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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下车子,穿过遍布狗屎的、杂草丛生的前院。我走到门廊时李追了上来,按响了门铃;屋里传来狗的狂吠。
门打开了一条缝,还拴着防盗链。狗的叫声越来越大;从门缝里,我瞥见一个邋里邋遢的女人。我喊到:“警察!”那女人想跑,要关门,李把脚伸进门缝挡住了她;我把手伸进去扭开了防盗链。李推开门,这时那女人已经跑到门廊去了。我迈步走进那幢房子,猜想狗会在哪里。我正在观察一间乱七八糟的起居室时一条棕色大狗张着大嘴向我扑了过来。我的手向枪摸去——这时狗开始舔我的脸。我跟狗站在一起,狗的两只前爪搭在我的肩膀上,好象我们在跳林迪舞(41)一样。他的大舌头向我舔过来,这时那女人喊到,“利齿,要有礼貌!要有礼貌!”
我抓着狗的两条前腿,让它站到地上去;它马上又将兴趣转移到了我的胯部。李跟那邋遢婆子说话,给她看嫌疑犯的照片。她的手放在后屁股上,摇着头说没见过,一幅愤怒公民的样子。我也加入到他们的谈话中,利齿还跟在我脚边。
李说:“阿尔巴尼兹太太,这位是我的长官。能不能请您把刚才跟我说过的话再跟他说一遍?”
邋遢婆子晃着拳头;利齿开始研究李的胯部。我说:“女士,你丈夫在哪?我们时间很紧。”
“我跟他说了,我也会跟你说的!布鲁诺已经还清了他欠社会的债!他不跟罪犯拉帮结伙儿,我也不认识什么叫科尔曼的人!他是个生意人!他的保释警官两个星期前就不让他在那个墨西哥店的附近晃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利齿,老实点儿!”
我看了看那个真正的长官,他正和那只有两百磅重的大狗摇摇摆摆地跳舞呢。“女士,你的丈夫是个众所周知的收脏人,还有一大堆的交通违规罚单没缴。我的车上有一张他收脏物的长单子,如果你不告诉我他在哪,我就把你的家翻个底朝天,直到找到一件脏物为止。然后我就以接收偷盗的脏物为罪名拘捕你。这样你看好吗?”
邋遢婆使劲用拳头打着自己的大腿;李好不容易把利齿按到地上去,说:“有些人哪,你就是不能跟他来文明的。阿尔巴尼兹太太,你知道俄罗斯的轮盘赌是怎么玩的吧?”
那女人撅着嘴说:“我不傻,布鲁诺已经还了他欠社会的债!”李从后腰带上拽出一把。38口径的左轮手枪,检查了一下弹膛,然后合上,说:“这把枪里只有一颗子弹。利齿,你觉得很幸运吧?”
利齿说:“汪汪”;那女人说:“你不敢。”李把枪对准狗的太阳穴,扣动了板机。撞针轻响了一下,是空膛;女人大口喘着粗气,脸色变得苍白;李说:“还有五下。利齿,准备好上狗天堂吧。”
李又一次扣动了板机;当撞针又一次轻响时我使劲忍住了笑。利齿舔着自己的蛋蛋,觉得这件事无聊极了。阿尔巴尼兹太太紧闭着双眼,热切地祈祷着。李说:“小狗,见你的选物主去吧”;那女人突然喊了起来:“别开枪,别开枪!布鲁诺在西尔维雷克Silverlake泡吧呢!在文多姆的布埃纳维斯塔(42)!请放了我的宝贝吧!”
李给我看了看那把。38枪的空膛,然后我们就在利齿欢快的叫声中走回了车里。我一直笑到西尔维雷克。
《黑色大丽花》 火与冰酒吧兼烤肉店
***
布维纳埃斯塔是一家酒吧兼烤肉店,形状象一个西班牙简易房——白色的土砖墙,屋顶的塔尖前装饰着圣诞节彩灯,其实离圣诞节还有六个星期呢。房子的内部色调很冷,都是黑木色。对着进入门的大厅有一个橡木的长吧台。一个人正站在吧台后面擦玻璃杯。李在他面前亮了亮警徽,说:“布鲁诺·阿尔巴尼兹在哪?”那人指了指餐厅的后部,低下了眼睛。
烤肉店的后面很窄,用人造革隔成了一个个的小间,灯光很暗。狼吞虎咽吃东西的声音将我们引到了最后面的一间,也是唯一有人的一间。一个又黑又瘦的人正伏在满满一盘子豆子和辣椒上,飞快地一勺又一勺地向嘴里送盘里的泔水,好象这是他在世界上吃的最后一顿似的。
李敲了敲桌子,说:“警察。你是布鲁诺·阿尔巴尼兹吗?”
那个男人抬起头,说:“谁?我?”
李走进小间,指着墙上装饰的传教挂毯说:“不是你,是马槽里的孩子。咱们快点说吧,我不想看你吃东西的样子。你有一堆拘票,但我和我的搭档喜欢你的狗,所以我们不抓你。我们俩好吧?”
布鲁诺·阿尔巴尼兹打了个嗝,说:“那你是想要点消息?”
李说:“聪明孩子。”然后拿出梅纳德的照片放在桌子上。“他搞小孩子。我们知道他卖给过你东西,这我们不管。他在哪?”
阿尔巴尼兹看了看照片,又打了个嗝,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个家伙。你们找错人了。”
李看了看我,叹了口气。他说:有些人哪,就是不能跟他来文明的。”然后就抓起布鲁诺·阿尔巴尼兹的后脖子,将他的头脸朝下狠狠地向那盘粘乎乎的东西撞去。布鲁诺的嘴、鼻子和眼球都喝到油汤了,他的胳膊去象小鸟一样拍动着,腿在桌子下面撞在了一起。李把他压在那儿,拉长了声音说:“布鲁诺·阿尔巴尼兹是个好人。他是个好丈夫,是他儿子利齿的好爸爸。他只是不怎么跟警察合作,但人无完人么。搭档,你能不能给我一个饶了这个屎鸟命的理由?”
阿尔巴尼兹的嗓子眼里发出咯咯的声音;血滴在了他的盘子上。“手下留情吧,”我说。“即使是收脏人也有权好好吃下最后的晚餐。”
李说:“说得好,”然后放开了阿尔巴尼兹的脑袋。他抬起头大口喘了几下,鼻子里还淌着血,脸上挂着一整张的墨西哥菜单。当他喘过气来,他呼哧呼哧地说:“第六街的凡尔赛公寓,圣安德鲁斯803号房。请别告诉别人我出卖了他!”
李说:“布鲁诺,祝你好胃口”;我说:“你真乖。”我们跑出餐厅,开车飞速向第六街,圣安德鲁斯驶去。
***
凡尔赛公寓大厅里的邮箱上写着“803公寓:梅纳德·科尔曼”。我们乘电梯来到八楼,按响了门铃;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可是什么动静也没听到。李从口袋里拿出一串万能钥匙,逐个试,终于有一把合适,门锁咔地开了。
我们走了进去。房间很小,又黑又热。李打开屋顶的灯,我们看到一张折床,折床上堆满了毛绒玩具——泰迪熊,熊猫啊,老虎等。小床散发出汗臭气和一股药味儿,我没闻出来是什么药味儿。我皱了皱鼻子,李告诉我说:“是凡士林和可的松的混合。同性恋们用它做润滑剂。我本来想抓住梅纳德后直接把他交给杰克上尉,但是现在我打算先让沃吉尔和凯尼格过过手。”
我走到床前检查那些小动物;它们的两腿之间都有一束扎起来的孩子柔软的卷发。我颤抖了一下,向李看去。他脸色苍白,面部因痉挛而扭曲。我们对视了一下,默默地离开房间,乘电梯下了楼。走在人行道上,我问:“现在怎么办?”
李的声音有点抖。“找一个电话亭,给机动车管理局打电话。告诉他们梅纳德的化名和这个地址,问他们是否在上个月左右发过用这个名字的驾照。如果他们处理过,问车是什么样的,驾照是多少号。我在车上等你。”
我跑在街角,找到一个付费的电话亭,拨通了机动车管理局警察信息线。一位工作人员问道:“哪位询问?”
“布雷切特警员,洛杉矶警察局,编号1611。想问车辆购买信息,梅纳德·科尔曼,或者科尔曼·梅纳德,洛杉矶,圣安德鲁斯南643号。很可能是最近买的。”
“记下了,请等一会儿。”
我手里拿着笔和记事本,一边等,一边又想起那些毛绒玩具。漫长的五分钟后,突然话音传来“警官,有信息。”吓了我一跳。
“说。”
德·索图轿车,1938年,墨绿色,驾照BV1432。重复B…”
我记了下来,挂上电话,跑回车里。李正在一边仔细研究一张洛城的街道地图,一边飞快地记笔记。我说,“找到了。”
李合上地图。“他很可能总在学校旁边晃悠。在高地区附近有些小学,在这附近也有六所小学。我刚跟好莱坞和威尔郡警局的前台用无线电通过话,告诉了他们咱们的进展。他们会往学校附近派些巡逻车,也会通告梅纳德的真实情况。机动车管理局那儿有什么消息?”
我指了指我的记事本;李抓过无线电麦克,打开发送钮。静电干扰很严重,然后双向无线电就坏了。李说:“去他妈的吧,咱们走。”
《黑色大丽花》 火与冰小学校附近巡行
***
我们在好莱坞区和威尔郡区的小学校附近巡行。李开着车,我查看路边和校园里是否有墨绿色德·索图和闲逛的人。我们中间在一个火灾报警电话旁停了下来,李给威尔郡和好莱坞的警局打电话,通告机动车管理局传来的消息,确保消息传给每个部装了无线电的车子和每一个监视点。
在那几个小时里我们几乎没有说话。车在车道上蠕动,李的手使劲地握着方面盘,握得指节发白。他表情的唯一一次转变是我们停靠在路边,询问正在玩的小孩子时。他的眼睛里浓云密布,手颤抖个不停,那时我以为他马上就会哭,或者爆发。
但他只是盯着孩子们看,然后混进车流的简单动作似乎让他平静了下来。仿佛他知道他作为普通人的情绪可以膨胀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他又该回到作为警察的办事态度。
3:00刚过的时候我们正向南行驶在凡·奈斯路上,那是凡·奈斯路小学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