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嚼着炸鸡的残渣,打着可口可乐的气嗝,她又叫上一辆出租车,去了“巴黎影都”。这里是出售梦的画廊,这里是引人进入梦境的游戏室,魏彩彩坐在豪华小厅里,看足了连场的刘德华、梁朝伟、张曼玉、吴君如……待到子夜时分,她才带着新添的豪华感伤,直奔纬九路上的“子夜酒吧”。
在电影里,魏彩彩见过这样的灯光这样的吧台。她甚至没有向幽深的店堂里望上一眼,就像电影里的那些人一样,坐在了吧台边的圆凳上。
来点儿什么?吧台里的人问她。
她向身边看了看,身边坐的是个穿黑衣的女人,手里轻摇着放了冰块的高脚杯。
嗯——魏彩彩指了指黑衣女人的杯子。
于是,魏彩彩也得到了一个高脚杯,杯里也有冰块在酒液里半沉半浮着。
黑衣女人自顾自地一口一口地啜着,并不拿眼看她,仿佛她根本就不存在。
魏彩彩把杯子晃了晃,像喝水似的一饮而尽。凉,苦,辣,她呛了一下,咳个不停。
黑衣女人斜了她一眼。
再来,再来,她的手指头敲着吧台,于是她又得到了一杯酒。
一口再灌进去的时候,觉得有火从腔子里烧起来。烧吧烧吧,烧了好,都烧掉才好。周身都热了,血也在烧。
再来一杯。
她把手袋放在吧台上,那里面装着她所有的钱。喝吧,喝吧,就这样一直喝,她畅快地想,能这样一直喝死才好呢,那就不用发愁该怎么去死了。
她记不得喝了多少,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她从圆凳颓滑到地板上,然后又扶着吧台挣扎着往上爬。
怎么还没有死呢,还得喝!
她拿不动杯子,杯子被旁边的黑衣女人压住了。她忽然转过头,在黑衣女人的怀里呜呜呜地哭起来。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发现她躺在黑衣女人家的大沙发上。
那女人是“夏威夷洗浴中心”的经理。
……
就像讲述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一样,魏彩彩讲着她自己出走之后的情形。隔着浴巾,魏彩彩的手按压着石大川的背脊。一节一节的脊骨都被捏挤到了,那小手很周全,很职业。那是给他送过饼子的小手,那是为他织过毛活的小手,那是他捧在脸颊上贴过,放在唇齿间咬过的小手……石大川的心刺疼了,他忽地坐起来。
“别做了,咱俩说说话。”
魏彩彩故意瞪起眼睛,“不做还行?我得挣这份钱。”
她在气他。那话音里还有怨,还有恨——也就是说,还有爱。
“我去过你的租屋,看到了纸条,还到处找过你。”石大川说。
魏彩彩苦涩地笑了笑。
“那房子,还留着……”石大川舔了舔嘴唇。话说出来,就觉得有些傻。
果然,魏彩彩讥诮地眯起了眼,“你觉得我还会回去住吗?”
石大川叹口气,转了话题说,“彩彩,你觉得这份工作好吗?”
“没什么不好。”
“怎么好?”
“有机会。”
“什么机会?”
魏彩彩笑了,她有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你看看,当初我去的那家餐馆是女老板吧,钟文欣是女经理吧,嘻嘻,我们这儿的老板也是女人。”说到这儿,魏彩彩敛起笑,认真地总结,“她们能有今天,都是因为傍上了有钱的男人。”
石大川听了,摇着头感叹,“彩彩,是我把你害了呀,让你到城里来。”
“不,是你给了我机会。或许,我也能傍上个大款呢。”
“彩彩!”石大川痛楚地喊了一句。
魏彩彩却很平静。“你想想,与其嫁给你这样的男人,还真不如做个大款的二奶。”
那话音里或许有一点儿辛酸,更多的却是憧憬。
深切的悲悯让石大川心底大恸,哦,我们俩可真是同路同命的人了!
“彩彩,我想再抱抱你,最后一次。”他说。
片刻的凝视之后,魏彩彩扑进了他的怀中。那是真正的告别,从此分手,今生今世再不必相见。
“咳咳……”有人在旁边清着嗓子。
石大川回过头,看到白太太裹着浴衣,冷冷地站在那儿。
石大川放开魏彩彩,想对白太太说些什么。那女人却扬起手,向他说道,我想,你该走了。
石大川匆匆地换好衣服,来到前大厅。他没有看到白太太,女人嘛,穿衣梳妆什么的,总是比男人麻烦。
时近黄昏,大厅里的水晶吊灯已经亮起来,让人的心情也变得华丽变得璀璨。烹海鲜的气味若有若无地飘来,石大川不由得吸了吸鼻子,这才觉得饿了。二层是餐厅,三层以上是客房,石大川一边嗅着烹海鲜的气味,一边想象着陪白太太在客房的大床上吃喝玩乐的情景,竟有些急不可耐。
比期待的时间长,比无法忍受的时间短,白太太终于出现在了大厅里。石大川从皮沙发上站起来,向她招招手。白太太会意地点点头,然后到服务台去结账。
电梯间就在服务台的里边,石大川向那边走过去。结了账的白太太却向大门外面走。
石大川快步跟出去。
“尼桑阳光”车闪了闪车灯,白太太用遥控器打开了车门。
“怎么,就走啊?”石大川疑惑地问。
白太太没有让他上车的意思,她从手袋里拿出钱夹,抽出两张百元面额的纸币。
“今天就这样吧,谢谢你陪我洗浴。我还有事,拜拜。”
“尼桑阳光”抛下他,一溜烟儿地走了。
这个女人,变卦了。这单生意,吹掉了。是魏彩彩给吹的吧?还来得及,来得及,石大川自我安慰着,去哪儿?去“秋月舫”还是去“挪威森林”?
管他呢,走哪儿算哪儿吧。石大川挥挥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第四部分 我是你的爸爸第61节 娶我做你的新娘吧(1)
阮珊家的麻将局那天晚上多了一个男人,他是阮珊的邻居董大姐带来的。男人的眉毛有些稀,头发却又密又黑,像是戴着一顶黑毡帽。黑毡帽看上去是新的,西装、衬衣、领带、皮鞋也都很新,于是整个人就有了一种展览的味道。
黑毡帽坐在董大姐的上手,打起牌来也会喂,也会送,几圈下来董大姐就有了许多胜绩。董大姐脸上带着得意,嘴上却说,“他打得不好,你们多包涵。”
钟文欣说,“嗯,打得不错嘛,比程世杰打得好。”
董大姐说那句话,原本就是想让两个女伴给她带来的这个男人做个评判,讨个夸奖的。有了钟文欣的奖誉,董大姐仿佛有了许多面子,嘴上却说,“不会不会,程世杰可是老手了。”
黑毡帽也要凑趣,便探着脖子问,“程世杰是谁呀?”
三个女人都不说话,只是默契地笑。在晓雄之前,钟文欣每次打麻将都是带着程世杰来的,如今想起那些情景,就像是隔年的陈茶。
阮珊看看钟文欣,忽然说了一句,“他打得是不错,但是和晓雄不能比。”
其实,钟文欣刚才想说的也是晓雄。阮珊提起这个名字,钟文欣便会心地向阮珊眨巴眨巴眼儿。
董大姐的脸却绷起来。
黑毡帽不识趣地又探探脖子问,“晓雄是谁呀?”
“是谁是谁——”董大姐不悦地说,“别管是谁,都是人家小钟带来的牌友。”
钟文欣没在意董大姐的表情,她心里只想着晓雄了。晓雄要是在这儿,哪有黑毡帽的戏。有晓雄坐在钟文欣的上手,钟文欣就像有了推车的,有了抬轿的,只等着舒舒服服地赢了。
阮珊扯起晓雄却是另有用意的,她一边码牌,一边仿佛不经意地说:“前两天,我在‘挪威森林’咖啡吧见到晓雄了。”
“哦,你到‘挪威森林’去了?”钟文欣怔了怔。
“是,听说那儿的咖啡味道不错,过去坐了坐。”
阮珊舒了口气。看来钟文欣并不知道她去过那儿,看来晓雄并没有向钟文欣嚼舌头。
钟文欣近来努力在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忘掉晓雄,她本以为她已经做到了,可是此刻阮珊轻轻地一扯,就将她的心扯得隐隐作疼。
这样怔怔地呆着,竟忘了起牌。
“哎,想什么呢?起牌呀。”阮珊盯着钟文欣,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
知道瞒不住阮珊,钟文欣便自我解嘲地说:“想起你给晓雄看手相了。”
董大姐抬手比画,嘴里学着阮珊的腔调,“哎哟,‘枣树疙瘩瘤,钱财全都溜……’嗯,受过大苦,掏过大力呀。”
董大姐学得惟妙惟肖,大家就跟着笑。
阮珊得意地说:“那人不光手指的骨相不好,筋相也糟糕。”
“是啊,手背上的筋一鼓一鼓,一缠一缠,那叫‘盘蛇筋’,‘浪子筋’。”钟文欣故意眯眯眼,有点儿讥诮阮珊的味道了。
阮珊感觉到了,她皱皱眉说,“还有他的手纹呢,细纹如网,会将人陷入罗网之中哩。怎么样,你现在离他远点儿了吗?”
那是一种在打探什么的口气。当然,钟文欣并不想开自己和晓雄的新闻发布会,她转了个话题说,“哎哎哎,咱们不说那些老话了,不说了。我还正想讨教呢。从今天午后起呀,我这左半边脸就跳,你给解解,有什么说头。”
董大姐插言道,“左眼财,右眼福,这脸和眼睛是一样的吧?要发财喽。”
阮珊说,“门面门面嘛,这人的脸面呀,其实是两扇门。‘左门跳,急事报’,你当心一点儿啊,怕是要出什么事。”
语气是故意加重了的,近乎幸灾乐祸。
看着阮珊那副半真半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