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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是在感到连他们自己都快要不存在了。”这种种都是腐蚀现在的人。
这种种“市风”其实都是历史在战斗中的曲折的阵势,历史在开辟着那
自觉的路。著者曾指出“老人”也可以有用;又说“还有那在黎明以前产生
的理想主义”,是会成为现实主义的;又说悲观主义者也会变成战士。这些
也都在那曲折的阵势或“历史的矛盾”中。有了这些,那自觉的战斗的路便
渐渐分明了。“人总是主动的”,“必须去担当社会矛盾的裂口和榨轧;去
领受一种力似抵抗另一种相反的力”。这里“人”指人民也指个人。
大概,人原是将脚站在实地上才觉得自己存在的罢,也原是以自己的站,自己的脚力,
去占领世界的罢。? 。人怎能不从世界得到生活的实践的力,又怎能不从自己的实践去归入到
世界的呢?(一六六至一六八面)
这就是“相信自己有力量”,就是“自信”。这里说到世界。著者认为
“高度的民族文化是向着更广泛的高度的人类价值的发展;而在战斗的革命
的民族,这就是民族之高度的革命性的表现”。
说到战斗,自然想到仇恨,许多人特别强调这仇恨。著者自然承认这仇
恨的存在,但他说“爱与同情心之类,在现在,其实大半是由仇恨与仇恨的
斗争所促成的。”他说:
人类的悠久的生活斗争的历史,在人类精神上的最大的产物是理性和对同类的爱,但这
两者都是从利害的相同的自觉上而发生,而发展起来的。人们在相互之间追寻着同情和同类的
爱者,主要地是受理性指使,起因于相互的利害关系,也归结于相互的利害关系。(一五三面)
然而“人在社会的利害关系中不仅从社会赋予了个人,同时也时时在从
个人向社会突进着,赋予着的。而这种赋予的关系及其力量,在为共同利害
的斗争上,就特别表现得明白并发展到高度。”于是“在共同利害的关系中
便发生超利害的关系,在为共同利害的斗争中便产生超利害的伟大的精神。
——人类的出路就在这里。”著者特别强调“战友之间的爱”,认为“即使
完全不提到那战斗的目的和理想,单抽出那已经由共同战斗而结成的友爱的
情感和方式来看,都已经比一般友爱更坚实,也更逼近一步理性和艺术所要
求的人类爱了。”这种爱的强调给人喜悦和力量。
这些可以说是著者所认为的“科学的历史方法和历史真理”。这种历史
方法和历史真理自然并非著者的发见,然而他根据自己经验的“乡风与市
风”,经过自己的切实的思索,铸造自己严密的语言,便跟机械的公式化的
说教大相径庭,而成就了他的创作。书中文字虽然并没有什么系统似的,可
是其中的思想却是严密的,一贯的。而弥漫着那思想的还有那一贯的信心,
著者在确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你也许觉得他太功利些:他说的“怀古之情
也是一种古的情感”,他说的对于将来的“做梦似的幻想”,他说的“虚无
的‘超利害’的幻想”不免严酷了些;他攻击那“厌世的个人主义”或玩世
主义,也不免过火了些。可是你觉得他有他的一贯的道理,他在全力的执着
这道理,而凭了这本书,你就简直挑不出他的错儿。于是你不得不徬徨着,
苦闷着。这就见出这本书的影响,的力量。著者所用的语言,其实也只是常
识的语言,但经过他的铸造,便见得曲折、深透,而且亲切。著者是个诗人,
能够经济他的语言,所以差不多每句话都有分量;他读的时候不容跳过一句
两句,你引的时候也很难省掉一句两句。文中偶然用比喻,也新鲜活泼,见
出诗人的本色来。本文所以多引原书,就因为原书的话才可以表现著者的新
作风,因而也更可以表现著者的真自己。这种新作风不像小品文的轻松、幽
默,可是保持着亲切;没有讽刺文的尖锐,可是保持着深刻,而加上温暖;
不像长篇议论文的明快,可是不让它的广大和精确。这本书确是创作,确在
充分的展开了杂文的新机能;但是一般习惯了明快的文字的人,也许需要相
当大的耐心,才能够读进这本书去。
《梅花》后记
这一卷诗稿的运气真坏!我为它碰过好几回壁,几乎已经绝望。现在承
开明书店主人的好意,答应将它印行,让我尽了对于亡友的责任,真是感激
不尽!
偶然翻阅卷前的序,后面记着一九二四年二月;算来已是四年前的事了。
而无隅的死更在前一年。这篇序写成后,曾载在《时事新报》的《文学旬刊》
上。那时即使有人看过,现在也该早已忘怀了吧?无隅的棺木听说还停在上
海某处;但日月去的这样快,五年来人事代谢,即在无隅的亲友,他的名字
也已有点模糊了吧?想到此,颇有些莫名的寂寞了。
我与无隅末次聚会,是在上海西门三德里(?)一个楼上。那时他在美
术专门学校学西洋画,住着万年桥附近小衖堂里一个亭子间。我是先到了那
里,再和他同去三德里的。那一暑假,我从温州到上海来玩儿;因为他春间
交给我的这诗稿还未改好,所以一面访问,一面也给他个信。见面时,他那
瘦黑的,微笑的脸,还和春间一样;从我认识他时,他的脸就是这样。我怎
么也想不到,隔了不久的日子,他会突然离我们而去!——但我在温州得信
很晚,记得仿佛已在他死后一两个月;那时我还忙着改这诗稿,打算寄给他
呢。
他似乎没有什么亲戚朋友,至少在上海是如此。他的病情和死期,没人
能说得清楚,我至今也还有些茫然;只知道病来得极猛,而又没钱好好医治
而已。后事据说是几个同乡的学生凑了钱办的。他们大抵也没钱,想来只能
草草收殓罢了。棺木是寄在某处。他家里想运回去,苦于没有这笔钱——虽
然不过几十元。他父亲与他朋友林醒民君都指望这诗稿能卖得一点钱。不幸
碰了四回壁,还留在我手里;四个年头已飞也似地过去了。自然,这其间我
也得负多少因循的责任。直到现在,卖是卖了,想起无隅的那薄薄的棺木,
在南方的潮湿里,在数年的尘封里,还不知是什么样子!其实呢,一堆腐骨,
原无足惜;但人究竟是人,明知是迷执,打破却也不易的。
无隅的父亲到温州找过我,那大约是一九二二年的春天吧。一望而知,
这是一个老实的内地人。他很愁苦地说,为了无隅读书,家里已用了不少钱。
谁知道会这样呢?他说,现在无隅还有一房家眷要养活,运棺木的费,实在
想不出法。听说他有什么稿子,请可怜可怜,给他想想法吧!我当时答应下
来,谁知道一耽搁就是这些年头,后来他还转托了一位与我不相识的人写信
问我。我那时已离开温州,因事情尚无头绪,一时忘了作复,从此也就没有
音信。现在想来,实在是很不安的。
我在序里略略提过林醒民君,他真是个值得敬爱的朋友!最热心无隅的
事的是他;四年中不断地督促我的是他。我在温州的时候,他特地为了无隅
的事,从家乡玉环来看我。又将我删改过的这诗稿,端端正正的抄了一遍,
给编了目录,就是现在付印的稿本了。我去温州,他也到汉口宁波各地做事;
常有信给我,信里总殷殷问起这诗稿。去年他到南洋去,临行还特地来信催
我。他说无隅死了好几年了,仅存的一卷诗稿,还未能付印,真是一件难以
放下的心事;请再给向什么地方试试,怎样?他到南洋后,至今尚无消息,
海天远隔,我也不知他在何处。现在想寄信由他家里转,让他知道这诗稿已
能付印;他定非常高兴的。古语说,“一死一生,乃见交情;”他之于无隅,
这五年以来,有如一日,真是人所难能的!
关心这诗稿的,还有白采与周了因两位先生。白先生有一篇小说,叫《作
诗的儿子》,是纪念无隅的,里面说到这诗稿。那时我还在温州。他将这篇
小说由平伯转寄给我,附了一信,催促我设法付印。他和平伯,和我,都不
相识;因这一来,便与平伯常常通信,后来与我也常通信了。这也算很巧的
一段因缘。我又告诉醒民,醒民也和他写了几回信。据醒民说,他曾经一度
打算出资印这诗稿;后来因印自己的诗,力量来不及,只好罢了。可惜这诗
稿现在行将付印,而他已死了三年,竟不能见着了!周了因先生,据醒民说,
也是无隅的好友。醒民说他要给这诗稿写一篇序,又要写一篇无隅的传。但
又说他老是东西飘泊着,没有准儿;只要有机会将这诗稿付印,也就不必等
他的文章了。我知道他现在也在南洋什么地方;路是这般远,我也只好不等
他了。
春余夏始,是北京最好的日子。我重繙这诗稿,温寻着旧梦,心上倒像
有几分秋意似的。
1928 年5 月,国耻纪念日。
《背影》序
胡适之先生在一九二二年三月,写了一篇《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篇
末论到白话文学的成绩,第三项说:
白话散文很进步了。长篇议论文的进步,那是显而易见的,可以不论。这几年来,散文
方面最可注意的发展,乃是周作人等提倡的“小品散文”。这一类的小品,用平淡的谈话,包
藏着深刻的意味;有时很像笨拙,其实却是滑稽。这一类作品的成功,就可彻底打破那“美文
不能用白话”的迷信了。
胡先生共举了四项。第一项白话诗,他说“可以算是上了成功的路了”;第
二项短篇小说,他说“也渐渐的成立了”;第四项戏剧与长篇小说,他说“成
绩最坏”。他没有说那一种成绩最好;但从语气上看,小品散文的至少不比
白话诗和短篇小说的坏。现在是六年以后了,情形已是不同:白话诗虽也有
多少的进展,如采用西洋诗的格律,但是太需缓了;文坛上对于它,已迥非
先前的热闹可比。胡先生那时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