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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他弄了杯茶,叫他上床休息去了。”
“这件事对他有什么影响?”
柔斯好像耸了一下肩膀。“当然了,他受了一点儿刺激,但是现在已经好多了。”
乔治这时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了。壁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地响着,声音非常大。
他移动了一下两只脚,发出一些声音来。沉寂了半晌以后,他发动进攻说:“这事
对咱们两个人没有影响。下周办我们的事没有问题吧,柔斯?”
他心里知道,会有问题的。又沉寂了一会儿,柔斯把目光转过来,幽暗、迷茫
的眼睛直直地盯住他。“唉,怎么说呢,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立刻反
问,身子也探过来。他的语调强劲有力,不容她不作回答:”你这是什么意思,柔
斯?让咱们现在就把话说清楚吧。“
“是这么回事——爸爸还跟我在一起。”她回答说。她的真实意思仍然含混不
清,这简直要使乔治发疯。
“你的意思是咱们还不结婚?”他气冲冲地喊道,“已经三年了,柔斯……”
柔斯沉默不语。“你爸爸可以同我们一起生活啊,或者——他也可以再结一次婚什
么的。”
柔斯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乔治不由得移动了一下身体。柔斯有些时候会表现得
一点儿也不文雅,这叫乔治不知所措,同时也感到非常痛苦,因为在这种时刻她显
得不近人情。“你的意思是,”
她笨拙地用讥笑的口吻说,“你是说你希望他再娶个老婆?这可是别人谁都没
有想过的。”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眼泪——一个孤寂、自负的女人的泪水。乔治慢慢
把身体靠在椅背上,双臂无力地垂下来。他一点儿也不能理解这是怎么回事。他一
点儿也不理解这个女人。他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想法:她并不想同自己结婚了。
但是这个想法太荒谬了,简直不可能。于是他自我安慰地想:“明天她就好了。
她只不过受的刺激太大了。她爱她妈妈,一点儿也不假,虽然她们俩总是争吵。”
乔治本来想说:“好吧,要是这里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就走了。我明天再来看
你。”就在这个时候,柔斯问他:“你要不要喝杯茶?”从她那不太自然的语气中
可以听出来,她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把注意力转到乔治身上的。
“柔斯!”他悲切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什么?”她的声音痛苦而又执拗,对乔治来说,她已经无法接近了,好像被
一道栅栏隔在另一面。但那是什么样一种栅栏,乔治却不知道。“咳,真是见鬼啦。”
他唠叨了一句,站起来就哈哈地走出厨房。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用乞求的目光看
了柔斯一眼,可是柔斯的眼睛却没有在他身上。他砰的一声把门关上,过后又怀着
歉疚的心情想:她受了刺激了,我对待她的态度也不够好。
但是乔治走了以后,柔斯却没有再想他。她仍然待在原来的地方,又坐了一会
儿,眼睛迷茫地望着那个带黄蔷薇图案的月份牌。后来她就站起来,像平日一样洗
了洗手,把围裙挂在门后的挂钩上,然后上了床。“事情结束了。”她自言自语地
说。所谓事情,指的是她同乔治的一段来往。她开始掉泪。她知道自己不会再嫁给
他了——也许更应该说,不可能嫁给他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不可能,也不明白自己
为什么掉眼泪。一句话,她不了解自己的行为。
若干小时以前她还一心一意要同他结婚,要同他在两间小房子里共同生活,什
么都定下来了。但是自从那一时刻起,从街头上人们惊惧地呼喊:约翰逊太太死了,
叫卡车撞死了……自从那一时刻,或至少她这样觉得,她不可能同乔治结婚了。头
一天,乔治还是她的一切,代表着她的未来;第二天,他就什么也不是了。悟到这
一点,她自己感到非常震惊,因为她最引以自豪的一件事就是自己是个通情达理的
人,在称赞别人的时候,她最高的赞誉也是“你很通情达理”,或者“我喜欢一个
人活得规规矩矩,不喜欢那些胡乱来的人”。可是她自己现在就不通情达理,所以
她就无法把这事分析清楚了。她哭了很长时间,尽量不叫自己呜咽出声来,免得叫
父亲听见,因为他睡觉的地方同她只隔着一堵墙。这以后她一直躺着睡不着觉,望
着窗户显露出方方正正的光亮。光亮中是一座座烟囱上的顶帽和伦敦黎明前的天空。
这又是一个雨天,一块块淡黄色的雨云正在化解成雨珠。她用鄙视的语气责骂自己
:掉眼泪管什么用?但眼泪还是一个劲儿从眼皮后面涌出来。她把浸着泪珠的脸颊
贴到已经潮湿的枕头上。
第二天早上,她父亲在吃早餐的时候问她:“柔斯,你同乔治的事有什么打算?”
她平静地回答:“挺好的。他昨天来过,我告诉他了。”
“告诉他什么了?”父亲提出问题的语气很谨慎,一张白白净净的圆脸有些焦
虑,明亮的、孩子似的蓝眼睛也流露着不赞成的神色。这位老人的同事都知道他是
个乐观、幽默的人,爱笑,对人热情,但对于生活和政治却有他一成不变的看法。
他在家里面很随和,对什么都不挑剔。从表面上看,跟他结婚计五年的老婆处处都
让着他,但实际上却操掌着一切事情的大权。这一点他并不是不知道。在同别人谈
到自己老婆的时候他常常说:“她的脑子里有了什么主意,不管你说什么也不管用。
还不如对着一堵墙吹口哨呢!”现在他看着自己的女儿,又有了从前对待她妈妈的
那种心理。他不知道女儿心里有什么打算,但是他知道不论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叫女
儿改变主意。
“一切都挺好的,爸爸。”柔斯心平气和地说。
我想也是,他想;但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又开口问:“你不会胡思乱想,不
预备结婚了吧?别考虑我。”柔斯给他的茶杯倒满他喜欢喝的浓浓的棕色甜茶,眼
睛没看着他说:“都挺好的。”老头儿刨根问底地说:“你可别走错了这步棋,柔
斯。你受了刺激,需要时间把事情好好想一想。”
柔斯根本不作回答。他叹了口气,拿起报纸,坐到火炉前边。
这一天是星期日。柔斯正在做晚饭的时候,乔治来了。杰姆——这是柔斯父亲
的名字——跟他点了点头,就把身体转过去,背对着另外两个人。这是他用来表示
已经叫那两个年轻人单独在一起的一种方式。他心里想:“乔治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柔斯要是不要他可太傻了。”
“怎么样,柔斯?”乔治一夜没睡好觉,非常难过,话语也就说得不怎么婉转。
“什么怎么样?”柔斯支吾了一句,这时她正在洗盘子。她一直没有抬头,面
色苍白,脸绷得紧紧的。她知道乔治非常痛苦,在这种场合下,她的决心好像不那
么坚定了。她想哭,可是在乔治面前是哭不得的。于是她走到窗户前边,背对着他。
柔斯一家人住的是一半掩在地下的地下室;她看着窗外的垃圾桶和铁栅栏,在街对
面湿淋淋的灰色建筑物衬托下,铁栅栏显得又脏又黑。自从能记事起,这就是她的
窗外风景。她的耳边又响起乔治的信心不足的语声:“星期三咱们就举行婚礼,照
过去安排的做。你父亲不会成问题,他可以继续待在这儿,也可以跟咱们一块儿过。
随你怎么安排都可以。”
“我很抱歉。”柔斯过了一会儿才说。
“为什么?柔斯?你这是为什么?”
沉寂了大半天工夫。“我不知道。”她含混不清地说。她的声音固执而又痛苦。
乔治利用她这一时心肠软化,把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乞求道:“柔斯亲爱的,你
受的刺激太大了。事情就出在这儿。”但是柔斯却把肩膀一挺,因为乔治的手还没
有离开,她索性把身体往旁边一扭,生气地说:“我很抱歉。再说也没有用了。我
已经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三年了,”乔治又惊诧又恼怒地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已经三年了。
现在你却把我甩了。”
柔斯没有立刻回答什么。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一件极其可怕的事,却又无法
控制自己。当初她是爱他的,现在他却叫她心烦。“我不是把你甩了。”她为自己
辩解说。
“你不是吗?”乔治冷笑了一声说,由于痛苦和气恼,他的脸变得极其阴沉。
“那你现在在做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她无助地说。
乔治瞪着她看了一会儿,低声骂了一句,就向门外走去。“我不会再回来了,”
他说,“你这是在耍弄我,柔斯。你不应该这样对待我。谁也受不了这个,我也不
能再爱你了。”柔斯一句话也没说,乔治就走出去了。
杰姆慢慢地把报纸放下,说:“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做的事,柔斯。”
她什么也没有说,眼泪却从脸颊上滚落下来。但是她不耐烦地把眼泪一擦就俯
身到炉子上做晚饭去了。这一天稍晚一些时候,杰姆从报纸上面偷偷地看着她。橱
柜旁边墙上钉着一个搭毛巾的架子。柔斯把钉架子的螺钉取下来,把毛巾架改换了
一个位置,接着就把橱柜推到对面的角落。她又把壁炉架上的一些小摆设更换了几
个。杰姆记得,过去柔斯就为这些物件总是同母亲争吵。橱柜应该摆在哪儿啊,毛
巾架应该钉得多高啊,母女的意见从来不一致。现在好啦,杰姆想,柔斯爱怎么样
就怎么样了。女儿的一张平静却胸有成竹的脸叫他看着有些吃惊。母亲刚一离开人
世,她就把屋子里的陈设按照自己心意全都改变了……这以后她弄好茶,在他对面
原来母亲的椅子上坐下来。女人就是这样,杰姆想;他对某些事物的一成不变既感
到有趣又觉得震惊。面前的这个女人居然把一个又规矩又正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