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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芳说,你也喜欢的。
后来就剩下挂遗像的那堵墙没有刷了,小芳说等到月底就把照片取下来,把这面也刷了 。唐安说这堵就不刷了吧,留下一堵墙给他们。
小芳看着墙上的父母。
他下来。他想搂着她。
脚手架在他最后还没踏下来时往这边翻过来,重重地砸在他背上。他就趴到沙发上。小芳为 他贴膏药。
小芳做了许多菜,冰箱里冻了鱼和肉,碗柜里也放了不少菜。气温已经升高了,这个夏天将 是很热的。
他摸了摸小芳的肚脐。
小芳让了让。
他又去摸。
小芳就敞开来。
他说他要倒一些油漆,在她肚脐那。她笑起来,身子都合不扰了。
小芳问他,你为什么喜欢蓝色?
你喜欢天?她问,
他说,是啊,我喜欢。
她说,那我们天天都能看到它的。
唐安说,看它我会累,要仰着头,我不喜欢仰头,我怕累,所以我就想。
她说,你听一听。
听什么?
她说,我的肚子。
他靠近了一些,手指上还夹着烟。
她说,我有了你的孩子了。
他的烟头掉到地上。
他还没有把头碰上去。
但他能听见那种声音,这里边是我的孩子?他想,是的。
他告诉自己,我有孩子了。
看她那圆圆的肚脐,似乎在瞬间鼓起来了。他重新点上一枝烟,眯起眼睛看起来。
他躺在床上,这墙壁上的蓝色拢住了他。而在屋顶那,仿佛什么也不存在,他往远处看,尽 管他并没有看到什么。
由于心情的关系,他凶猛地咳嗽,她很害怕,使劲拍他的背,可他咳个不停。她去端盆子, 怕他吐。他的脸胀成那种惨白色,她看着他。
他稍一停息就会喊,小芳啊。
小芳应着他。
接着他还是咳,舌头整个吐在外边,下巴抵在床沿上。眼珠子向外挣,她蹲在地上捧着盆子 ,不停地喊他的名字。
他一个劲地点头,可很难说话。
身体整个蜷着,拖在床边。
后来,他不咳了, 但胸脯一直在喘,舌头挤到唇外边,瞪着眼睛,慢慢地睡着了。
她就坐着看他。
还有她的父母从墙上走下来看他。
至少他劳动着,刷了墙。
他在床上,在混乱的场景中想奔跑起来,他几乎能看见自己那朴实的四肢,直直地支在地 上,提起臀部,往前倾斜,他觉得别人都在鼓动他,跑啊,唐安,跑啊,别人都对他好, 都是熟悉的人,都喜欢他跑。
他就跑着。
她看见他身体在熟睡中扭动,一直挣着,往前。
她想喊他,可他听不到。
她不敢去摇晃他。只是摸着自己的肚子。
他醒来时,小芳歪在他边上。他首先捧住她的手,他无数次看见过她的手背,那是被油腻浸 渍得发泡的皮,他没有去揉。这次他又翻开手心,在她睡着时,看那手心,上边的手纹是黑 色的,再仔细看,手纹却已不够分明,只是纵横的密密麻麻的线条交织着,在掌上使力的部 分渗满了小口子。
这些小口子往外涌着一种真实的呼吸似的。
他放下这手。
他并没有去看肚子,因为他知道孩子还特别小,但终归是自己的。
他为她盖好被子。
夏天的早晨,太阳还在东边的云中,他步行到解放路那儿,那儿有许多人在晨练,他站在这 些人中间,没有人看见他。
他趴在石沿上,按按腿,低下头,看见了远处拐角有一只狗。
他很惊奇。就过去了。狗也往前,他就跟着,他想看一看这狗,当然他知道这是没有意思 的,但还是忍不住跟着它。走了好长一段。狗又不在了。
他去买了些菜。特别是买了鸡蛋。
第九部分:李刚女儿生日那天协议书上签字
3
下关法院的调解员亲自来找唐安三次,唐安就是不肯轻易在协议书上签字,因为他觉得小 敏跟他 离婚是很无聊的事情,当然小敏在他劳教结束时跟他结婚也是无聊的,而现在他拒绝法院的 理 由是他不想无聊了。调解员是个秃子,那人告诉唐安无聊是一回事,但手续却是另一回事 。
五月中旬的一个星期二,法庭的人开车子到了公司,他们找李刚谈话,李刚也来劝唐安 , 说如果再不上法庭,恐怕会惹出事情的。那天当着法院来人的面,小戚讲了唐安的经历。 法院的人听着直摇头,他听到别人说,这个人简直不是人。
到了下关法院的民事庭。小敏已经坐到原告席上,他看下边的位子上坐着少数几个 人,高个子男生也在,在屋子里还戴着幅墨镜。
那个法官唐安以前为公司的事情曾和他打过交道,他觉得这法官还不错。调解员没有露面 。在场的人都还没有为离婚跟他有过什么争执。他发现自己是一个人来的,而听众都是小敏 那一方的。
他决定快点解决问题。
他在下边说,快开始吧。
法官对他笑了笑,你不要慌,我们会做一些寻问,然后,可以辩护的。
他说,我不辩护。
书记员坐在边上。小敏旁边有个律师,是个很严肃的人。
对方的律师讲了话,他几乎没有听清楚,全是废话。
律师讲话时法官一直看着他。他在中间打断了律师的话,法官问他有什么要求,他说,请求 你让那个听众席里的高个子把墨镜取掉。
法官看着律师。
法官没有同意。他自己回头跟那个高个子喊道,你把那破镜子给我取了。
小敏用她的左手摸她的额头,律师的陈述未免太长了点。
他想走,这个愿望很强烈。他累,就趴在桌子上。法官让他把头抬起来。他说,我累,我不 起来。
律师在陈述完之后,法官问唐安要讲什么。
唐安说,还是让小敏讲吧。
法官说,她有律师帮她说。
唐安发怒了,叫道,不,难道离婚这种事也要别人说,她一定得自己说。
法官边上的人对唐安说,请注意法庭的严肃性,她不必说的。
小敏把手从额头那儿拿下来。她看了看头顶上的吊扇,那飞行的叶片形成一片朦胧的界域, 灰白地旋着。她张开嘴,却说不出来。她看见她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在这过程中,从后门那儿又过来一些旁听的人,他们围在高个子后边,偶尔会挣直了身体, 朝唐安这边愤怒地望着。
你有什么要辩护的吗?别人问。
唐安说,没有。
小敏揉了揉眼睛,对着唐安这个方向摇了摇头。他向前倾身子,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法庭里的气氛顿时不谐调了,旁听者和法官们都很迷惑。
对方律师想站起来,到他身边发问。
他对法庭的人说,她最好自己说说理由。
法庭里沉默了一小会。高个子这时突然站起来,喊,他是条狗。
他听高个子这么说既没有兴奋,也不愤怒,另几个人也都在下边向法官喊。
小敏站了起来,律师又把他按回座位上。
很快就结束了。在出口那儿,他接到一张交费单,是对方的律师费。他掏钱时,高个子站在 他边上。
他问,高个子,你想死了吗?
小敏和律师在下关法院外边的水泥台阶上等他,律师可能要跟他握手。
他没有跟律师握手。他觉得自己的手毛绒绒的。阳光温情而又漂亮。地面也在发亮。他的身 体又松又轻,然而速度仍是缓慢的。
高个子把墨镜卡在唐安的眼睛上,颜色很深,他一下子还不适应,有人打了一拳,镜片扎 到眉毛上,划了道口子,他揉揉眼睛,眼睛还没坏,但看那阳光,已十分的摇晃了。
98年的秋天,小芳的肚子已经特别大了,预产期在农历十月。小敏时常在傍晚时来陪小芳 散 步。唐安跟在她们后边,从后边看,小敏和小芳似乎又很相像。怀孕以后,小芳的脸显得 更嫩,里边充满了水似的。
小敏挽着小芳的手。怀孕了,所以她的衣服反倒比小敏的更大些。
小敏和小芳坐到路边的石凳子上。唐安站在远一些的地方,看着她们。
小敏摸着小芳的肚子,说,他在动呢。
小芳说,在动。
他走过去,小敏看着他,小芳看着自己的肚子。他问她们,你们在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