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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山,你在这。”
“对。”
约翰走到桌前。
“这是约翰。这是文佳。”我说。
他们又说了声“嗨”。约翰还没恢复过来,带点恍惚的样子,只是看着文佳。
“我跳得怎么样?”她忽然笑着问约翰。
“哦,哦,好极了。”他吃了一惊,没想到文佳会问他。
“你看,他说我跳得好。”她转过头来,用中文对我说。
“当然,我也觉得你跳得好。”
“我们跳舞去吧。”文佳对我说,还是用中文,一边站起身来。
“好。”我站起了身,走到她身边,手搭在了她的腰上,对约翰说,“我们跳舞去,回见。”
“好。”他点了点头,还是带点恍惚。
我们走下了楼梯,“你又多了个俘虏。”我说。
“他运气不好。”她耸了耸肩,嘴边又现出那条细纹。
二楼现在挤满了人,差不多一点钟,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我往舞场上看,肖河生他们还挤在一起跳,但是人太多,他们围不成一个圈,全挤作一团。太拥挤,根本就没法做什么花哨的动作,只能在原地,跟着人群和音乐上下地跳。我和文佳在舞场的一角跳着,挤到肖河生他们那太麻烦,他们人多,也挤不过来。
在舞场里久了,早已经习惯了巨大的音乐声,但是习惯了音乐声的耳朵也给人带来个新的感觉,这外面世界上的一切忽然间和这个挤满了人的小空间脱离开去,似乎这个小小的空间就是整个的世界,而在这个空间里的我们就是这世界的所有居民。爆炸的音乐声里,烟雾弥漫的空气中,我们每个人都是没有忧虑,永不死亡的神。我们的身体和这世界是不可分离的一体。这里就是天堂。
我们贴得很紧,一上一下跟着音乐的节拍跳跃。周围的人的身体随时和我们的身体碰撞着,每个人的身体的感觉都不同,有的坚硬,有的柔软。光滑纤薄的布料,让人几乎觉得旁边的是个裸体,坚硬粗糙的却像是边上竖了堵墙。我们像是被包裹在一个湿的,色情的,一切都有些模糊的梦里。
在梦里做任何事都没有责任。
文佳紧紧贴着我,凑在我耳朵旁,说:“今晚我想和你在一起。”
她的声音像是呻吟。
我不想提醒她刚才在楼上时还在说着她的传统。
“好,怎么把你的朋友甩掉?”
“很容易啊。你的怎么办?”
“很容易。”我说。我们都很能说谎。我们都会找到个让人不起疑心的借口。
“那我直接到你家?”
“太麻烦,我先到过去两家的Felix等你。”
“给我半个钟头。”
“好。”我说。
文佳往肖河生他们那挤去。我往凯特和苏珊那挤。我挤着,抬头看到楼上,约翰正伏在栏杆上,看着文佳。
“可怜虫。”我心里说了句。不过我知道他过两天就会忘了文佳。我没有见过会对个不能到手的女人日夜挂念的美国男人。我从来很赞赏他们轻松放下的态度。不知中国男人有哪根筋接错了线,我想。我只怕也包括在内,我一想,笑了笑。
“人太多了。”我挤到她们跟前说。
“真是。”苏珊点头。
“真热。”我擦了擦头上的汗。
“可不是,真是热!”她们都点头。她们都有些胖,在人堆里,头顶上几乎冒着气。脸上的妆还好大概是CoverGirl的新系列,倒没有融化的迹象。
“过去两家的Felix听我个朋友说最近新来了个DJ,音乐特酷。你知道,《华盛顿邮报》说它现在是华盛顿最热的夜店。”我心里想,《华盛顿邮报》是不是说过,我不知道,不过它经常登些垃圾一样的酒吧评论,我替它给个Felix最热的评论也不算是有违了它的办报宗旨。
“是吗?”她们都好奇。
“当然。我过去看看,透透气。那里可比这舒服多了。一起过去看看怎么样?这真热。”我说,一边又很强调地擦了擦头上的汗。今晚她们在“天堂”没碰上哪个对她们有兴趣,而她们也有兴趣的男人,去Felix这个《华盛顿邮报》评价这么高的夜店看看对她们一定很有吸引力。
她们想了想,都说好。
“我和我的朋友打个招呼。”我说。
我已经替文佳也留了个后路,就算是她等会儿找的借口不很高明,和她或是和我同来的人,看到我和凯特她们走了,也不会疑心到她是和我在一起。我可真是够周到仔细地让她能毫无把柄地和沃特结婚了,我心里想,忍不住觉得有些可笑。
我挤到姚明成身旁,“我得先走,有事。抱歉得很,只好你们找辆出租车回去了。”我向他眨了眨眼,笑了笑。
“好,没问题。”姚明成也向我眨了眨眼,表示明白我的意思。姚明成碰到有关女人的事时会忽然间变得很理解,而且很有同情心,虽然等会儿他看到我和凯特、苏珊一齐走了,一定会惊讶我怎么会喜欢上了那两个女人中的任何一个,难免要怀疑我的品味。找一个无懈可击的借口经常要付出代价。
肖河生正在维维安边上,靠得很紧,跳着,他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副期待的模样,多了些快乐。我挤到肖河生身旁,在他的耳边说:“我有事,得先走,跟姚明成说了,到时你们找出租回去。对不起。”我顿了一顿,“维维安不错吧?”我知道现在只要一提维维安的名字,就算是我说他得从华盛顿一路走回他的公寓,他也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他回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我笑了笑。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向文佳她们喊了声:“我先和几个朋友走了,有事。”
她们一边跳着,一边都笑着向我点头,文佳的嘴边带着点笑,向我做了个“Liar(说谎者)”的口形。
我耸耸肩,向她们挥挥手,挤回到凯特和苏珊那,然后和她们一起往外挤。
外面还下着些小雨。我们走过两家酒吧,穿过了街,Felix就在街角上,它的舞场不在二楼,一进了黑玻璃门,就是地上铺了一层黑大理石砖的舞场。稍大一些的空间,四壁上挂了些黑色调的后现代派的装饰画。音乐是偏薄的高音,舞场上也挤了不少人,却不是“天堂”里人挨着人的局面。我们走到舞场上,跟着这不太相同的调子的音乐跳了一会,然后我说我的腿有些疼,就走到吧台旁,要了杯啤酒,站到了门口一个文佳一进门就可以看到我的地方,看着舞场上跳舞的人。
舞场上跳舞的人和在“天堂”跳舞的人没什么大差别。他们看上去都很快乐,都有些醉,但是都不很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社会不再认为喝醉酒是件可以接受的事。吧台边上站了几个年轻的男人,往舞场上看着,希望发现一个既诱人又是单身的女人,虽然大家都明白在酒吧里碰到这样的女人的机会就像是在一个黄鼠狼窝里找一只活鸡一样的难。
我站着喝酒,心情却慢慢变得有些糟糕。一瓶啤酒喝得差不多,我看了看表,快半个小时过去,我忽然觉得有人在看我,转头往门的方向看。文佳靠在进门后的墙边上,臂弯上挂着个短外套,正侧着头看我。
“怎么不叫我?”我说。
“看你喝酒。我喜欢看你出神的样子。”
“走吧。”我把啤酒瓶放在墙壁的架上,走到她身旁,搂住了她的腰,往外走。
外面雨已经停了,街道的石砖被雨洗得干净,在街灯下,砖面反射着闪闪烁烁的光。雨后的空气很清新,带点凉意。街上很多人,音乐声从街道两旁的大小酒吧里泄到人行道上,每一个人都显得很快乐。我也觉得很愉快,刚才在酒吧里的糟糕心情早已消失。星期六的夜晚,这是一条为了快乐而存在的街,我们都不说话,我搂着她的腰,她很紧地靠着我,在街上走。
我们转过两个街角,走到我停车的街上。离十八街远了些,街道安静了许多。走在路面上,鞋底一声声的湿润的回音。路面上有些被雨打落的梧桐叶子,在路灯里闪着油亮的光。我们走到了车旁,我取出钥匙打开车门,她把外套拿在手里,进了门,我替她关上了门,从车头绕到驾驶座的门旁,打开门,进了车,打上火,开上了路。
“你换了辆车。我记得你原先的那辆车。”
“那辆破尼桑?早卖了。”
“工作后买的?”
“对。”
“把车顶篷打开吧,我想吹吹风。”
“你不冷吗?”
“不冷。”
我也不冷,我的全身都发热,带点晕沉沉的感觉。我把车停到路旁,打开了车篷,然后又开上了路。潮湿的风吹在脸上身上,打得身上的衣服啪啪地作响。
文佳的手放在我的大腿上,脚踩油门时腿上的肌肉接触着她的手指。我们从卡尔特路转上了康涅狄格大道,往下直直地开。路上没什么车,一片的安静,除了耳旁的风声,路的两旁种了两排很高的树,树后是一栋栋有些古老的公寓楼,住宅,大使馆。路旁的饭馆都关了门,桌椅摆在门外,被雨淋了,闪着光。霓虹招牌熄了,只有路灯和住宅公寓楼前的行人灯亮着。
我转头看了看文佳。路灯的光从枝叶里透过,忽明忽暗地照在她脸上,她满脸都是泪水。
这是条我们熟悉的路。不过华盛顿西北这个区里几乎每一条的路我们都很熟,我想她要是为了这就流眼泪可就有些奇怪。不过我又想,我们分开了已经两年,她心在想些什么我是不知道了。其实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每个人心里想的东西和说出来的总有些差别。说不定现在她正想着她以前的另一个情人,但是我如果问她的话,她不需要回答,只要用她的泪眼看着我,我就要不可救药地以为她是在为我流眼泪。
我当然不会问她。我不想问。
第六章
我们往下一直开,出了华盛顿的市区,街道上的红绿灯少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