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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诊治。”
贝欣一听,高兴不已地拥抱着文子洋,嘴里叫嚷:“那真是太好的一个消息了。”
直到回转头来接触到伍玉荷欣慰而又惊骇的眼神望着她和文子洋,贝欣才刹那间觉得自己失仪了。
她立即放开文子洋,道:“小洋,请你这就赶快去把那位崔医生约来吧!”
头脑仍然清醒的伍玉荷也加插了一句:“小洋,别张扬,找海外来的医生来看我的病,恐遭非议。”
那个年头,其实什么事也有可能受到控诉和非议,视乎本身的运气以及碰上些什么人罢了。
文子洋走了以后,贝欣欢喜地坐到伍玉荷的床边去,道:“婆婆,你说得对,天无绝人之路。你看,我们的运气还真不错呢,这个时候难得有人回国内跑一圈,现今回来了一个文老师的好同学,还是个有名的骨科医生,也许他开一个什么药方,就能把你的骨痛治好了。”
伍玉荷拍拍贝欣的手,笑道:“你把世情看得太容易了,我的这把老骨头,能冒着多场风霜,熬到今日,已经很艰难,实在不敢奢望有什么奇迹出现。”
“事在人为,视乎你的意志力强韧到什么程度罢了。婆婆,这是你的信条,也是你给我的教诲,怎么一下子都忘了。”
伍玉荷说:“你看,我怕是老得不只骨头有毛病,连脑筋也记不牢自己的话了,不是吗?”
“婆婆,你真的可爱。”贝欣伏在伍玉荷身上,尽量地享受一下亲情,让伍玉荷身上发放的温暖传递到她的胸臆之内,实在舒服极了。
贝欣想,世界上没有人比自己的外祖母更好,更值得她为爱重她保护她照顾她而竭心尽力,做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任何事。
伍玉荷轻轻扫抚着贝欣那柔软至极的头发,问:“你不是曾告诉我,子洋说过你的头发长得好看吗?”
贝欣说:“婆婆,你为什么这样问了?”
“你先答我吧。”
“是的,不过是很多很多年之前的事了,那时,我们还是了小孩子。”
“那是缘。”
“婆婆,为什么呢?”贝欣禁不住抬起头来问。
“你外祖父和你父亲都曾这么对我和你娘说过,我们祖孙三代的女人都有很好看很柔顺的头发。”
贝欣刹那间涨红了脸,不知如何回答伍玉荷的话。
“子洋是个很不错的孩子,最怕是你们有缘而无份。”
“那有什么分别呢?”
“有缘的人会相爱,有份的人会相投。”
贝欣立即回应:“有缘有份固然好,有缘无份总比有份无缘更胜多筹。”
伍玉荷点头:“生长在我们这个时代,人生聚散无常,不时有横来的风风雨雨,打乱了我们的计划,拆散了我们的情分。贝欣,能有你的那个想法就好了,也叫我不用为你老担心。”
“婆婆,你千万别为我担心,我从不认为日子会难过。每天都有新希望,只要睡过了能醒便成。”
贝欣是真的盼望着明天。
明天到来,便代表生活上某些情事有新的发展、新的突破、新的效应。从这各种的新情况之中,寄含着很多很多个可以实现的新希望,真是令人振奋的。
翌日,果然在文子洋的带领之下,把那位崔昌平医生请来了。
崔昌平跟文任斋是同期到美国加州大学深造的,年纪应该是差不多吧,可是,一眼望上去,总觉得崔昌平比文任斋起码年轻十个年头。
当年在美国深造完毕,一班五六个中国留学生,只有文任斋坚持回国执教。
同学们都劝他三思,论物质生活,当然是美国好得多;论个人事业的发展,也还是在海外比较易于把握。
但文任斋很坚决,他对好同学崔昌平解释:“我充实了自己,无非都是要教育下一代。”
崔昌平说:“在美国,你一样能如愿。”
“可是,教育美国年轻人的责任应该由他们美国人来肩负,我们不必为他们分担。反而是培植中国的下一代,我们责无旁贷,尤其家乡是穷乡僻壤,更要教育人才。”
崔昌平还不放弃游说的工作,道:“任斋,精忠报国是没有地域限制的,海外华侨一向都十分爱国,寄人篱下,纵有千般如意,也是有遗憾的。为此,绝少绝少有不认国家与家乡的华侨,我们一样可以多在海外赚钱,多为中国的教育作贡献。”
文任斋笑着拍拍崔昌平的肩膀,说:“你没有说得不对。不一定要留在中国才可以爱中国、为中国。但,有所谓‘各尽所能,各司职守’,我感到我回国去更能发展我的抱负。”
“任斋,”崔昌平说:“你在家乡执教是会非常清苦的。”
“谁说不是。就因为非常清苦,很少人肯干此活,我就更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了。”
最终,两个好同学拍肩互相鼓励,算是妥协了。
事隔多年,目睹山河依旧,人面全非,对着故人之子,崔昌平有说不出口来的难过。
他只能含糊而艰涩地对文子洋说:“你父亲很伟大,你应该引以为荣。”
话是不能多说了,否则,崔昌平恐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要在后生一辈的跟前痛哭失声。
这次回国之行,无疑是满目疮痍,满心惘怅。母亲在湖南故乡等待到游子回家来后就病逝了,再顺道来广东,探望多年好友,可又听到文任斋被关进牛棚去的消息,就更不敢相认探望了。
这种亲离友散的悲哀涌袭心头,真教崔昌平不胜负荷。
惟一的安慰是见着了文子洋,又发觉文子洋并不如目下一般的青年人,是个很有思想,且成熟的可造之材,才令崔昌平觉得此行微带畅快感受。
故此,当文子洋请求崔昌平为伍玉荷诊断症候时,他一口便答应下来。
固然是为了医者父母心,更为崔昌平从文子洋的紧张神态和语调中,多少能猜想得到文子洋对贝欣的心意,为此而有着非帮这个忙不可的心思。
崔昌平很彻底地给伍玉荷诊断,在结合了一番仔细的观察和他丰富的专业经验之后,他很慎重地对文子洋说:“子洋,我需要单独跟病者的至亲交谈一次。”
“伍婆婆只有一个孙女儿,她就是贝欣。”
“还是很年轻的姑娘吧!”
“贝欣她很懂事,而且有能力拿大主意。崔伯伯,你有什么关于伍婆婆的话都可以跟贝欣说。”
“这就好,我要赶快与她商量。”
在一个下午,文子洋嘱贝欣到崔昌平下榻的旅馆找他。
崔昌平招呼了贝欣坐下后,脸色凝重地对她说:“你仔细地听我讲述你外祖母的病况。”
“崔医生,你请说吧,我在听着。”
“你外祖母患的骨痛症,并非风湿病,很大可能是骨癌。”
贝欣睁大了眼睛瞪着崔昌平,并没有特殊的过分反应。
“你明白什么是癌症吗?”崔昌平问。
贝欣点头,很平和地答:“知道。听说是等于绝症,没有机会复元。”
“你很镇静。”崔昌平看到贝欣的反应,这样说。
“我婆婆只得我一个亲人,有什么事我都得应付,是只有镇静才能想到办法的。”
“难怪子洋在我面前曾不住地夸赞你。”
“崔医生,你肯定我婆婆患的是癌症?”
贝欣很快就把话题带回伍玉荷的病情之上去,现今没有任何人与事能再引起贝欣的兴趣和关注,她将精神慢慢收敛、凝聚在伍玉荷一个人的身上。
崔昌平缓缓地点头,道:“据我多年来在骨科诊断上的经验,很有把握你外祖母患的是癌症。”
“有百分之几的把握?”贝欣问。
“起码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我没有诊断错误。”
贝欣立即扬起一边的眉毛,表现了一点点的兴奋,道:“那就是说还有百分之二十的机会是你诊断错误,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
“那么,我们是要去求证这百分之二十是代表是一个误会,还是要把它归纳到另外的百分之八十上去?”
“我相信在国内没有最先进的医疗设施,可以为她取得百分之一百的结果。”
“要哪儿才会有呢?美国?”
“是的。”
贝欣再稍微沉思,说:“崔医生,这种癌症是不是完全没有康复的机会?”
“在中国,几乎肯定没有生还的希望。”
“你的意思是在外国倒还有这个机会?”
“可以这么说,美国的侯斯顿医疗中心,是专门研究治癌的,成绩举世知名。近年有一两种癌症,在发现初期立即以药物和电疗诊治,有过成功的个案。”崔昌平说:“我就任职于那个癌症中心,也是侯斯顿大学医学系的教授。”
崔昌平才说完,贝欣就突然地跪下来,端端正正地给他叩了个响头,道:“崔医生,我求你把我婆婆救活吧!”
崔昌平吓了一大跳,慌忙把贝欣扶起来,道:“小姑娘,千万别这样,起来吧,我们再商量。”
崔昌平让贝欣重新坐好之后,就替她解释:“要把你外祖母治愈,是个非常艰巨的工程。”
“崔医生,不管你需要怎样的报答,我都会答应,只要能让婆婆继续活下去。”
“我相信如果我们百分之一百证明你外祖母是患了骨癌,她的病征还只是初期阶段,那就得赶紧把她申请到海外治病去。”
“我会去申请,一定尽快申办。”
“由你申办,在目下这个环境之内,会成功吗?”
贝欣明白对方的隐喻,于是解释道:“我知道因患病申办到海外求诊,是有机会批准的,我们总得试试。总之,在任何情况下,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成功率,我都不会轻易放弃。”
“申办反而不难,我有能力帮助你。”崔昌平说:“我的一位病人,正是国内领导层高干的子弟,我向这条门路求助,又是争取正常的就诊机会,是会批准下来的。不过,有一个难题,你和我都肯定是有心无力。”
贝欣紧张地问:“什么难题?”
“钱。”
“钱?”
“对。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才能够应付一个治疗过程。在美国,医疗设备不错是世界之冠,但医药费可以高昂到令一户没有买备健康保险而患重病的人家倾家荡产。小姑娘,你的孝心可悯可敬,但现实是残酷的,很多困难非奇迹出现,我们就无能为力。”
“那么,我就找寻奇迹去。”
“不只是一个奇迹,你的外祖母需要一连串的医学奇迹出现,才能够活过来。”
贝欣呆住了。
过了半晌,她才问:“崔医生,那你有什么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