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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进说,他现在跟我们自然不同了,听说,把精力都放在诗上边了。
楼旭峰很疑惑地问,什么诗不诗的?
方进的腿抵着桌面,弯下腰,对楼旭峰很详细地诉述唐安的表现。
他这人,也是的,楼旭峰说。
小戚替方进感到可耻,人家写诗关你什么事呢,可毕竟在场的人都还说不清楚 诗是什么东西。
方进和楼旭峰的对话,唐安自己都听进去了,他自己对诗的看法有些变化了,因为 别人说诗是坏东西,所以他宁愿觉得它很好,是有益于生活的。
最终他没到计委那家公司去了,方进让王强去。楼旭峰从深圳给唐安带一支金笔,派克牌 ,放到唐安桌上,以示对他的鼓励。楼旭峰的整个头都是蓬松的。
李刚在下班之后,特地在顶头那间办公室等唐安。唐安从外边买包烟回来,到李刚的办公 室,两人把门锁上。打开窗户,窗外落日的余光渐渐发乌,两人认真地谈话。
是狗咬的,唐安说。
什么狗。
不知道。
程君总该知道的,不是亲自咬在她身上么?
那是,也许我再去看她时,她会说的。
什么,你不能不再去看了么?李刚问。
这不行,在南京,就如同到我身边来了,我还能怎样?
咬在什么地方。
小腿肚那儿。
跟我讲讲什么样的。
可我还没来得及看伤口呢。
那,小敏说你在医院呆了两小时,两小时连腿都没看?
唐安用夹烟的手指指着李刚说,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怎么看她的腿,她又没有拉起衣服 让我看。
其实,应该看一看,看狗如何咬伤了她。
多长时间了,李刚问。
他说,恐怕时间不短了,详细的情况,他们还没告诉我呢。
谁?那个灰白头发的人?
叫张坤,还有他的女朋友,她妹妹,叫程林。
还早得很,李刚说。
他自己反倒摸不着头脑了,什么还早?他问。
李刚说,事情才刚刚开始。
对,唐安肯定地说。
这时,楼旭峰来敲门,他向唐安解释他之所以让方进和王强去计委公司的原因,这原因不 能说服唐安,可唐安不在意。楼旭峰很委婉地问,不能少写点。
少写点什么?
诗啊。
天,现在还跟我说诗,叫我少写点,难道我已写了无数首诗,无数,可能吗?楼经理你放心 ,我对它的感觉一样是不好的。
真正不好的。
李刚和唐安不再谈程君的事情,楼旭峰跟他俩闲聊,外面的天就要黑了。
我今晚不去接小敏了,他对李刚说。
李刚在院门口跟楼旭峰交待什么,楼经理先走了。唐安锁的门,看门的老头买卤菜去了。
小敏应该不是那种特别计较的人。
但对这种事情我自己都没底,小敏肯定有她的想法。怪就怪在是怎样的狗,会惹出这样的事 。在外运公司那酱紫色的大楼前,他们双双从自行车上下来,李刚跟唐安说,小敏也不是 不懂事的人。平常人谁能挂出那样的风铃?
他立即就想到李刚他们那天在楼下听到的风铃声。这声音在风中响着,现在又吹响在他秘密 的腿根,使他酥软。他不再跟李刚说话,骑上自行车,飞一般地向虎踞路绕过去,两边的石 砌的坡埂在飞速地后退,呼呼的风中似乎会响起风铃声,他想马上见到小敏,见到她,心中 的迷惑也许会减少一些。
一边骑车,一边在比划着自己的小腿,如果自己那儿也有伤呢?
第三部分:这一夜挂着的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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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唐安没有睡着,躺在那,看挂着的风铃,偶尔笑一下,嘴中叨念着小敏的名 字。这铃声不再真实了,或者说铃声否被触动已经没有意义了。只要你躺着,仿佛风铃就会 响,身体也就在响声的暗示中经历了那个梦幻般的过程。他必须认真地去看一看程君,至 于小敏的意见,他想就让这风铃声来解释吧,反正他自己也不可能分裂成碎片,他只能听任 生活中那些必然因素的安排,至少程君病了,况且是被一条狗咬伤的,每想到狗,他的心绪 就会分外的不平静,他本人对狗从来不曾过份地注意,而且他不喜欢对狗或者任何一种动物 保留刻意的印象。他倒不认为狗会主宰现在他思维中那部分活动的东西,但也确实是狗 ,逐渐地加重它于心中模糊的位置,缓缓地给他以压力。风铃声反倒成为一种乞求。 狗跟伤口有关,而伤口是什么样的?无论怎样地想,都想不出伤口的样子,但狗会跑出伤 口的揣测,肆意地奔跑在程君生活过的地方。
不停地拿那只中文传呼机上的时间来看,一点,两点,三点,往后,气温更低。全身都缩在 被窝里,只留下闪动着眼睛的头部,保持着那很无奈的架势。
天快亮吧,我必须到医院去,我要不停地到她身边去,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他在朦胧 中这样地强求自己。也许这样来要求,会在内心缓解对狗的迷惑。
而一个人不能原谅自己对狗的迷惑和无知。
弄不懂一条狗,那还像一个人吗?
他还在床上想,什么责任,初恋的责任?这多么荒唐啊。
小敏,小敏,他嘴中叨念着,后来那些在头脑中闪现的画面就没有规律了。
他从床上下来,没有洗漱,下了楼。徐阿姨和她男人仍在楼下的厢房里安睡, 他轻手轻脚地摸到沙发边,拿起昨晚和徐阿姨男人聊天时放在那儿的香烟,往门走去。
徐阿姨弄了点响声,他停住,听了一小会,里面又响起了鼾声。
在戴家巷的小路上,早起者不算少,大部分是年龄大一些的,他们骑着自行车,手上一律戴 着手套,看来气温真的下降了。走到大路上,他才留心路边的小草, 草很少,结着白色的霜,冷冷地挂在那儿。
到医院时,天没有完全亮开。径直上了507房。
走道里没有人。病人大部分都没起来,外科病房的病人一般都很干净,不是那种绝对 失望的人。在前几个病房,他往里边看,病人睡在床上的形状多半是侧着的。
507房。房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灯没有开。程君外边那张床的病人是本地人, 白天打针,晚上不住这。
里边那张床,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是程君,他认出来了,尽管视线不很清楚。
程林和张坤两人都挤在外边床上,张坤的头朝这边。灰白的头发在白色的被单上显得很奇怪 。
程君动了动,脸正朝向这边。
她说,你来了。
对,他点点头,说,我来了。
不知怎么,一股亲情,超过了家庭亲情或挚友的亲情,怪异,秘密,一下子浸染了 他的胸膛,他觉得有某种情绪深深地感动了他,说话不怎么流利。
他们还在睡,她小心地说。
你起这么早?他问。
你坐吧。
他向四周找了找凳子。
她歪着身子把窗帘朝门那个方向扯了一截,只有十多公分,一道细小而 清白的光线从某个方向往这边走道上的墙打来,房间在这白墙的反光下增生了一种冰冷的色 调,这微弱的白色使他看见她的脸。
还是清秀的,只是多了份冷清。
头发不再是最早那种圆润的短式了,稍稍长了些,很整齐地遮住耳朵。
他怯生生地坐下来,是啊,现在他几乎要感激她,因为她早晨见了他,使他这个不眠的夜晚 走到了一种关爱的情份上。
是什么感情呢?
是迷惑吧,他想。
她看着他,再次重复,我不让你来的。
冷清清的早晨,她这么讲话,使他的心收缩,收缩,而越收缩,就越有一股蓬发的力量,想 要摧毁这房间和水泥的冷漠,想将她与一切融化。
他对自己受到感动的情况放任自流。
她站起来,到外边那张床的台子上,找她的洗漱用品。
她拉开门,去舆洗室,舆洗室左男右女,在走廊凹进去的三米的范围是那个公用的洗水 池,昨晚病人吃剩倒下来的饭菜现在散发着冷馊的油味。
他跟在她后边。她知道他在后边。
她说,进来吧,走道里有风,会冷的。
他就往里站。
她刷牙,胳膊一扭一扭的。吐出牙膏沫的声音轻溜溜的。他跺了跺脚,手摸在白瓷砖上。
95年了,他说。
她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他往她近一点,发现她浑身都在抖。他想再近一点,想搞清楚怎么 了。
是腿,对,就是右边那小腿,他看见它粗了些,把裤管向后撑着。
是那儿在抖。
她稳定住,尽量减少抖动,似乎把重量往左腿移,想让那儿轻松一些。
从男厕的门空处传来光亮,这光亮比洗水池的光亮大一些,在洗水池这儿看不到嘴中呼出的 白雾。
如果在外边就能看到。
她洗脸时,还是很缓慢,那是美丽的脸,乡村的脸,与乡村的水一样,轻柔地淌过。
乡村的水面上升着秋天的雾。在早晨的空气中。
他看着她,从侧面,她侧过头,看见他正盯着她,她没有娇揉地下垂她的脸,而是用很长 的时间来擦朝他站着这个方向的半边脸。
她在挡住她自己。
回到病房。张坤和程林还在睡。
她把那些东西放到另一个木台上。整理了桌面,这其中她看了看妹妹的脸。
他坐到刚才那个位置上。
我们下去吧,我可以扶你的,他说。
我走得不快,她说。
他想,我怎么就想起了水雾呢,白色的,不是霜,而是早晨水面上的雾?
他们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