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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舆论认为国画是为地主资产阶级服务的,应该转而为工农兵服务。姜燕的《考考妈妈》被肯定为人物画样板,山水花鸟还要不要?
11.宋徽宗是皇帝,董其昌是大地主,郑板桥当过官,扬州八怪是大盐商门下的清客,我们如何学中国绘画史?
一系列问题,一环套一环,如何解决?一条原则,就是“推陈出新”。我们的理解是:有陈可推,才能有新可出,没有陈就没有新。看来老东西还得学,老技术也得掌握,纸墨笔砚这一套工具还得继承,老教师还得发挥作用,新教师有了素描基础,还得为国画服务。至于“学好素描,拿起毛笔就是国画”之谈,还得看实践的效果如何。重建国画系的方针,不得不继续执行中西结合的双管齐下之法。
当时主要的观点,认为写实的造型基础可以为革命美术服务,各系除设专业所需的课程,造型基础的“素描”定为全院的共同大课。执行一段时间之后,发现强调明暗面的素描和国画线描造型有矛盾,决定自派教师,独立上素描课,从而缓和了矛盾。当时国画系上素描课的老师有蒋兆和与李斛。
教学实践中一个新问题是基本训练和创作实践的关系。一头是基本训练课,一头是创作课,各自为政,互不相关,创作老师缺少国画技法,要配一个人物老师作技法指导。国画系除了素描与线描造型之矛盾外,又多了创作与技法的矛盾,一时颇觉棘手,只得在实践中探索出路。
北平艺专时期,只重基本训练,不重创作实践,认为学好技术,就能创作。那时还认为
好的习作就是创作,两者之间没有严格界限。在国画教学中,习作和创作往往是统一的,老师的示范作品就是老师的创作,山水课的树法、石法、水法,花鸟课的勾法、点法、染法,人物课的描法、擦法、粉法等等技法都安排在示范中穿插进行,所以习作和创作结合很紧,这本来是很合理的教学方法。
中央美院建立后,着重并强化创作课,保证文艺为工农兵服务,而国画系,除以人物为主,山水花鸟为辅外,创作独立成课,内容以年画、连环画为主,等于加设了两门课。把技法与创作有机结合的体制,全部打碎,却又没有一条新的结合途径,系的教研工作对此分割现象也无能为力。我处在这个环境中很是苦恼,真想离开教学岗位,回到卖稿卖画的生活中去。可是我这个人已为中央美院所有,除非自动退职才能走,可“退职”等于脱离革命,很不光彩。幸亏此时江丰给了我半年创作假,我几个月不去领工资,学院却叫人送来了。怎么办?能白拿工资不干活吗?于是硬着头皮再干下去。
干下去的第一个想法是改变技法与创作的分家制度,自动提出要求教高班创作课,为技法教师兼教创作带个头。我认为教得好坏是水平问题,教不教却是愿不愿意为人民服务的问题。想不到我这个大胆行动在“文化大革命”中,被定为“和党争夺青年”的一条罪状。由此可以看到,在左倾路线影响下,除非彻里彻外的马克思主义者,才能教这门要害的课。那么,不禁要问,谁能保证自己是完美无缺的马克思主义者呢?
师道与世道普及与提高
到了1957年,争论的问题不是国画系要不要学素描,而是什么“离开了素描就失去了现实主义和社会主义”,帽子相当吓人。他们硬说国画“落后”、“不科学”,“毒害青年,耽误革命”;硬说“素描是一切造型艺术的基础”;硬说“国画没有自己的造型基础”等等。那时,沿用已久的国画名称已被改为“彩墨”,以上种种论调不断向国画系袭来,搞得教师丧气,学生苦恼,我们不得不向文化部请示,国画系到底该怎么办?文化部回答说:可以实行双轨制,一轨照传统方法学习,一轨照徐悲鸿方法学习。这个主张虽然不太积极,也还可以聊慰人心。为了说明国画系的困难处境,不妨重提一下当年的某些言论:
“不管笔墨不笔墨,拿起毛笔来画就是。”
“素描是一切造型艺术的基础,当然也是国画的基础。”
“中国画论中所谈的造型问题,无一不是素描问题。”
“齐白石没有学过素描,可是他从几十年的锻炼中已经体会到素描的关系。”意思是说不学素描,想做齐白石也做不成。
“中国画的造型基础已经体现在契斯恰可夫的素描教学原则里,用不着另起炉灶搞什么国画造型基础了。”
我说,不学素描的中国画家是社会存在,不是什么诡辩否定得了的。国画要不要学素描,本来不那么绝对,可以学,也可以不学,何况一般老画家并不反对青年学素描。然而只要对素描提出一点意见,有些人就沉不住气了,他们高喊:“你们不懂素描,你们反对素描!”他们对国画传统予以否定,说什么“徐悲鸿到李斛就是传统,要继承就继承这个”!我想,徐悲鸿要是活着,决不会如此自负,李斛那时在国画系教素描,虽然对发展国画有自己的主张,也决不至于以“传统”自居。这不是明明向国画系施加压力,强迫国画系屈从于他们的民族虚无主义吗?
反右运动以后,美院的领导层换了陈沛和齐速,他们两人都是外行,想加强政治工作来解决学术矛盾。首先把各系的负责人组织起来学习政治,其实,脱离艺术实际而空谈政治,收效不大。学来学去,碰到了中央美院向何处去的问题——“是普及?是提高?”
反右斗争批臭了资产阶级,普及意味着无产阶级,提高意味着资产阶级。谁还敢提“提高”?在一片“普及”声中,陈沛沉思之后,突然唱起反调,说国家办高等教育,当然是培养“提高”人才,美院培养学生,当然也是为了“提高”。陈沛这么一说,全场为之震惊。有的同志仍坚持“普及”,说“反右斗争好不容易得来胜利,美院不为工农兵,难道为资产阶级”?问题一揭开,糊涂脑子突然清醒过来。《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不是有两句名言吗?“普及基础上的提高,提高指导下的普及”,普及为了提高,提高为了普及,下里巴人不能永远是下里巴人,也要向阳春白雪看齐呀。这二者应该是统一的。然而宁左勿右的思想已在人们头脑里占了上风,怎么拧也拧不过来。我们在教学中总是战战兢兢,惟恐太高太专,怕戴上“只专不红”的帽子。
反右以后,彩墨系恢复国画系的原名。
陈沛的独立思考,对我颇有影响,坚定了我自1956年以来探索中国画艺术特征的研究,从而认识到虚无主义和保守主义都是发展民族绘画的障碍,而虚无主义的影响在青年中尤为普遍,要巩固学生的专业思想,必须让学生充分认识民族绘画传统的优点和特点。在此思想基础上,鼓起勇气,钻了一阵画史、画论和画迹,对以下几个问题讲了课或写了文章:
1956年为《新观察》写了《中国画的艺术技巧》;
1956年在天津讲了《关于线描》;
1959年在北京国画院讲了《中国画的构图》;
1960年在国画系讲了《中国画的色彩》;
1961年在北京画院讲了《中国画的透视》;
1961年为《人民日报》写了《掌握全面和专攻一门》;
1962年在国画系讲了《中国人物画的基本功》。
以上这些研究,很粗略很肤浅,距离系统的中国画美学特征还很远,但是为引导青年正确认识祖国的绘画遗产是尽了力的。当然,也回答了某些嘲笑和曲解中国画的虚无主义者,告诉他们我们祖先的艺术成就多么丰富与深远。
师道与世道全国艺术教育会议
1958年向党交心运动,交出了我那块搞创作的“自留地”。从那时起,坐班的时间多了,作画的时间少了,表面上安心做系的工作,骨子里教学与创作矛盾尖锐,有怨气,逢人便说我是个业余画家,只能在星期天作画。按理说,在美院当教师,当然是专业画家,怎能自称业余呢?这说明交出“自留地”是不甘心的。
普及与提高之争,虽经陈沛一语道破,高等院校培养提高人才是天经地义,然而“左”的普及思潮怎能一冲便冲垮?大跃进势头来得特别迅猛,正规课程都被冲,我两次带学生下乡,一次在永定河青白口,一次在河北省束鹿县南吕村。南吕村那次是1959年春节后,已是大跃进高潮,“三同”内容大不相同:同吃是和农民一起吃大食堂;同住是分男女和青年突出队睡大炕;同劳动是自由参加生产队干轻活。最后阶段在村子里画壁画,表扬新人新事,歌颂大跃进。“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豪言壮语,搞得人胡思乱想,反映在学生创作小品的内容,不是杜造神话,便是夸大现实。我画过一幅脚踩飞轮跨进共产主义的“六臂神农”,算得有创造性了,其实是套用敦煌壁画中的“如意轮观音”菩萨形像。这时我开始学写农民的顺口溜,在晚会上和农民同台朗诵,着实疯了一阵。可也有头脑清醒的时候,在南吕村看到一幅周思聪的创作小稿,画她在老乡家里病了,躺在床上,惊动了左邻右舍的老大娘小媳妇,给她送汤送吃,问寒问暖。我向同学指出,这才叫和农民打成一片,痛痒相关,什么老太太扭秧歌呀,同吃大锅饭呀,模范戴红花呀,芝麻大如瓜呀,都是表面文章,不算真正反映农民的精神面貌。
大跃进是搞普及搞得最欢的时期,学生在教室里坐不住了,老师也觉得基本训练不一定要那么多,只要多搞创作就能提高造型能力,这就是所谓“创作带习作”。我们不否定创作可以带动造型能力的提高,我以往就是在各种美术工作实践中逐渐提高造型能力的。可现在是办教育,不能按照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