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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句话起的作用可大了,几天之后,霍少强给李瑜一个电话,说:“我妹妹想见你,有事请教。”
要请教的事其实极之简单,李瑜跟霍少珍会面时,她坦率地问:“我有机会成为高家的人吗?”
李瑜定睛看霍少珍,这眼前的女子太幼嫩了,一定是被高骏的身分地位再加甜言蜜语骗倒了,才会弄到有今日。与然,也因为有蓬门碧玉嫁进豪门的实例,才会引起霍少珍这等女子的虚荣幻想。
李瑜也坦率地回应说:“高骏如何对你说了,他还有去见你吗?”
霍少珍点点头:“他说如果我安分守己,他还是会来看我的。”
“他有来吗?看样子,你没有找他的麻烦。”
“我没有。可是,他婚后只上我家来过一次。”
“他知道你怀孕吗?”
“知道。”
回答这话时,霍少珍有点狼狈,也有着些微激愤。
李瑜看在眼内,明白过来了,说:“怀孕是你以为可以缚住高骏的手段,他知道了,不高兴,是吗?”
霍少珍抬起头惊问:“你怎么知道?高骏跟你们家里的人谈起?”
“不,他怎么会。如果高家知道,老太爷看在孙儿分上要把你承认,他怎么向贝欣交代?”
霍少珍道:“难怪他知道我怀孕后,告诉我,只要我安分守己,他会照顾我们母子。”
“就这样,你就满意了吗?”
霍少珍对李瑜说:“如果我满意的话,就不会寻你帮忙。高骏他太冷静,我没有把握以后真能一直见得着他。”
“你的正确说法应是他太冷酷,不受控制。”
“请你帮我。”
“你找错对象了,我是有心无力。能帮你的只有一个人。”
“谁?”
“贝欣。”
“贝欣?”
“对。把真相告诉她,她会给你很好的主意。”
“她会吗?”
“必然会。”
“贝欣会对付我。”
“不会,只会对你有好处。”
“为什么你对她如此有把握?”
“因为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不是势均力敌、旗鼓相当的人,贝欣不屑出手与你对垒,江湖较量也要讲身分。请恕我直言,你没有这份与贝欣比试的资格。你跟高骏的关系,极其量只能令贝欣刺痛一下,然后她会给你好处,保障你以后不对她做成骚扰。”
霍少珍的自尊受损了,她对李瑜的那番话,非常的在意。
霍少珍认为上天要公平些,何必把一切的优点好处幸福幸运都尽往一个人身上放。
于是霍少珍道:“那就让贝欣刺痛一下吧!算我是只小苍蝇,危害不了她的生命,但也有本事在她的生活上做成一些干扰,再从这些干扰中得到一些得益。”
李瑜笑着补充说:“这些得益大到可以承认你以及你的孩子成为高家的成员,小至由贝欣送给你一笔钱,不妨以之重组生活,何必还要每天晨早起床到外头工作,听老板呼呼喝喝,下班后孤零零地长盼那高骏的来临。你的忧虑不是多余的,到那么一天,高骏决定不跟你来往了,你能拿他怎么办?难道哭哭啼啼地上高富律师事务所算这重冤孽不成?怕为时已晚了,还是先下手为强。”
霍少珍的心被打动了。
她觉得李瑜真是有内涵有头脑有知识的人,以她的身分地位肯如此开诚地帮助她,真是太好了。
为此,她决心背城一战。
先等到高骏来访,霍少珍就跟他摊牌,道:“稀客。”
高骏刚要除掉领带,听霍少珍的口气不对劲,便停住了手,道:“我偶然到访是为寻欢而不是为受气。”
“那你找错对象了。”
“很好,恕我打扰了。”
高骏把外衣搭在肩膊上就走。
“慢着。”霍少珍叫。
高骏没有为此而停下脚步,他正打开了大门。
霍少珍于是高声叫喊:“我会去找贝欣。”
这么一说了,高骏果然停下来。
霍少珍满心欢喜,认为谈判可以展开了。
如果高骏能要求她别去见贝欣,以较好的条件跟她交换,她是会肯的。
当初在高富律师楼任职,跟高骏走在一起,就以为从此可以钓到金龟婿,直至高骏传出婚讯,她才如梦初醒。于是急忙撤防,好让自己怀孕,以一条高氏亲骨肉的生命去维系这段孽缘,看最后能抓到些什么好处。
如果高骏受硬不受软,也是可以的。
霍少珍懒得再跟那姓贝的女人交手去。
谁知霍少珍的如意算盘计错了。
高骏是停下了脚步,且回转头来,对着霍少珍冷笑,温文地回答说:“去吧,祝你好运。”
然后就伸手关门跑掉了。
九'梁凤仪'
屋子内剩下了霍少珍一人干站着,显得如此的错愕、委屈与无助。
刚才高骏的反应,对她是至大至重的侮辱。
比跟她吵一场架,甚或对她拳打脚踢,还要羞辱她。
高骏原来压根儿看她不在眼内。
因为在他眼中,有位不可侵犯的、至高无上的女神贝欣。
霍少珍怒火冲天。
她决定大不了一拍两散。
果然,她到贝欣的办公室找贝欣去。
贝欣正在为一家新开的超级市场备货,贝氏的香烟分销公司很自然成为其中一个重要客户。
当贝欣听罢了霍少珍的来意后,头开始霍霍霍地跳跃。
无疑,她的神经扯紧了。
从来不抽烟的她,也在台面上那些贝氏分销的香烟堆内,胡乱地抓起一包“三个五”,拆开,把香烟抽出来,打算吸食,以镇静神经。
不管贝欣是怎样结的婚,说到底,她现在是高骏的妻子,她并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些乱子。
即使明知这是一场政治婚姻,她的自尊也是会自然而然受创的。
女人的本能反应就是提出一个疑问,为什么自己的吸引力如此薄弱?
一条橡筋,也会在日子有功之后才会呈现疲态,为什么在用了不多久,就成了可弃置一旁的废物?
当她回去面对丈夫时,她得到了一个很好的答复,高骏说:“霍少珍事件是过去的,远在未认识你之前认识的一个人,跟你的魅力无关,况且,请别委屈自己,你知道在今天不是很多人能跟你比较。”
这个答案无论如何是令贝欣舒服了一点。
“可是,她怀了孕了。”
贝欣依然是迷惘且焦虑的。
一个女人跑到自己跟前来,告诉她已怀了自己丈夫的骨肉,那种震惊还是隐隐然起着作用的。
“高骏,你怎么处理?”
“并不需要处理。”
“你不处理,可烦到我头上来,我可要处理呢!”
“为什么你要处理?”
“她怀的是你的孩子。”
“贝欣,你知否这年头已有确实有效的避孕丸和一切的避孕工具,故此,她要怀孕,是她个人的事,我并没有同意。对我不同意的事要我负责已经说不过去,何况要你去承担,是不是太风马牛不相及了。”
贝欣愕然。
“或者,”贝欣说:“她爱你。”
“是吗?有这种事吗?”
“你没有想过?你不相信?”
“如此顺理成章的事,怎么不相信?贝欣,以我的条件,霍少珍真心地爱上我有什么值得怀疑。如果她爱我,那么,孩子大可以留在她身边作个纪念,我没有同意她怀孕,我更没有承诺长期以至于生生世世的以爱还爱。”
“爱要有那么多条件吗?”
“你问霍少珍是不是无条件的爱着我?如果是,她来找你骚扰你干什么呢?不就静静地等在那儿,盼望我有空时去见她一面。她尊重我的自由与抉择,那才是无条件地相爱的基础,对不对?她现在是这个样子吗?”
“你完全的不动心?”
“我应该为这种女人动心吗?”
贝欣默然。
好一会,贝欣才说:“你一点歉疚都没有,对她没有,对我也没有。”
“没有。对她固然没有,对你也不必有。”
贝欣闻言,稍稍激动,问:“为什么?”
“贝欣,我不是说过,别把高贝欣的角色演得过分投入,呗,你会很辛苦。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一场商业合作,是人际关系上最亲密的结盟。在世界上,我仍未找到有另一个女人可以取代你在我感情上、事业上、家族上的地位,那就很不错了。”
贝欣咬咬嘴唇,道:“霍少珍明天来向我要答复。”
“你要我帮助处置掉她吗?”
“是帮我吗?”
“对,帮你。是你惹来的麻烦,一早别听她哭诉就成。”
贝欣苦笑:“如何个帮法?”
“团结就是力量,我和你一起跟她见面,只要我们手牵着手让她亲眼看到,她就会知难而退。”
贝欣永远没法忘记霍少珍在翌日走进她的办公室来,看到了高骏搭着妻子的肩膊,两人亲热地迎接她的那副表情。
怕是一些沙场上的将领,听到全军覆没的消息时,那个绝望的、备受凌辱的表情就是那个模样。
根本不需要作任何处理。
霍少珍知道大势已去。
她那个尴尬到不知如何是好,是要依旧落落大方地打招呼,抑或干脆掉头就走的表情,太显着可怜相了。
这叫贝欣心上不安。
她不知该不该同情霍少珍。
贝欣本来想把一笔钱塞给霍少珍,把她打发掉。
但当她把整件事分析一次之后,她就出不了这阔绰的一手。
因为贝欣不能同情,也不愿同情一个刻意制造一条生命去作为满足私欲的人。
女人要成为强者,主要的条件是能克服那生活上对女性特有的不公平。
霍少珍爱上高骏,他却始乱终弃的话,霍少珍依然坚持把孩子养下来,作为一个刻骨铭心的印记,自己靠自己的双手把孩子带大,自己靠自己的双脚站在人前干活,自己靠自己的心神去静静地怀念一段人生的情缘。这样做,霍少珍才是强者,才值得同情,才值得帮助。
慷慨应该施之于那些值得支持的人与事之上。
如果因为自己今日拥有财富,而盲目地毫无宗旨与选择地施予援助,那只不过是她贝欣的愚昧与对家族资产的不负责任了。
贝欣目睹霍少珍有点步履蹒跚地离开她的办公室,她的眼眶忽而有一阵温热。
贝欣是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为了女性的荏弱和愚昧。
她原本是个不会流泪的女人。对贝欣而言,只在发觉自己有极大的喜悦,与别人有无尽的哀痛之时,她才有哭的冲动。
除了通过霍少珍的落败,反映出女性的悲哀之外,贝欣对高骏的所谓不忠,只有微微的不安。
她知道那是女性的本能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