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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边上有条狭窄的小道,刚够一辆车开进去,两边是些高的灌木,坑坑洼洼的路面,车颠簸着绕到了房子后。后面有个能停四辆车的小停车地,停了辆很新的宝马和辆很破旧的大凯迪拉克。
“看来没警察。我们进去。”她看了看四周。周围一片漆黑,没有路灯,只有房子的后门上一盏小黄灯,照亮门前的两级石阶。
“这地方安全吗?”姚明成在后座上问。
“安全,当然安全。”她笑了笑,转头看姚明成,喷了口烟,“怕了?”
姚明成不答她,推开门,跨了出去,不知道绊了什么,一个踉跄,又站住了。
“小心。”格温也推开门,跨了出去。
后座上的妓女也出了车,肖河生紧跟着出来。
他的头发凌乱,看上去酒还没醒。我也出了车,关上了门。
“来吧。”格温甩了甩头发。
这是个两层的房子,很旧,一楼的两个窗户全用了整块的铁板封上,铁门也是厚重的模样,漆了层红漆。铁门边上有个门铃,她伸手按了按。过了会儿,里面地板上几声响,铁门上一片铁移了开去,两只黑色的眼睛从孔里向外看。
“是我,格温。”
黑色的眼睛在孔里又停了会儿,左右扫了扫,从孔里消失了。铁片一声响,关上了,铁门里哨的又一声响,开了,一个很瘦小的十四五岁黑人小男孩。
“嗨,鲍勃。”她从手提包里拿出根红色的棒糖,递给了小男孩,“有房间吗?”
小男孩接过棒糖,笑了笑,“有。”
我们跟在她后面进了房子,小男孩在我们后面咣哨一声关上了铁门。
我们站在一个窄小的过道里,上面铺了层脏得发黑的红地毯。头顶一盏大吊灯,灯上的玻璃没了,一根生满铜锈的链子连着,吊在天花板上。天花板刷的绿漆剥落了大牛,没剥落的浮在木板上,起着一层层的漆泡。墙壁原来的白漆有些发霉,暗暗地发灰。右面墙上贴了幅水果静物画,没有画框,画的一角没贴上,翘了起来。左面是个小房间,里面摆了两张大沙发椅,一样的黑红色,带些黑斑,椅面上有几个坑。墙上挂了个投币电话,生锈的箱子,黏了几个口香糖。过道的另一头是个小楼梯,也刷了褪了色的绿漆,转了个弯,到二楼。
“欢迎来天堂。”格温转过身,对我们说。
第九章
“你们三个人谁想先来?”黑发的贝蒂脱下红皮衣,里面是一身的深红内衣。房间里暖气很足,很热。
姚明成有些犹豫,看了看我。肖河生呆呆地垂着头看着地面,我靠在发霉的墙上。
“你们可以两个人和我一起来,没关系。”房间的灯光很明亮,格温也脱下她的皮毛大衣,底下是一身的黑,衬着白色的皮肤有些白纸的质地。“会很有劲的。”
“不,不,我们分开来。”姚明成连忙摆了摆手。
“你们两个先去。我等会儿。”我笑笑,挥了挥手。
“好,我们俩谁先完事谁就下来。”格温左手拉起姚明成的手,就往楼上走,右手放到嘴边向我做了个飞吻。贝蒂也伸手拉过肖河生。肖河生像是在梦游般跟着她上了楼梯。
格温走了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我说:“宝贝,你在下面等我们,要有别人来拉你,你可不能跟她们去,得等我。”
“好。”
“保证?”
“保证。”我说。
我四下看了看,想找个可坐的地方。小房间里除了那两张沙发,一无所有。沙发看上去很脏,我只好站着。但是站了一会,两条腿已经开始发软,我换着脚又站了一会,绕着房间踱了两圈步,想还是坐下来的好。沙发的右角看上去相对干净些,我看了看自己的裤子,觉得它只怕比沙发也干净不了多少。沙发边上的小桌上放了几本旧杂志。我拿起一本来,拍了拍沙发,坐了下去。
沙发虽然脏,却很柔软,坐着很舒服。我看了看手里的杂志,是本《国家地理》杂志,小桌上放的其他几本也是类似的旅行杂志。杂志有几年了,封面起了皱,是幅约旦沙漠里Petra古城的照片。我翻了两页,忽然觉得有人在看我,抬起头,黑人小男孩靠在门边,嘴里舔着红棒糖,正看着我。
“这是你家吗?”我问。
“我家。”他点点头。
“你爸的地方?”
“我奶奶的。”
“没看到她。”
“她在看电视。”
“你在上学吗?”
“就在后面的学校。”他向后门的方向指了指把棒糖从嘴里取出,看了看,又放回去努力地舔,“我不喜欢上学。”
楼梯一阵响,门边出现了格温,上身的内衣松松地搭着,有些斜,像是解开后又匆忙地披上。
“这么快。”我说,有些意外。
“你的朋友身上只有四十块钱,缺六十。”她很匆忙地说,“你要借给他钱吗?”
我摸出钱包,早晨刚取的两百块钱还整整齐齐地放在里面。我取出六十块递给了她。她一把接过钱,转身,嗒嗒地跑上了楼梯。
小男孩笑着看我,我觉得他笑得有些奇怪。
“什么?”我问。
“没什么。”他的笑容一下消失,又专心舔着棒糖。
“这房子里就我们几个人吗?”
“还有我奶奶。”
“除了她以外?”
“没了。”
楼梯又一阵响,是两个人在往下走。响声转过楼梯口,门口出现了个大概有六尺高的黑人妓女和个六十多岁的白人老头,很矮,极胖,秃了头,满脸的红,穿了件白色的衬衫,领子被汗浸了,软软地搭拉在脖子上。两人搂在一起,都有些醉,空气里有股大麻的味。
黑人妓女俯下身,在老头的脑门上亲了一口,留下个口红的印记。
“宝贝,能不能载我回去?”她问。
“不行。我得赶回家去,来不及了。”老头拍了拍她屁股。
“宝贝,那地方离这不远。”
“真对不起,真没空,再不到家我老婆要怀疑上了。”老头手滑了下来,在她大腿上捏了一把,“Bye.”转身向后门走,打开门,走了出去。
“OK,bye.”黑人妓女一手叉腰,笑着扬了扬手。门哨的一声一关上,她的笑容一下消失,“什么狗娘养的。”她气冲冲地转身,一眼看到我坐在沙发上,转头问小男孩,“那是谁?”
“他在等格温下来。”
她脸上一下又充满了笑,扭着腰走到我面前。
“等格温?”
“是,”我说,仰头看着她,像是仰头看一根极高的黑漆路灯杆的感觉。
“亲爱的,试过和黑妞在一起吗?”
我笑了笑,没回答。
“没有吧?要不我们试试?”
“对不起。”我摇了摇头。
“我只要你六十。”
“我许诺过。”我说,忽然觉得有些荒诞,用许诺这个字眼。
“好吧好吧,”她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转身走到公用电话前,打开小手提包,翻了翻。
“你身上有硬币吗?”
“有。”我从口袋里摸出个硬币给她。
她挂了个电话,让接电话的人在房子的街口接她,然后挂上电话,转身出了房间,出了门。
“她包里多的是硬币。”小男孩靠在门边上,忽然说。
“是吗?”我点了点头,“只是个硬币。”
他笑了笑,看着手里的只剩了三分之一的棒糖。
门铃哨哨地响了两声,他懒洋洋地转过身去,看了一眼,然后从门边转了过去,走过去开门。过道噼噼啪啪地一阵乱响,一大群人进来的模样。
一个金发,极高大健壮的妓女领着六个棕色皮肤的人进了房间,都是墨西哥人模样,个头都不到她的肩膀高。他们靠在墙边上站了一排,都有些紧张,仰头看着金发的妓女,像是幼儿园的小孩看着阿姨,等着阿姨的命令。
“Uno,dos,tres,quartro,cinco,seis.”她用西班牙语数了六个墨西哥人一遍。“risht?”
他们一起点头,“Si。”
“Uno,ocho,zero,total.”她看着他们,英语和西班牙语交杂着,就像是在分配午饭,“OK,总共,一百八十。”
他们又一起点头,“Si。”
“每人三十,只吹喇叭。”
“Si,si.”他们又纷纷点头。
“先给钱。”
他们一个个从口袋里争先恐后地掏出钱,零零碎碎的一把,正在数,门口过道里又转过个棕发的妓女和个年轻白人,穿了套很整齐的西装,没打领带,领口松着,他看上去很紧张,四下地看,看到我,很僵硬地点了点头。我也点点头。
房间里金发妓女英语西班牙语交杂着在收钱,六个墨西哥人一边彼此间说着话,一边给妓女钱,门外新到的妓女转身向后大声喊:“鲍勃,鲍勃,有房间吗?”房子里嘈杂的一片音响,像是忽然间活了过来,是个繁忙市场的模样。
六个墨西哥人跟着胖大的金发妓女上了二楼的房间,棕发的也拽着年轻男人跟在他们后面上了二楼,楼梯过道里一阵地响,忽然间房子又静了下来,四下里悄无声响,只有头顶暖气嗤嗤的声音。
“生意不错。”我向小男孩点点头。
“夏天更好。”他指了指我坐的沙发,“坐满了,站的地方都没有。”
“都你一个人在照看这个地方?”
“夏天我奶奶照看,冬天人不多,我就够了。”
“不容易。”
“比起在街上卖药容易多了。”他耸耸肩。
楼梯又一阵响,格温从门边露出半个身子,“宝贝等急了吧?轮到你了。来。”她笑。
“OK.”我把杂志放在小桌上,站起身,上了楼梯,转头看了小男孩一眼。他还是看着手里的棒糖,专心致志地舔。
“我的朋友呢?”我问。
“他在另一个房间里穿衣服,他会在下面等你。”
房间是普通汽车旅馆的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