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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部长的身体不好,累得有几次吐了血。
张部长的脸色焦黄,神色严肃地说:“梁羲山这个人,头脑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思想很顽固,工作做不好会走极端的,你们要有充分的准备。武部长说,北平市委那里有一个能干的人手,先期做了些调查工作,他说梁羲山和那个女人正往西北地区逃跑。据可靠情报,那司琴的父母和哥嫂,都在兰州做丝绸生意,据此分析,他们很可能要到兰州。看来,你们就要赴兰州一趟啦!”
少华听说梁羲山有可能去兰州,心里略微感到有些安慰,好歹有了一点线索。他猛然想到自己在兰州还有一个远亲,这个关系,不知能否用得上,于是就对张部长说:“部长,俺有一个远房叔叔,是一九三三年初被绑架的时候,通过王旭初同志认识的,他叫王彬卿。当时,王旭初是陕军孙蔚如的副官处长,王彬卿则是参谋处长,他们俩在八大处里头都算拔尖的人物。这人年纪不大,现在也就三十八九岁,是个日本士官学校的留学生,文化程度较高,思想也比较进步。他和孙连仲部队里的共产党人关系很好,据说在当年渭华起义的时候,还帮过刘志丹一把。值得一说的是,这人武功不得了,名声很大,尽管多年在外,家乡武林中还把他列第四高手,称他为‘月下萧何’。”
张部长听说有这样一个人,很感兴趣地问道:“现在干什么呐?”
少华接着说:“那年,他娶了个姨太太,两人感情很好,平日里形影不离。那姨太太年轻漂亮,家里很有钱。一九三五年初,孙蔚如部被调离兰州,他就离开队伍,留在了兰州。这个人多年和家乡这边就没有啥往来,听说他现在是丝绸商人,买卖不小,也挺爱好弄个古玩什么的,对古瓷器和古字画什么的,很有些研究,还喜欢作古诗哩!”
张部长思忖了一阵,对少华说:“我看可以接触,多一个朋友,总会有帮助,是不?”少华点点头,表示赞同。
钱离插了一句说:“到了兰州,情况和这里不同,那里很复杂!咱们不熟悉。”
张部长说:“对!甘肃这块地方在一九二九年以前是冯玉祥管,冯玉祥的部队东上以后,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基本是军阀割据,几路人马各据一地,斗争十分激烈。后来,陕军和东北军都占据过兰州,直到一九三二年,蒋介石先后委派了邵力子、贺耀祖等好几个甘肃省主席,把兰州控制在自己手里。马步芳也想把势力伸进甘肃,不过目前还没有机会。还有各清真寺的寺长,在宗教方面也都有些势力。看来,梁羲山到兰州去也有他的一番分析呢!政治形势混乱,才有他的藏身之地。我们党在兰州的地下活动有一些,但是力量不强,这一点他可能也是有估计的。
张部长的神色严肃了起来,他拍拍少华的肩膀,眼睛却看着李琼说:“哦!这是个问题。对付梁羲山恐怕要多动点脑筋才行!我分析,苗冰川和三痞被我们处决以后,他和马达维的联系基本断掉了,马达维不敢来解放区,梁羲山绝不敢去北平,他应该知道那里有多少股势力在等着他。他有八条命也不够杀的,兰州应当是他惟一去向。梁这个人的武功是冀南第一,不容易对付,在那里又不方便动枪,这种困难。要充分估计。另外,还有件事我先告诉你们,咱们也有一位武艺高强的同志,已经到了兰州,关键时刻他会主动与你们联系。”
张部长越说越神秘,他看李琼一言不语,便开玩笑似的问她:“闺女猜猜看,那人是谁?”李琼不好意思地说:“俺哪里知道哩?”张部长哈哈大笑,说:“到时候就知道啦!”几人都不知道张部长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跟着傻笑一阵。
最后,张部长明确了他们的任务,他说:“这样吧,你们到兰州的主要任务有两条,第一,摸清梁羲山的准确住处,采取措施,弄回国宝;第二,如有可能,把梁羲山给我弄回来。散会!谁都不许回去,在机关食堂吃饭!”
说完,张部长就咳嗽不停。少华等人见首长身体不好,就起身告辞,张部长拉着少华的手,一直送他们离开了办公室。
几个人在机关食堂吃了中午饭,又想去看武部长,钱离说:“别看他了,首长正在开一个重要会议,这几天部队可能有大的行动哩!他叫俺转告你,无条件按照张部长的指示行动。”
少华憾意无穷地说:“俺真想他哩!”
第八章第62节:进入了兰州市区
兰州,中国西北地区军事重镇。黄河像一条巨龙,从城市中间飞腾而过,黄河水汹涌澎湃,卷着泥沙,冲击着黄土高原,灌溉着两岸的土地。
少华、钱离、李琼和李云肩四个人,从威县出发,经邢台到邯郸,然后从这里离开冀南地区,由太岳军区的部队护送过了河南省全境,直到陕西华阴。西北地下党的同志接过他们,经过漫长路程,一路之上,风尘仆仆,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达甘肃榆中县境内。在夏官营告别了西北的同志,他们步行到了东岗镇,不多远,就进入了兰州市区。
他们化装成做丝绸生意的客商。
少华自然是老板,穿件夏布长袍,分头油亮,潇洒大方,风度翩翩。当他刚刚走进兰州市区的时候,不禁心潮起伏,思绪万千。
小时候,他到过兰州。当初,他被土匪从威县绑架到了石家庄,后来,土匪大头子陆青毛投奔了驻兰州的陕军孙蔚如,部队被正式收编,这伙土匪就乘火车经郑州到了宝鸡,然后一路徒步行军到了兰州。
那是在冬天,陇东地区下了大雪。白雪厚厚的,覆盖着大地,寒风凛冽,吹得人寸步难行。土匪头儿穿着皮袍,小土匪也披着棉大氅,少华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破烂的夹衣服,连个帽子都没有,脸上生了大片的冻疮,脚冻烂了,浑身也没有一处好地方。在风雪中,他一步一步地挨着,随时面临死亡。
土匪们害怕他逃跑,就用一根钢丝,穿透了他两只手掌心,后头有人牵着,还不如一头牲畜。一路之上,他的血流在雪地上,流在马棚里。他的双手溃烂了,胳膊红肿了,发着高烧,还得跟着走,途中不知昏死过多少回。
少华顽强地和命运抗争着,说也奇怪,他竟然挺了过来。他咬着牙,饱含着仇恨,四肢冻僵了,手上淌着血,然而,生命之火却越烧越旺。
在甘谷,他路过一座长满了竹林的野山,他喝着冰凉而甜美的泉水,倾听自高山潺潺流下的溪乐,忽然看见了冬天里的蝴蝶,有拳头那么大,三五成群,色彩斑斓,在眼前飞来飞去。他以为这就是梦,人间最富有生命力的幻想。
这幻梦支撑着他,让他在这条死亡之路上挣扎。
最后,他竟然活了下来。
作为一个肉票,他被藏匿在已经被收编成国民革命军的土匪队伍里,沿着一条石板路,上了六盘山,又赤脚过了永不结冰的鸳鸯滩,跋山涉水,历尽千般苦难。他忍耐严寒,经常饿着肚子,经常被土匪殴打,就这样终于到了兰州。不久,又出了乌鞘岭到了高原西宁。那时候,他才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少华在兰州,碰到了救命恩人王旭初,帮他摆脱了土匪的控制,后来又经过一番周折,回到了家乡。从那一段难忘的生活开始,他认识了人生,重新选择了一条生活道路。现在,他以一个身负特别使命的共产党员身份,又回到了兰州,脚下这条路,是那么熟悉,令他百感交集。
李琼扮成老板的太太,穿件雪青缎子旗袍,头上还插了根银钗,脚下换了双高跟皮鞋,一改往日清纯俊秀,显出无限的妩媚姣好,就像一朵沐浴过露水的桃花。她不习惯这种打扮,走路被迫一扭一扭的,只好紧挨着少华,生怕落下了半步。
李云肩就是老板的小姨子,也穿了件旗袍,不过是淡粉色洋布的,让人看起来不像阔小姐,倒像是刚毕业的学生,看上去柔弱文雅,俏丽娇羞,又有点活泼可爱。她时而搀扶着穿了高跟鞋的二姐,时而跑到前边向行人问路,当地听不懂她说的话,拼命地摆手,她不停地“咯咯”笑。
钱离化装成账房先生,短粗的身上穿一件大对襟儿疙瘩扣的夏布褂子,背着一件盛着各式账簿的背囊,在三个人后边跟着,唯唯诺诺很是称职。
他们雇了辆马车,四个人都坐到了车上,车子由一匹马拉着,这是匹河套马,矮小粗壮,拉着四五个人并不费什么力气,四只小白蹄子放开,嗒嗒嗒的挺有节奏。
一条土路,从东岗大街一直贯穿全城,街道两侧的房子都是黄土夯的,表面上连块砖都没有。地是土的,房子是土的,整个兰州城显得很陈旧、萧条。行人很少,街上冷冷清清,几辆人力拉水车“骨碌碌”地响,偶尔有几位头上蒙着白纱、黑纱的妇女走过。她们都穿着肥大的长袍子,也看不清她们的年纪和长相。
少华小声对李琼说:“这些人都是回回族,面罩不同,身份也不同哩!”李琼好奇地瞧着这些女子,悄悄捅捅少华说:“俺也弄个罩儿,把脸罩起来,行不?”
少华听见李琼这么说,看她变成一个幼稚的孩子,于是他笑笑说:“不行!”
“为啥不行?”李琼好奇地问。
“戴是能戴,你一走道儿,人家就看出来啦!”少华在兰州呆过,这地方的风俗懂得一些。
“真的?”李琼见少华一本正经的,不像是在说笑话,于是就更加仔细地观察,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些女人走路的姿态不一样。过了一会儿,她“哦”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冲少华不住地乐。
少华也跟着乐,但又觉得不甚明白,便问她:“乐啥哩!”
李琼忽然感到害羞起来,把脸埋在两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