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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也像。凶猛的时候是只豹,温柔的时候是只小猫。你善良热情而任性,只凭你的直觉去做事,不管是对或是错。”
她不语。“所以,雅晴,”他的语气变了,变得深沉而迫切。“永远不要去热爱别人,你付出越多,你的痛苦越深,爱是一件可怕的东西,它有时比恨更能伤人。”他松开了手,眼光恢复了他的冷漠和坚强:“现在,你走吧!回到桑家去!”
她站着不动,傻傻的看着他。
“你为什么还不走?”他怒声问。
“这儿不是你买下来的地方吧?”她说。
他掉头去看湖水,不再理会她,好像她已经不存在。“桑家为什么反对你?”她问。
“去问他们!”他闷声说,头也不回。
“我问过,他们说因为你父亲是个挑土工。他们认为门不当户不对。”“谁说的?”他仍然没回头。
“桑尔凯。”“桑尔凯!哼!”他冷哼着。“这就叫做君子,这一家人都是君子,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帮我掩饰!”
“掩饰什么?”他回过头来了,定定的看着她。
“我父亲不是挑土工,如果是挑土工,他们也不会在乎。我父亲是个杀人犯,被判了终身监禁。”
“哦?”她瞪大眼睛张大了嘴。
“而我——”他冷笑了,眼角流露出阴狠与冷酷:“我从小受够了歧视,我是个不务正业的流氓,我只有一项特长……”“弹吉他!”她接口。他瞪着她。“你知道得不少,你该走了。”他冷冷的说:“你再不走,桑家全家都会出动来找你,奶奶不会愿意知道,桑桑又和万皓然——那个杀人犯的儿子混在一起!”
真的!她惊觉的看看天空,月亮都偏西了,夜色已经好深好深了,她确实该回去了。但是,她就是不想走,她觉得有好多的困惑,好多的不解,好多的问题,她要问他,她要跟他谈——桑桑,谈他们的恋爱,他们的吉他,他们的歌——《梦的衣裳》。张着嘴,她还想说话,他已经蓦然间旋转身子,大踏步的走了,踩着那父父的落叶,他很快就隐进了密林深处。她在湖边又呆站了片刻,听着风声、树声、虫声、蛙声,和水底鱼儿偶然冒出的气泡声,终于,她知道,那个人确实走了,不会再回转来了。她拾起地上的披肩,很快的向桑园奔去。回到桑园,尔旋正在边门处焦灼的等着她。一眼看到她,他冒火的把她拉进花园,懊恼而急促的说:
“你疯了吗?深更半夜一个人往外跑?你不怕碰到坏人,碰到流氓?晚上,这儿附近全是山野,你以为是很好玩的是不是?”她一句话也不说,迳直走进了客厅。客厅里空空荡荡的,显然全家人都睡了。她想往楼上走,尔旋伸手拉住了她,从她头发上摘下一片枯叶,又从她披肩上再摘下一片枯叶,他瞪视着手心里的枯叶,问: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睁大眼睛望着他,不想谈今晚的事,不想谈万皓然。你们一直不肯谈这个人,你们一直避讳谈桑桑的爱情,现在我也不谈,她想着,一语不发,转身又要往楼上走。尔旋一把握紧了她的手腕,把她直拉进他的书房,关上了房门,他瞪着她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想说,但是她却说了:
“我遇见了万皓然。”
他大大一震,迅速的扬起睫毛,脸色变了。
“哦?”他询问的。“怎样呢?”
“他把我当成桑桑,”她说,不明白为什么要说出来,她的喉咙仍然又干又涩。“他强吻了我,发现我是个冒牌,他打了我一耳光,我咬了他一口。”
他的脸色变白,他的眼珠黑幽幽的盯着她。然后,他一转身就往外走,她抓住了他。
“你去哪儿?”她问。“去找万皓然。”他僵硬的说。
“找他干什么?”她立即接口:“我已经跟他谈过了,我告诉他桑桑死了。他不会来揭穿我,你们——对他的认识太少,他绝不会来揭穿这一切,他也不——怨你们。”
他死盯着她,他眼里明显的流露出恐惧和担心。
“你——怕什么?”她问。
“失去你。”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然后,他俯下头来,想找她的嘴唇。她闪开了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东西改变了她,她很快的说:“你不算得到过我,对于你没得到的东西,你也根本谈不上失去!”她打开门,飞快的冲出去了。
8
一清早,雅晴才下楼,就发现尔旋坐在客厅里等着她。奶奶还没起床,纪妈在擦桌子,兰姑把从花园里剪下来的鲜花,正一枝枝插到花瓶里去。尔凯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正在看刚送来的报纸。表面上看来,这一天和往日的每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雅晴却可以嗅出空气里某种不寻常的紧张,说不定,他们已经开过一个“凌晨会议”,因为大家的神情都怪怪的,都沉默得出奇。她才走下楼梯,尔旋立刻熄掉了手里的烟蒂,他跳起来,不由分说的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往花园里拖去,一面回头对兰姑说:“兰姑,纪妈,告诉奶奶,桑桑搭我的车子进城去买点东西!”她往后退缩,想挣出这只手。尔旋紧拉着她,一口气把她拖向了车库,他轻声而恳切的说:
“给我一点时间,有话要和你谈!”
她无言的上了车,心里有些不满,她不喜欢这种“强制执行”的作风。车子开出了桑园,开到马路上,向台北的方向疾驰。雅晴看看尔旋,他紧闭着嘴,眼睛定定的注视着前方的道路,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他既然不说话,雅晴也不想开口。车子进入市区,停在尔旋的办公大楼前面。
她又走进了尔旋那间私人办公厅,在这儿,他们曾经开过好几次会,来决定雅晴能否冒充桑桑。他们来得太早,外间的大办公厅里,只到了寥寥可数的两三个职员,其中一个为他们送上了两杯茶,尔旋就把房门紧紧的关上了。他燃起了一支烟,心神不宁的在室内踱着步子。雅晴沉默的站在那儿,沉默的瞪着他。“好了!”半晌,她开了口:“你说有话说,就快些说吧!”
他停下来,凝神看她。
“你相当不友善,”他说:“为什么?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你生气吗?”“我不喜欢像个手提袋一样被人拎来拎去!”她闷闷的说,心里也涌上了一阵困惑,她知道这理由有些勉强,却自己也不了解,为什么对尔旋,忽然间就生出某种逃避的情绪。你对他认识还不够深,她对自己说,你要保持距离,你要维持你女性的矜持,不要让他轻易就捉住你……何况,他是你的二哥!“让我们来谈谈万皓然,好不好?”桑尔旋忽然站在她身边,开门见山的说,他的一只手温和的搭在她的肩上。
“你们不是一直避免谈他吗?”她问。“你们不是认为我没必要知道这段故事吗?你不是‘保证’万皓然不会成为我们这场戏中的障碍吗?为什么你又要谈他了?”
“我们错了,行吗?”他闷声说,喷着烟颜“最起码,我承认,我错了。行吗?我们一开始就该告诉你有关万皓然的一切,而不该隐瞒许多事情!”他把她推到沙发边,声音放和缓了,他柔声说:“坐下吧,雅晴。”
她坐下来,端着茶杯,很好的绿茶,茶叶半漂浮在杯子里,像湖面的一叶小舟。湖面?她又记起那湖水,那梧桐,那落叶,那粗犷狂野的吻……
“雅晴!”他喊。“嗯?”她一怔,抬起头来,仿佛大梦初醒。
“你心不在焉。”她振作了一下,啜了口茶,挺直了肩膀。
“我在听。”她说:“你要告诉我万皓然的事。”
“……是的。”尔旋沉吟着:“万皓然和我同年,我们曾经是小学同学,又是中学同学。”
“哦?”她集中精神,有兴趣了。
“他的父亲并不是一个工人,我们骗了你。”
“我知道,”雅晴接口:“他是个杀人犯,判了终身监禁,关在牢里。”他惊奇的抬起头来,诧异的看她:
“谁告诉你的?”“万皓然。”他咬了咬牙眉头微蹙了一下。
“看样子,你们昨晚谈了很多?”
“并不多。”她坦白的说:“除了这一点,我并不比以前多知道任何事。”他仔细看她,点了点头。
“你瞧!”他说:“这就是万皓然,他从不隐瞒自己的一切。他父亲是在他六岁那年犯案的,本来,他父亲也做得很好,是家小工厂的主持人,学问不错,人也长得英俊潇洒,可是,他出了事,连带把万皓然的前途也全毁掉了。”
“那案子一定是件……不得已的案子吧!例如,他被坏人迫害,被敲诈,他一时无法控制,就失手杀了人。或者,他陷入了圈套……”他深深的看了她一会儿。
“你对《警网双雄》、《檀岛警骑》……这类影集一定很迷吧?”他说:“事实上,这不是个好故事,没有圈套,没有坏人,万皓然的父亲爱上了一个酒女,在争风吃醋中,他杀掉了他的情敌和那个酒女,警方判决是蓄意杀人。最不可原谅的,他家里有个很漂亮的太太,有个六岁的儿子,和才满一岁的女儿。”“噢,万皓然还有个妹妹?”
“是的,她叫万洁然,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尔旋靠在桌背上,望着她。“万家一出事,家产、工厂、朋友……全都没有了,他们全家搬到内湖的工厂区,一间违章建筑的木屋里,万皓然的母亲给那些工人洗衣服……来维持一儿一女的生活。于是,万皓然成了我们的邻居。”
“你们都看不起他,因为他是杀人犯的儿子!”
“不要说‘你们’,我和万皓然一直很陌生,我们不同班,从来没有机会成为朋友或是敌人。但是,万皓然确实在歧视和屈辱下长大,他没有朋友,他受尽嘲笑……这养成了他愤世嫉俗仇恨一切的个性,不到十二岁,他已经被送进少年组管训了好几次,十五岁,他长得又高又大又结实,他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