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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有些丧气,道:“一个对时之后呢?在这十二个时辰里,你难道就能找得到为我解毒的人么?”
“无论如何,这总比绝望了的好!”,韩文闭着眼睛,面色阴沉不定,他是有能力帮助楚留香除了身体内的毒的,但他不知道李玉函夫妇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一旦他给楚留香驱毒,自身战力也会百不存一,性命危在旦夕。
楚留香又大笑起来,道:“呵呵!韩先生!你我交情并不深厚,你也不必帮我什么!只要让我把这壶酒喝下去,我一定死不了的。”,他忽然自靴筒里抽出一柄短剑,笑道:“你看,这就是我解毒的法子,这法子岂非再好也没有?”
韩文看着他,面色有些难看:“你难道想……”
楚留香大笑道:“常言道:蝮蛇噬手,壮士断腕。这没有什么了不起,你又何必大惊小怪?”
韩文望着他手中这柄雪亮的短剑,心中不是滋味儿,而楚留香自己却连脸色都没有变。
李玉函长叹道:“楚兄果然不愧为壮士,只不过……”
柳无眉忽然抢着道:“只不过你一定要再等十二个时辰。”
韩文神色闪动,道:“为什么?”
柳无眉道:“只因我已想起了一个可以为楚兄解毒的人。”,她不等别人说话,眼角一瞟李玉函,又抢着道:“楚兄难道忘了那位只有七根手指的前辈了么?”
李玉函目光一闪,大喜道:“不错,我竟险些忘了,前两天四表弟还曾提起这位前辈,说他老人家已在‘古松庄’和熊老伯拼了七天七夜的酒了,还未分出胜负,只要他现在还没有走,胡兄就一定有救了。”
柳无眉笑道:“既然还未分出胜负,他就算要走,熊老伯也不会放他走的。”
楚留香忍不住问道:“古松庄在哪里?熊老伯是什么人?那位七根手指头的前辈又是何许人也?你们说的这些人,我怎地全没有听过?”
李玉函道:“这位能老伯虽然和家父那一辈的许多武林前辈都是好朋友,自己却并非江湖中人,楚兄自然没有听起过他。”
柳无眉道:“至于那位七根手指的老前辈,楚兄却一定听过他大名的。只不过他老人家近年为了一件伤心事,已不许别人再提起他的名姓。”
李玉函赔笑道:“这位老前辈人虽热肠,脾气却十分古怪,若是知道我们在背后犯了他的忌讳,我夫妇只怕就休想再有一天好日子过了。”
楚留香倒是心态轻松。笑道:“此人脾气既如此古怪,又和我素不相识,我若去碰个大钉子回来,岂非比死还难受得多?”
柳无眉嫣然道:“用不着你去碰钉子,我们去就够了,只要我炒两样菜给他吃。他就再也不会拒绝了。”
李玉函笑道:“不错,可是我们却得快走,古松庄的路虽不远,可也不近,何况,你至少还要在那里弄一个时辰的菜哩!”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两位如此热肠,我若再推三阻四,就不是东西了,可是……韩先生?你也该陪他去一趟才对。”
柳无眉道:“用不着,韩先生还是……”
柳无眉骤然顿住了语声,只因她忽然发觉韩文虽然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却已是全身发抖。面如金纸。
楚留香简直吓呆了,颤声道:“你……你……”
李玉函、柳无眉,双双抢着去扶他,触手一摸,只觉他的身子虽还隔着层衣服,却已比烙铁还烫手。
楚留香终于也扑了过来,嘶声道:“你难道也中了毒?”
韩文摇了摇头。
楚留香道:“不是中毒是怎么回事?李兄,你……你快瞧瞧他,快……”
韩文面色不变,缓缓的说道:“你难道从未见过人生病么?又何必大惊小怪。”
楚留香愕然。道:“以你的武功怎么会病了?”
“从前的旧疾发作!没什么!”,韩文眯着眼睛,泰然自若,但身子却不住的发抖了。
楚留香方才要将自己手臂砍下来时,还是谈笑自若。此刻却也已急得满头大汗,他倒是古道热肠,或者考虑到韩文倒下,他自己中毒,要是被仇家寻见……当下,忍不住嗄声道:“韩先生……这……”
柳无眉柔声道:“你也用不着太着急,我看韩先生这是因为近日劳累过度,又受了风寒,再加上方才为你一着急,就急出病来了。”
韩文幽幽的说道:“不错,这病不……不妨事的,两位还是……还是先去为他找……找解药要紧。”
他虽然在说“不妨事”,但嘴唇却已抖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楚留香道:“我的毒才不妨事,你们还是先治他的病要紧。”
“闭嘴!”,韩文皱眉道:“不要乱说话!”
楚留香大声道:“你若不肯让他们先为你治病,就算将解药拿来,我也不吃。”
韩文怒道:“你活到这么大年纪,怎地还不知轻重!我……我这病就算再等三天再治也没关系,但你的毒却连一时半刻也耽误不得。”
他挣扎要站起来,但刚站起来就又跌倒。楚留香急着去扶他,连话也顾不得说了,只是连连顿足。
李玉函长笑道:“两位实在义气干云,只不过……”
柳无眉道:“只不过韩先生这病,最是不能动气,我们若不依他,只有让他的病加重,好在我这里还有些‘清妙散’,治这种病最有效。”
李玉函立刻接着道:“不错,韩先生只要每隔两个时辰吃一包,纵然未必就能痊愈,但在我们回来之前,病情是绝不会恶化的。”
若用“度日如年”这四个字来形容楚留香此刻的心情,实在是再恰当也没有了,最先是柳无眉毛病发作,然后是无名凶手的杀人暗器,现在非但他自己中了毒,连韩文也病倒在床,不能动了。
这么多烦死人的事加在一起,却偏偏连喝杯酒浇浇愁都不行。这日子却叫楚留香如何度过?
好不容易等了两个时辰,楚留香用一只手捧着茶碗和清妙散过去,谁知韩文竟连药都拿不住,全撒到地上了。
幸好韩文虽未吃药,病势却也未恶化。反而渐渐睡着,楚留香肚子却已饿得直叫,就叫店伙送饭来。
那店伙偏偏还想讨好,赔着笑道:“客官昨天喝的上好汾酒,小店恰巧还有一壶,还是山西来的原装货。”
不是“酒”字还好。一提“酒”字,楚留香更是满肚子怨气没处发作,气哼哼的说道:“老子不是酒鬼,大白天喝什么鸟酒?”。
那店伙再也不明白这马屁怎会拍在马腿上,吓得跌跌撞撞的逃了出去,再送饭来时已不敢进来。
韩文这一觉竟睡了五个时辰。到黄昏时,才悠悠醒来,楚留香本来几乎已以为他睡晕过去了,这时才松了口气,道:“你觉得好些了么?”
韩文笑了笑,还未说话,楚留香又道:“你用不着担心我。我的毒倒不妨事,除了这条膀子被你点住穴道,不能动外,吃也能吃,就跟好人全没有什么两样。”
这时屋子里已渐渐暗了下来,楚留香点起了灯,让韩文喝了碗粥,韩文的手还是在发抖,连碗都拿不住。
楚留香面上虽在笑,心情却不禁越来越沉重。
韩文喘着气道:“他们还没有回来?”
楚留香瞧着窗外的夜色。默然半晌,终于忍不住道:“江湖之中哪里有七根手指的武林前辈?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以前虽曾有个‘七指神偷’,但他却并非只有七根指头,而是右手上多出两根骈指,加起来一共有十二根了。何况,此人非但不会解毒,而且早已死了很久。”
韩文道:“如此说来,你认为这夫妻两人是在说谎么?”
楚留香笑了,道:“他们为什么要说谎?”
韩文叹了口气,又闭起眼睛。
楚留香笑道:“我只希望他们快些回来才好,否则昨天晚上的那位仁兄若又闯来,我们两个只怕唯有任凭他宰割了。”
这句话说出来,韩文还未怎样,楚留香自己却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噤──此刻韩文连碗都拿不住,他自己也只剩下一只手可以动,那诡秘的刺客若再度前来,他两人简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但此人既然如此处心积虑要杀我,一次不成,必有二次。”,楚留香自己当时说这话时,也未觉得怎样,但现在越想越觉得可怕,情不自禁,紧紧闭起了窗子。
只听韩文嗤笑道:“他若要来,你关上窗子又有何用?”
楚留香怔了半晌,头上又沁出了冷汗。
又过了片刻,星月都未升起,雨点却已落下。四面的人声,立刻静了下来,只有雨点敲着窗户,越来越急,越来越响,到后来,竟如战鼓轻击,催人热血。
这时若有夜行人走动,非但无法听得到他的脚步声,就连他的衣袂带风声都听不到了。
“偷雨不偷雪。”
雨夜正是夜行人出没的好时候。楚留香忽然推开窗子,瞪大了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窗外,院子里的梧桐也像是变成了幢幢魅影,在瞪着他。
突听“嗖”的一声,一条黑影在窗前窜过。楚留香一惊,等他看出这只不过是条黑猫时,已被吓出一身冷汗。
韩文也失声道:“有人来了么?”
楚留香勉强笑了笑,道:“只不过是只瘟猫而已。”
他口气听来虽轻松,其实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酸楚。他纵横江湖,笑傲生死,几曾将别人放在眼里?就算是面对着千军万马,他也不会皱一皱眉头。但现在,只不过是只猫,就吓出了冷汗。
夜雨秋灯,一灯如豆,绝世的英雄,竟病困在这凄凉的斗室中,楚留香瞧了韩文一眼,心中惆怅异常。
夜雨秋灯,一灯如豆。
但那二十七枚“暴雨梨花钉”却还在桌上闪着光,就像是在对楚留香示威似的。
楚留香眼睛忽地一亮:“这暗器既能杀人,便也能防身,现在它既然在我手上,我为何不能用它来杀别人?”
他虽然只剩下一只手能动,但这只手却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五根手指,每一根都很灵活、很有用。他虽然未曾见过这“暴雨梨花钉”,但十来岁的时候,就已将江湖中每一种袖箭的弩筒都拆开来研究过。
只费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他就已将这梨花钉的弩匣打开。用筷子将银钉都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