀!太过分了!杜九娃倒抽了一口气,羞恼交加地要将箍在她胸口的大手抓开,可是,那家伙的力气好大,她怎么也扯不开。
“放开我!”她忍不住大骂出声。
女的?
吓!这女贼也未免太大胆了?这庙可是皇太后娘家兴建的……
但掌心里传来饱满的柔软感已教他无法再多想什么,他的耳根感到一阵燥热,正想换个位置制伏这名女贼,但一记狠辣、阴损、下流的攻击,不偏不倚地踢中了他双腿间的男性“弱点”,当场他就疼得松手,倒在床榻上。
第二章
“施主,您怎么了?”一名路过的知客僧见到狄伯伦面色惨白的坐在床榻不住喘气,讶异的问道。
“庙……庙里有贼!”该死!想他转战沙场,大小伤也受过无数回了,但都没有这次伤得狼狈!
哼!战场上虽是性命相博,但却不是用这种市井无赖的打法,难怪他会着了那个女贼的道。
“贼?”知客马上浑身颤抖,一脸草木皆兵的表情,从凌乱的床榻看向四周围,“这……这怎么会呢?寺里自戒空师兄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宵小、强梁敢上门了啊!”
“是吗?”狄伯伦不甚相信,“我抓到……呃!我遇到的贼还是个女贼,足见寺里的防卫太差了!”
“那……那该怎么办?”知客僧仍浑身发抖,忽然,窗外晃过一个精瘦的身影,他立刻出声,“戒空师兄,快来!寺里来了小偷!”
“什么?”戒空吃了一惊,他在这里出家,附近大小山寨的弟兄他早打过招呼了,怎么还会在太岁头上动土?
知客僧又说:“但是,这位施主说他遇上了一个女贼……”
女贼?不消说,一定是九娃那个鬼丫头,他才离开一下子,她就给他出乱子,妈的!老子叫她马上滚……他在心中暗忖,慢着,若揪出她来,他知道杜九娃也会扯出他窝藏女人的荒唐始末,到时不但他犯酒戒的事会让他颜面扫地!还喝不过瘾的“女儿红”更是没得喝了。
他这山寨主可不是白当的,马上权衡出利害得失,决定继续包庇杜九娃。
戒空摆出一张凝重的面容,问狄伯伦,“施主没被那女贼伤到吧?”见对方咬着牙摇头,他也当他没事,又继续说:“没事,那就好,关于施主在敝寺遇上贼人的事,老纳会请京兆府的捕快来加强警备。”
狄伯伦听他说得郑重,便点了点头,“就偏劳法师了。还有一件事,就是族弟想立牌位的事……”
成功从窗子脱逃的杜九娃火速冲向后院,刚要躲进柴房里,想想不妥,干脆奔出后门,找到藏酒的山洞,窝在里面等风头过去。
等呀等的,眼看太阳都下山了,戒空那个老头还是没来找她。她喝了些酒暖暖身,又继续等下去,一直等到月亮、星星都出来了,还是不见戒空的人影,她忍着四周黑暗逼近的恐惧,颤抖地等下去。
可是,当月亮都要回家时,她的恐惧已经转为愤怒,火大的她,拿起一块大石头,准备将剩下二十几坛的“女儿红”砸烂。
“手下留情!”戒空才叫完,就听见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已经有五、六坛美酒“香消玉殒”了。
“你这是做什么?哎哟!妈的!这……这太可惜了!“他心痛万分的蹲在地上边惋惜的叫着,边以手掌捞起坛底残余的酒喝。
一人独自度过冷寂恐惧的一夜,好不容易盼到戒空来找她,但他一来就跟她娘一样,只在乎那些“女儿红”,她的气愤越烧越炽,又从地上抱起一块更大的石块要歼灭其余的酒坛。
发现她就要进行下一波攻势,戒空连忙将她的双臂抓住,“喂、喂!九娃,你疯啦!这是十八年的美酒,你砸它们干嘛?”
她杏眼里怒焰熊熊的瞪住他,“我娘为了这些酒要把我嫁掉,你这臭和尚也为了这些酒才肯收留我!你们都是一样,都没有人关心我的死活,我要把这些酒统统砸了!”
“你……唉!发火啦?我让你骂、让你揍都行!干嘛拿它们出气啊?”为免再有美酒遭到摧残,他干脆将她拖出洞外,又运劲逼她将手里的大石扔掉。
但这样的安慰并未能稳定她连日来受到的委屈与一夜的担心受怕,加上手腕又被他捏得颇痛,霎时,不情愿、气恼、不受重视等多种情绪同时涌上心头,她的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放开我!我要把你们关心的那堆该死的酒统统砸光!放手!”
在微亮的晨曦中,见到总是和他嬉笑怒骂,几乎无辈分、男女之分的小顽童忽然哭得晞哩哗啦的,戒空也吓了一大跳,而她的泪珠陡地勾动他深藏心底的过往,一时心情猛烈激荡的把她抱在怀里,连声安慰,“红娃,不哭!爹在这里,有什么委屈跟爹说……”他的眼泪也滚了出来。
“说有什么用?根本没有人管我的死活!呜!哇……”她的情绪如排山倒海般奔泄而出,也抓着老和尚的僧袍大哭特哭。
就这样,这一老一小居然在山野里抱头痛哭了起来。
“喂!老和尚……你有女儿……怎么没跟你在一起?”早晨扑在戒空怀里哭过一场后,杜九娃虽觉得颇不好意思,但这个问题却也教她好奇万分。她知道这老和尚曾经当过绿林好汉,但怎么也想不到他也会有老婆、小孩。
戒空闷不作声,只微哼了一下就别过头去喝酒。
“说啦!说给我听嘛!”她锲而不舍的缠问,希望他说些往事来听,好当这半坛酒的下酒菜。
他受不了她的聒噪,终于发作了。“喝你的酒去,少来烦老子!”将脖子一直,戒空把剩下的酒全灌下喉。
“说一点点就行了,说啦!”看他的酒喝光了,她讨好地自动献上她手里的酒。
戒空老实不客气的拿过来喝,跟着他抬头看着她,眼光慢慢转柔,“我女儿要是还活着,应该跟你一样大……”除了贪她的好酒喝,也因为她的年纪与女儿相仿,他才会结交她这个忘年之交。
“她死了?”半坛酒就让她的胆子增大了不少。
“呸,少乌鸦嘴!”他马上飞去一记爆栗。
她嬉笑的躲开,不满地抗议,“是你自己说“要是还活着”,我当然以为她……那个了。”
戒空沉痛地叹了一口气,“当年,我离开她们母女本想去外地赚钱,没想到后来却混成个山大王,等我想起她们母女回去找她们,却看到整个村子都被另一帮土匪……唉!因为村里一个活口都没有,虽不知道她们是生是死,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