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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的?‘他用微弱的声音问,’这种事儿有时候人们会弄错。有时
候人还能回来,你说是不是?”
柔斯的这个想法可比吉米预料的还要糟。“他回不来了。当时的情形我看见了。”
“你没有。”柔斯抗议说,使劲吸了口气。
“我是看见了,他就躺在人行道上,血肉模糊的。”他在等待柔斯面色改变,
直到现在,她仍然非常固执,但是两只眼睛望着吉米却像小兔一样惊惧不安。“人
差不多全炸飞了,”他毫无掩饰地说,“两条腿都不见了。什么也没剩下,连脑袋
瓜都看不到了……”
柔斯一下子愤怒地站起来,黢黑的眼睛眯缝着。“你……”她只说了这一个字,
嘴唇就哆嚏起来。吉米坐着不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强作笑颜,但是心里
却非常害怕。假如他的这个着数不对可怎么办?假如柔斯一下子精神失常可怎么办?
假如……他舔了舔嘴唇,看着柔斯还有什么反应。柔斯仍然盯着他,但是却对他露
出满脸敌意。吉米感到非常恐惧,反而想笑。他站起来,有意把最残酷的现实端出
来。他说:“是的,柔斯亲爱的,我说的是我亲眼看到的。你爸爸已经被炸得血肉
模糊,什么也没有了。”现在好了,他想,我把想要说的说出来了。“你——”柔
斯又只是说了这一个字,一张脸被仇恨扭曲得变了形。“你——”底下是一连串骂
人的脏字,叫吉米听见非常吃惊。他本来以为柔斯会放声痛哭,精神崩溃,没想到
她竟这样破口大骂,拳头像雨点一样打在他胸口上。
吉米一边轻轻抵挡着,一边自言自语,为了不叫自己丧失勇气:“呵,呵,柔
斯亲爱的,你可真会骂人,这么凶。”接着他又提高嗓门,笑呵呵地说:“咳,别
这么厉害,是我不对……”他没有想到柔斯竟有这么大力气。温柔、宁静的小柔斯
怎么会一下子变成个泼辣的母夜叉,又踢又打,还用指甲抓人?“你给我滚出去—
—”柔斯拿起一只蜡烛台向吉米扔过去。吉米用一只胳臂护着脸,一步一步向门口
退去。最后他用脚后跟把门一踢就走出房门。他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听着里面有什
么动静,脸上浮现着一半懊悔、一半焦灼不安的笑容。他拿出手帕,揩了揩脸上被
抓伤的血迹。屋子里一开始没有任何声音,但后来就不断传出啜泣声。他慢慢挺直
了身子,心里想,我对她说那样的话也许把她的心戳痛了,也许她的伤痛再也好不
了了。但想是这么想,他心里还是踏实了,因为直觉上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做对了。
他又听了一会儿屋子里持续不断的呜咽声,自己问自己:我现在怎么办?现在我要
不要再进屋子去,还是再在外边等一会儿。要是再进去,毫无疑问我将要被一件很
难说清的事纠缠进去,他一步步离开柔斯的住房,走到百孔千疮的街面上。他向街
角一家没被炸弹击中的酒吧走去……走进酒吧,他拿着一杯酒一言不发地斜倚在柜
台边。他的一双灰色的眼睛忧郁不安。他听见一个声音说:“小伙子,有什么心事?”
抬头一看,他发现说话的人是一个叫珀尔的女孩子,他笑了笑。珀尔同他相识已经
有好几年,但没有过于亲密的交情。两个人只不过隔着柜台相互打个招呼,说几句
闲话。杰米很喜欢珀尔,可是今天却没有心情跟她聊天。珀尔仍然缠住他,又问他
说:“你妻子怎么样?”吉米皱了皱眉,没有回答。珀尔做了个鬼脸,好像在说:
要是你不爱搭理人,我也不勉强你!但她仍然站住没动,继续打量着他。吉米这时
想的是:我不应该管这件闲事,不该惹她伤心。她爱怎样怎样,这不是我的事……
过了一会儿,他不知不觉地把身体挺直,微微一笑。虽然说是苦笑,但也是表示些
许得意。“你又惹麻烦了,小伙子,又为自己设了个圈套。”他想。珀尔心直口快
地说:“你得把脸洗洗干净——跟人打架了?”他抬手摸了摸脸,手上沾了不少血。
“可不是,”他笑着说,“叫喷火式飞机打中。了。”珀尔哈哈大笑,他也跟
着笑起来。跟珀尔开的这句玩笑叫谢也从一个新闻度想到柔斯。真是一架喷火式小
战斗机,他想,又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谁想得到她的火力会这么强!吉米把酒杯
放吓,整理了一下领带,用手帕擦了擦面颊,又对珀尔友好地笑了笑,,就走出酒
吧。这次他不再犹豫,直奔柔斯住的地下室。
柔斯正在接水的池子里洗衣服。她虽。然已经把凌乱的头发理好,可是脸上泪
痕未干,眼泡也哭肿了。看见吉米,她脸一红;她本想把目光投到吉米脸上,却很
不好意思。,吉米一下子散走到她身旁,把她抱住。“好了,柔斯,别再激动了。”
“非常对不起。”她说,她显得有些紧张,勉强做了个笑脸,但两只眼睛却流露出
祈求的神情。“也不知道刚才我是怎么了,我真是乎不知道。”
“没什么。一点地关系也没有。”
她又哭起来,这回是因为羞愧才哭的。“我从来段那样骂过人。从来没有过。
我也不知道我脑子装着那些词儿。我不是那样的人。现在你会认为……”吉米把地
搂得更紧一点儿,脑觉到她的肩膀正在抖动。“别再浪费时间想这个了你刚才是因
为受了刺激—一是我有意想刺激你一下。是我故意的,你懂不懂柔斯?我觉得你不
能再那样下去,不能再自己骗自己了。”他吻了一下柔斯那部分没有贴在自己肩膀
上的面颊。“我很拥歉。真是太对不起了。”
她仍在哭泣,但她的哭声已经叫人心安了。
他紧紧抱住她,继续安慰她。与此同日时,他有一种“感觉。好像一个人正从
山上的悬崖往下滑落;现在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
已经太晚了。柔斯低声说:“你做得对。我我知道你是对的。只是我不敢那么
想。除了我爸爸,我再没有别的人人。就是他和。我一起过了这么久。我再没有其
他什么人……”一个思想在她脑子里一闪,但马上消失了:只有乔治的那个小女儿,
她理应是我的。
吉米生着气说:“你爸爸——我不是说他的坏话,但是他不应该把你留在家里
照顾他。你应该离开家,找个好男人,生几个孩子。”他不明白为什么柔斯的身体
突然一挺,想从他的怀抱里缩走。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马上她就把身体放松,顺
从地说:“你别再议论我爸爸的是非了。”
“好,我不说了。”他温和地说。柔斯好像正在等着什么。“我现在谁也没有
了。”她说,向他抬起脸来。“你还有我呢。”最后他说,因为心情紧张,勉强摆
出副笑脸。柔斯的面色变得柔和,目光开始寻找吉米的眼睛;她仍在等待着。两人
都沉默不语,吉米在同理智作斗争。沉默的时间太长了,柔斯的脸上已经露出责备
的神色,吉米这才说:“你跟我走吧,柔斯,让我来照顾你。”
柔斯软绵绵地躺在他怀里,眼泪落了下来。“你真爱我,是不是?你真爱我吗?”
他搂抱着她说:“当然了,我爱你。”他说的不是假话。他是爱柔斯。他自己也不
知道为什么爱她,这不合情理。她甚至长得也不漂亮,可是他就是爱她。过了一会
儿柔斯说:“我把我的东西收拾一下,到你住的地方去。”
吉米眼睛焦灼不安地望着随时会倒塌的天花板,临时编造了一个理由。“你在
这儿待一会儿。我先去准备一下子。”
“为什么我现在不能跟你一块儿去?”本来柔斯寸步也不走出这间屋子,现在
却急于离开,一分钟也不想多待。她的目光恐怖地、像个被囚禁的动物似的环顾了
一下这间地下室。
“你就相信我说的吧,柔斯。整理一下你的东西,乖孩子。我过一会见回来接
你。”柔斯捏住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祈求说:“别让我等得太久——天花板,
可能塌下来。”她仿佛刚刚才发现这件事似的。吉米安慰了她几句,慢慢把她从身
边推开,嘴里不断说,半个小时以后,自己一定回来。吉米走了以后,柔斯非常不
安,匆匆收拾自己的一点儿东西,眼睛总是盯着危险的天花板。
吉米现在该怎么办?他自己也没有主意。房子倒不难找,因为有那么多人已经
从伦敦市内搬到别的地方去。是的,只不过这时候是夜里十一点半,而且第一周要
交的租金也毫无着落。再说,明天他还得给妻子一点儿钱呢!吉米双手插在裤袋里,
在漆黑的暗夜,在百孔千疮的街上缓缓迈动脚步。他一边走一边想:你现在可狼狈
了,伙计,我看你怎么应付。
在外面走了大约一小时,他的两条腿又把他带回柔斯的地下室。柔斯正坐在桌
子旁边,桌上摆着两只硬纸盒和一只小手提箱,箱子里是她的衣服。她的双臂交搭
在胸前。
“安排好了吗?”她问,身体已经站起来。
“咳,柔斯,是这么回事——”他坐下来,寻找恰当的言词。“我早就应该告
诉你,我没有住的地方。”
“你没有地方睡觉?”柔斯感到无法相信。吉米躲避着她的目光,含含混混地
说:“事情很复杂。”他看到柔斯的脸,发现那上面充满了怜悯。他真想咒骂。见
鬼了,他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现在如何是好?但柔斯那副既为他感到难过又充满
温情的模样叫他非常感动。他并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把柔斯搂在怀里。他说:
“我的房子上星期中了炸弹。”
“你自己都没有家,可还是来关心我,是吗?”她满怀温情地责问他说。吉米
回答说:“咱们会有办法的。明天早上咱们就去找房子。”
“你说得对,咱们会有自己的住所——咱们能够很快就结婚吗?”柔斯羞涩地
问,脸也变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