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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有青草。
老竹铺的大方和尚
作为一种绿茶,老竹大方这名字听起来着实透着一股大气,如同《爨宝子碑》里闲闲一记中锋运笔,老到、精纯,却又大朴大拙,天真厚重。
绿茶,在人们的印象中总有些寡淡,三泡失味,不耐琢磨。安徽绿茶是绿茶中的特异,往往口感醇厚,通常能泡到五泡开外。而这老竹大方的滋味,却也纯净自然,心无挂碍。
听说这茶已经很久了,而真正喝到一泡好的老竹大方,是一次偶然的机会。那回在京城的老舍茶馆闲坐吃茶,恰好一位安徽的法师来京办事,于是约在茶馆见面。法师随身带着许多茶,其中一桶就是老竹大方。我们如获至宝,忙煮水添盏准备尝新。开桶看去,满桶茶叶匀齐、平整如片片竹叶,美不胜收。捏一撮放入玻璃杯中开泡,绿色的芽叶如花朵般在水中浮浮沉沉,此中似有真意。浅浅地噙一口,味香俱美。
人生中常有这些茶,你不常喝她,她却一直在那儿,不经意尝了,她一如既往地隽永、美好。老竹大方就是这样一种茶。
喝过老竹大方,忍不住翻起了《中国名茶志》来了解她的过往……
雨,在夜里下得更密了。一间小小的庙堂里,一位老和尚就着一豆灯光吃力地缝补着衣物。这间庙叫做石板庵,是小竹铺这附近唯一的庙庵,因为没有什么寺产,只有这位法名大方的老和尚住持此处。
一阵敲门声传来。老和尚起身去开门,一位年轻的农人站在外面,老和尚忙将他让进屋里:“是阿泽啊,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来了啊!”
被唤做阿泽的年轻人自背上卸下半袋用油纸包着的大米,憨厚地笑道:“前天过来看到师父这里的米快吃完了,怕您断粮,所以今天卖了柴,便赶紧送来……”
大方法师从架子上摘下布巾递给阿泽擦头上脸上的雨水:“雨这么大就不要来了,淋得这样湿,万一病了怎么办。你等等,我冲碗茶给你祛祛寒。”
大方法师一面让阿泽坐在凳子上等着,一面在锅上烧了滚滚的水,从床下拖出一只小竹桶,打开,捏了一撮茶叶丢在碗中,舀一勺开水冲下去,双手端给阿泽。阿泽忙接过碗来,一边吹去上面漂浮着的茶叶,一边喝,“真好喝啊,大方师父的‘素茶’真是天下第一!”
大方法师从阿泽肩上取下布巾,为他擦着头上的雨水,“可别乱说,看别人笑话。”阿泽道:“就是好喝么,我去市集上时也看到过茶铺里那些专给有钱人喝的茶,一点都没有您的茶香!”大方法师道:“那是咱们寺前这几株茶树好,每年都长出这么好的茶叶。”
阿泽喝了两碗茶,起身要告辞了,大方法师不放心地说:“外面的雨这样大,不如在庙里歇一宿,明早再回去吧。”阿泽道:“不了,我娘还在家等我呢,我不回去她不放心的。”
大方法师只得将蓑衣、斗笠借给他穿戴好。阿泽正要走,大方法师又唤道:“你等一下。”遂从茶桶里包了两大包茶叶拿给阿泽道:“这茶叶,一包给你娘吃,另一包你下次卖柴时带去驿站,寄给九华山隐城寺的大唯法师。”
九华山,隐城寺。大唯法师的侍者将一个竹壳包交给他道:“师父,自八都源里那儿送来一个包儿。”大唯法师接过来,笑道:“噢,师弟今年又炒新茶了,我正愁明天皇上来烧香时没有适宜之物招待他呢。”说着,将竹包中的素茶小心收到一个钧台窑的小瓷瓮中。
翌日,皇上烧香已毕,遣退随臣,来到禅房中小憩。大唯法师早预备了精致的素点与水果,皇上歪身靠在罗汉榻上,拈起一枚枇杷品尝。
大唯法师自风炉上扇滚了水,亲自烹茶给皇上吃。一时水滚,大唯法师擎过一只越窑秘色瓷茶盏,先自铜壶中倒了些水温了盏,再打开瓷瓮,用小银匙舀出少许茶叶放在盏中,又将滚开的水倒入一只越窑长颈汤瓶里,待水温低一些后方缓缓注入盏中。
大唯法师捧着冲好的素茶进与皇上,皇上接过碗来,不禁一声喝彩。只见那瓷盏中的茶汤如一泓秋水,而盏内一圈茶晕似美人微酡,几片茶叶在碗底曼妙地轻轻打着旋儿。
皇上轻啜一口,忍不住又赞,口内茶汤如琉璃般滑润芳美,香气连绵不散。“真好茶也,如此好茶,法师从何得来的?”大唯法师笑回道:“这是老竹铺石板寺那里,我师弟自炒的素茶。”
“哦?为何叫素茶?”大唯法师答道:“这茶叶生长自石板庵外的几株茶树,我师弟每年自采自炒,用来招待寺里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他说制茶时是以一般素心来炒的,而炒茶时所用的又是素的真菜油,故名素茶。有一回我去看望我这师弟,他以此茶招待我,我喝了以后很是喜欢,师弟就每年寄茶给我——这不,皇上现吃的这茶就是师弟昨儿才寄来的。”
皇上点了点头,很是夸赞了大方和尚一番。大唯法师见皇上喜爱此茶,便将余下的茶叶连茶瓮一并送予皇上。
皇上回京后偏赶上政事繁忙,批阅奏折每至深夜,所以特吩咐当差的宦官泡上由九华山带回的素茶润喉提神。
一日,皇上看到奏折中边疆的战事捷报频传,不禁龙颜大悦,命宦官侍候茶来,当差的宦官忙用青花盖碗捧上一盏现泡的热茶来。皇上揭开盏盖才喝了一口,就忍不住皱起眉来,“这是什么茶?”宦官垂手答道:“回圣上,是您向来喝惯的明前雀舌。”
皇上问道:“是不是没小心收好,怎么雀舌跑出这味儿了?”宦官道:“是按平日里的法子收着的,茶没有变味。”
皇上道:“前几日喝的素茶呢?怎么不泡上来?”宦官道:“皇上这几日每夜理政,前儿的素茶已用完了……”
皇上叹了口气,又看看手中的茶盏,无奈道:“如此,你冲一盏滚水来我吃罢。”宦官自捧了盏下去。
三日后,皇上喝白水喝得实在淡而无味,加之政事已处理得七七八八,索性带了亲信的一个侍卫,微服到安徽去访茶。
皇上这一路游山玩水,尝美食,品香茗,好不轻松惬意。只是八都源里地方,既穷且偏,又无车轿可乘,二人步行十余里路,从早上直走到了黄昏时分,几步一歇,才慢慢走到石板庵,即便如此,皇上还是快累瘫了。
侍卫忙上前拍门。一位矮个子的僧人出来开了门,行礼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晚时入寺是烧香还是拜佛?”
皇上本以为能做出素茶这等灵秀好茶的和尚,起码应该身形颀长、面目清秀,可这位僧人既矮又胖,那一双正合着掌的手更是粗短糙黑,再看庙堂,也是破败不堪,皇上心里先存了几分不悦。
却听侍卫答道:“老法师,我与我家老爷来这一带访友,可是赶路心急错过了宿头,可否在寺中打扰一宿?”大方和尚点点头说:“只要施主不嫌庙中寒陋,但住无妨。”皇上这时就是想回镇上住,也没劲走路了,只得跟着侍卫蹭进门去,心中后悔不迭。
进了庙门,大方和尚请两人坐在榻上,自灶膛里扒出两枚熟山芋请二人吃。又往灶膛里塞进两把柴,添了些水在炒菜的锅子中。再从床下拖出装茶的竹桶,揭去桶上盖着的竹箬壳。皇上眼睛一亮,心里喜道:便是这茶了。
大方和尚抓了一把茶叶在手里,将下剩的茶盖好,依旧放在床底,又取出两只吃饭的粗陶碗来,每只碗中放上一些茶叶,将锅中烧滚的水冲进碗里,分别端给二人,“乡野地方,无甚招待,这是老衲自炒的粗茶,二位施主解解渴吧。”
皇上接过茶,欲待不喝,又想本是来讨茶的,连这茶都不喝,也说不过去,便顾不得嫌碗粗蠢、水腌臜,闭着眼勉强吞了一口。这一口下去,却连皇上自己都惊着了,那茶味鲜若蜜汁,活泼泼地如游龙一般在口腔内游逸开来,变化无穷,皇上如得琼浆,一口气将那碗茶饮尽了。
大方和尚接过碗,又自锅中舀些开水添上。侍卫忙拦道:“我家老爷从不喝二遍茶。”皇上却接过碗来说:“这茶不同于一般茶,尝尝无妨。”说着含了一大口茶汤在口中,但觉这茶汤清甜如雪,清香似梅,清高若竹,又忍不住赞了一声“好!”
大方和尚微微一笑,捻动着手中的念珠道:“不值什么,施主喜欢,走时带些回去。”
皇上忍不住问道:“老法师,我在别处却也尝过几回极通茶道的人烹制的您这素茶,茶具与冲泡的方法皆比您的考究,只是怎么却不如您用这等器皿随便泡来的甘美呢?”
大方和尚笑答道:“我这石板庵距县镇十余里,施主远来,既无车马,喉中亦早已干渴,此时觉得这茶好也是有的。须知不渴时,只将此茶吃着玩便千般拣择、万般挑剔,水过一过不行,茶多一片亦不可。若是渴时,别说是茶,就连雨水、泥水也一样甜似甘露。茶之好坏其实全在施主一心。”
皇上听了频频点头,若有所思道:“那这茶究竟怎样泡来才好呢?”大方和尚道:“遇碗使碗,遇盏使盏,渴来便喝,此即最好。”
皇上低头不语,心想自己平日里不知糟蹋了多少好茶,遂站起身来,恭敬地向大方和尚鞠了一躬道:“多谢法师开示,某往后一定不辜负每一泡茶。”大方和尚听罢,朗声大笑。
茶毕,大方和尚煮了一锅自晒的笋干与自种的白菜,焖了米饭,请皇上与那侍卫二人同食。皇上边吃边问道:“大方师父,我一路过来,看到路边同这庵中相似的茶树似是不少,怎么附近的百姓却不知学你采茶制茶?”
大方和尚道:“施主有所不知,我们这附近地方皆是茶区,百姓即便制得了茶也无处可销,又运不去远处,只靠种地打柴渔猎糊口。”皇上听罢喟然长叹。饭后,大方和尚将床铺腾给皇上,却与侍卫二人打地铺睡下。
第二日一早,皇上带了大方和尚所赠的素茶快马返京。到京城后,派专使赏赐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