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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多收拾收拾房间,刷刷碗洗洗衣服。用电饭煲焖米饭,我都不知该放多少水。父亲曾教过我用手指头去量,水高出米半手指就行了,可米有涨有不涨,我又不懂得调节,焖出来的饭时硬时烂,有时还夹生。婚后,我也想学想干,可我丈夫总打击我,嫌我不会做这,不会做那,这个做得不对,那个做得不好。搞得我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他的口头禅就是:“你会干什么?”渐渐地我也懒得学,懒得干了。
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喜欢挑我的毛病。对他的冷嘲热讽和戏弄指责,起先我还能忍,装着视而不见,尽量不跟他顶嘴。哪知他得寸进尺,到了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程度,让我忍无可忍。于是,两人吵吵闹闹便成了家常便饭。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吵的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心想,谁家没点磕磕碰碰的,过了磨合期兴许就好了,也就没往心里去,依然我行我素,不知悔改。
他读博士的最后一年,常常做实验做到深夜,周末还要去实验室加班。家里就我一人,有时我也懒得收拾,心想又没客人来,花时间白忙乎还不如看录像带充实。那段时间,外面流行的电影电视剧,没有我没看过的。我压根就没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更没意识到家庭战争正悄悄走进我们这个小家。
记得是个礼拜六的晚上,他提早从实验室回来了。一进门,他就找吃的,可我忘焖饭了,前一天的饭锅还泡在水池里,冰箱里也是空的。我本来打算今天去趟超市,可他一早就走了,我就没出门。家里只有我喜欢吃的干面包。有了它,我可以一天不开火不做饭。他是南方人,不爱吃面食,更不吃面包之类的洋食。见我盘腿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录像,饭没做,房间也没收拾,他气不打一处来,冲我嚷嚷:“你也太过分了,还要不要这个家了?”
《金狱》 第一部分把他彻底惹火了
我自知理亏,没吱声,可也没停下来不看录像。他气呼呼地走到电视机跟前把电视关了。我看得正带劲,突然看不成了,心里怪痒痒的,就又用遥控器把电视打开了。我对他说:“你自己做饭呗。”没想到这句话把他彻底惹火了,他又一次把电视关了。
“你要干什么?”我大声叫道。
“你想干吗?”他也毫不示弱。
“我要看电视。”
“做饭去!”他用命令的口气对我说。
“你自己不会做呀?”
“今天非要你做不可。”说完,他就来拽我。我本能地往外推他。他竟被推倒在地,头磕到餐桌角上。他捂着头,爬起来,冲到我跟前就是一拳。我长这么大,还没谁动手打过我。我心想不能白受他欺负,就跟他对打起来。打了一阵子后,我已无还手的能力,只好用手去护头,等待着他肆意的虐待,可我很顽强,竟没哭一声。见我老实了,他也收手了。过了会儿,他气冲冲地跑出家门。他走后,我便嚎啕大哭,连夜跑回父亲家。听完我的哭诉,父亲偏说我错在先。我哭着问他:“我错在哪儿?”
“你要学会做家务,都怪我平时把你宠坏了。”父亲责怪我说。
“他看我做什么都不顺眼。”
“那你更该好好学。”
“我才不学呢,他会做干吗不做?”我有点矫情。
“你这孩子讲不讲理?他会做,不能说就全得他做。你们是夫妻,要相互帮助相互照顾。”
“我怎么没照顾他了?”我没好气地说。
“你要能照顾好他,也就不会有今天了。”
“他打人就对了?”我没理找理。
“他打人当然不对,现在哪能还打老婆?明天我把他找来,让他向你赔礼。可你也要改。”
都这会儿了,父亲还帮他说话。父亲虽疼爱我,可也疼他。我姐坐在一旁,一直不吱声。我心想,她才乐得看到我们两口子这样呢。起码可以让父亲知道,他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我丈夫应该娶的是她,而不是我。
那一晚,我没回自己的家,跟我姐挤在一张床上。上床后,我想跟她说说话,可她就是不搭理我。我一宿都没睡踏实。
第二天晚饭后,他来了。一定是父亲打电话叫来的。他跟父亲单独谈了很长时间。他们谈完后,父亲才把我叫过去。
父亲对他说:“你就赔个不是吧。”
他低着头对我说:“对不起,我不该动手。”
父亲又对我说:“他跟你赔不是了,你就原谅他这一回。最近他实验做得不顺,压力大,你要多管管家。现在你们也没孩子,能有多少家务事?今后不许再闹了,好好过日子,恩恩爱爱我才放心。”父亲就是向着他。我刚去一新单位,工作上也有压力,怎么就单说他呢?
父亲让他带我回家。到了家里,我跟他还是不说话。他口服心不服,我是口不服心也不服。就这么冷战了10来天,才言归于好。这件事虽然过去了,可留下的却是一道看不见的伤痕。打这以后,冷战代替了拌嘴,成了家常便饭。他虽再没打过我,可冷战的滋味更不好受。
他博士论文答辩时,正赶上冷战期。那天早上,起床后,我看到餐桌上有一张他睡前留下的字条。他让我走之前叫醒他。平时他睡得晚,起得也晚。出门前,我本想叫他,可刹那间又觉得这么做无异于向他投降。灵机一动,我就在字条上添了三个字:该醒了。我悄悄地把它放回到他床头。心想他要起晚了,是他自己活该,谁让他跟我打冷战呢?上班的路上,我又犯嘀咕了。论文答辩毕竟是件大事,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了?一到办公室,我就往家里拨电话。电话铃响了好久,都没人接。我刚想挂断,听筒里突然传来他的声音,吓得我什么也没敢说,就把电话撂下了,心想这下可惹祸了。
父亲听说后,继续给我上课。他的那些话反反复复地说,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其实,他知道这是两个人的性格使然,不是旁人所能左右的,可白劝也得劝,他不想让别人看笑话,只是课越上越短,话越说越少。为了让我丈夫能安心读完博士,父亲只要求我们晚育。其实,我一直不太想要孩子。生怕有一天沦为单亲家庭,影响孩子的成长。
我丈夫毕业留校当老师后,父亲想抱外孙。他劝我说:“你们有了孩子,感情慢慢就会好起来的。明年系主任不当了,我提前退休,回家给你们带孩子。”劝完我,他又去劝我丈夫。父亲的用意,我当然能体会得到。说想抱外孙,只是个借口。让他离开自己心爱的讲台,无异于让他放弃自己的生命。就是这样,为了让我跟我丈夫能相亲相爱,他也愿意。我做女儿的,还能说什么?第二年,当我的女儿来到这个世界时,父亲瞒着我,向学校递交了申请提前退休的报告。好在学校没批准。事后,父亲才说给我听。我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再让他为我操心了。
我丈夫是独子,虽是博士,可封建思想根深蒂固,重男轻女。他妈就更是如此。来伺候月子,没等满月就回去了,说老头子一人在家,她不放心。打这以后,她再没来过。我婆婆走后,父亲替我从河南找来一位小保姆——殷华。殷华没来之前,我丈夫嫌孩子夜里闹,自己搬到客厅睡。殷华来后,他干脆搬到学校单身宿舍去住。开始每天还回来吃顿晚饭,后来推说忙,他几天才回来一次。
父亲的预言没能实现。我跟我丈夫的感情非但没转好,反而因为女儿的出世变得更糟了。父亲认为是孩子的性别造成的,要是个儿子可能就不一样了。其实,问题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我跟我丈夫虽还没闹到要离婚的份上,但要想像父亲所希望的那样,恩爱美满,怕已没有可能了。就算生的是男孩,只要大家的性格不改,就如同是火山总会喷发一样,我跟他的冲突还是避免不了的。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又谈何容易?我们夫妻之间的影响力早已消失殆尽。不过,只要父亲在,他不发话,这个家还得继续维持下去。
殷华十八九岁,头一次外出打工,根本就没带孩子的经验。有时候,我真盼我丈夫能回来搭把手,可又担心他把家里搞得鸡犬不宁。我跟他好像前世有仇似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首。他不回来,我倒图个清静,养育这个小生命就全靠我和殷华了。
有了孩子以后,对家务活,我也没那么大的怨气了。我无怨无悔地为孩子做这做那,做不好就看书问同事问我姐。几个月下来,我对自己的进步都感到惊讶。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当了几个月的妈妈之后,我感到已变成了另外一个我,能上得了厅堂,也能下得去厨房。
《金狱》 第一部分我提前休产假了
二
法定的产假只有56天,但行里批了我半年,条件是少领几年的独生子女费。我的预产期在12月初。11月中旬下了场多年不遇的大雪,我就提前休产假了。产后的五个半月,一眨眼就过去了。我怕殷华白天一人在家弄不了孩子,想再请几个月的假。人事部的李大姐在电话里对我说:“我是过来人,能理解你,但这事得由行领导定。”没过两天,她又来电话说:“周行长退了,新行长还没来。陈行长不肯延你的假。”她说的陈行长是我们行里的副行长陈同周。
没辙,我只得回去上班。董经理调走了,接替他的叫庄肖林。庄经理一头的灰发,脸上写满沧桑。虽人到中年,但腰板笔直,一看就是行伍出身。他抓纪律抓得特别紧,成天盯着我们。从前那种自由散漫晚来早走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上班后的第一个礼拜五,殷华来电话。她说孩子咳得越来越凶。昨天夜里,她就咳,喝了一瓶止咳糖浆也没见好。我直后悔,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