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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南又问:“啊,你知道进荣跟那个译电员范秀珍的关系如何吗?”
刘横波答道:“秦参谋虽谦虚谨慎,却做在其中。西京多少名门闺秀鸿雁传书,未闻有哪一位能得回音,范秀珍又岂在他心目中呢?”
胡宗南颇为感慨地说:“周幽王引褒姒一笑而亡天下;吕奉先宠貂蝉命丧白门楼。自古多少英雄豪杰,治世能臣,明君,都丧在一个‘色’字上。如今更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青年人稍把持不住,就会陷入声色泥潭之中。进荣人品出众,现在又平步青云,我就怕他落入红粉阵中不可自拔哩。”
刘横波忙说:“这决不会。部下还听说他拒绝收任何人的礼物……”
胡宗南盯了刘横波一眼:“听说——?道听途说的事不能作为依据!”
“啊,不是听外人说的,是尤副官亲眼所见哩。”
“噢——?他看见了什么?叫他来!”
尤德礼在客厅外听见了,喊报告而入。
胡宗南问:“你都看见什么了?”
尤德礼答道:“报告先生,部下那天在秦参谋家安排勤务兵和警卫,恰巧碰上徐飞虎上门来送贺仪——瞧那一大红包,可不是少数。秦参谋说家里一切应用先生都赏赐了,他光棍一个人,用不着钱,愣是没收。后来张处长说这种礼尚往来收也无妨,他却说,我在先生身边效力,欠了人情债,拿什么去还啦!”
“噢——?!”
刘横波跟着说:“秦参谋乔迁,送贺仪的人不下几十,有送钱的,有送家具的,他都一一谢绝了。如果先生认为这是道听途说,那么,我们八大处长凑份子送的贺仪也被退回,总是事实了。”
胡宗南终于哈哈大笑起来:“唉呀,进荣要是听了张倩的话,对这礼尚往来一概却之不恭,真能发笔大财哩!”他扳着指头数着,“你们看哩,光是我们集团军的部队长,少说也有二三十位吧,得此机会,正好套近乎。我们不妨少算一点吧,一人拿出一千块来,那就是两三万啦,再加上西京的地方官员、财阀们,那又是好几十,他们可出手大方得很!你们说,他是不是发了财了!”
刘横波与龙德礼忙附和:“是的,是的,发财了!发财了!”
“那你们再说说,他收了这么多人的礼,能不替这些人办事吗?他替这些人办了事,还能替我办事吗?’湖宗南激动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人,要向进荣学习。你们都要像进荣那样明白道理:你们是靠着我的,只有扶助我,才能有你们的地位,我要倒了,你们也就完了。反之,我要顺利,你们也就有了利益。所以切不可只顾眼前,不看将来!”
“是!!”
次日一早,尤德礼就将以上的对话情况,悄悄告诉了秦进荣。所以,当李晚霞约秦进荣在那爿小饭馆见面时,一坐下来,他就喜形于色地把这件事告诉了李晚霞。
李晚霞听了默默无言。
秦进荣颇为不解地问:“怎么,你好像无动于衷!”
李晚霞承认:“是的!”
“为什么?”
“因为胡宗南的情报处并不足虑。有朝一日张倩要放松了对你的猜疑,那我一定会祝贺你的成功!”
秦进荣低下了头。
她问他:“怎么了?”
他噘着嘴说:“迎头一盆冷水!”
她笑了:“当然,能争取到胡宗南释疑,也是很重要的,值得表扬。”
他仍旧噘着嘴:“你好像从来就没有表扬过我。”
她逗着他:“这是西北王的侍从参谋的风度吗?跟个孩子伸手讨糖吃一样。”
他看看对方:“你是不是将张倩的作用夸大了?其实她也很一般,我略施小计,就玩弄她于手掌之中!你看我来跟你见面,她不也被蒙在鼓里吗?”
李晚霞眯着眼看着对方,终于将他看毛了。他说:“你……干吗这样看着我……有话你就直说吧!”
“你要我说什么是好呢?”她摇摇头,“说轻了你当耳边风,说重了你又受不了!看来还是请求组织给你换一个联络人吧。”
“为什么?”
“坦白地说,我们的关系发展已经不利于工作了!”
“为什么?”
“很简单,我没法跟你严肃地谈工作了!”
他坐直了:“晚霞,我承认从思想感情方面是有些不同了,但是,这并不影响谈工作。我始终是十分认真的。”
她冷笑道:“那好!我们现在就来严肃地谈一谈。你以为上次送胶卷,你要了个花招成功了,就很得意。你想过没有,万一失败会是什么结果?你本身的安全在其次,给党的工作带来多大损失!你为用冒险行动获得的侥幸成功沾沾自喜,还想得到表扬!你完全忘了自己所做的是一项十分严肃的工作,而且我们是坚决反对冒险的!”
他低下了头。
“你看是不是——如果换一个同志批评你,你就不会这样了!”
他抬起头来:“啊,坦白地说我当时是赌气——就是要张倩亲手把情报送出!当然,这是有点冒险……我接受批评——下不为例……”
她接着指出:“你刚才还说我夸大了张倩的作用,你却不知道在你的周围有多少同志在掩护你!他们不惜暴露自己,引开张倩对你的注意力。就拿你来这儿跟我见面来说,你知不知道我们派出好几个同志,把钉梢的特务引开了,你才能安全到这儿的!”
这一番话使他震惊了。这使他想起在战场上,一个人奉命去炸敌人的碉堡,为了能使他顺利接近碉堡,战友们会故意暴露自己,将敌人的火力引过去——以无数同志的生命,来换取他接近敌碉堡!如果因为他的疏忽大意,最后没有完成炸毁敌碉堡的任务,他如何对得起这些用生命掩护他的同志!
他一向以为自己在胡宗南司令部里是孤立的——在孤军深入、奋战!现在他骤然明白,在他的周围有许多同志在掩护着他。没有这些同志的掩护,仅凭他的一点小聪明,那是不会至今安然无恙的。
他很认真地说:“李晚霞同志,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愿意检讨……”
她摇摇头:“检讨以后再说,至于是否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要看你今后的行动。”
他有点犹豫地说:“坦白地讲,如果真的要跟张倩作一般性的接触,我还真有点……”
“说下去呀!”
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她一笑:“不说也无妨,你还自以为应付她绰绰有余哩。”
他叹了一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因为我从来没有跟女人接近的经验,所以……”
她脸一红:“骗鬼去吧!”因为她想起他们在病房的一段时间里,他是“很调皮的”:“为了完成任务,你怎么做我也不会怪你的,所以你大可不必在我面前装成小可怜!”
他说:“我就等你这句话哩!”
她虽脸上红潮未退,却端正了姿势,态度严肃地说:“进荣,组织上通知我们,周副主席要途经西安去延安开会。胡宗南倒是个正派军人,但他的部下中有不少极右分子,加之,这西安是军统、中统活动最猖獗处,尤其是张倩邀功心切,可能铤而走险,所以组织上要求我们尽全力做好保卫工作。”
“西北王”的败落第二十六章 声东击西
第二十六章 声东击西
周恩来途经西京去延安开会的消息,在西京国民党军、政界引起了议论,如何接待这位共产党大人物,大家意见不能统一。尽管争论十分激烈,但大家心中有数,最有决定权的人是胡宗南。然而胡宗南却始终不表态,任何人问到他,他都模棱两可:“到时候再说吧。”
然而他手下的将领们却比外界反应激烈。一些人主张对周恩来的来到不予理睬,另一些人主张设计羞辱,更有一些人要制造暴力事端。他们纷纷来见胡宗南,各提建议。胡宗南对部下的各种意见不置可否。
甚至秦进荣向他试探,他也笑而不言。
直到临近接待日期了,胡宗南突然召开军会议,对接待的事作出指示。
胡宗南对在座将领们说:“自从周恩来要途经西安去延安的消息传出后,众说纷坛。其焦点是:如何接待周恩来。不少人前来打听我的态度,提出各种建议。
“对于大家的心情,无论属于哪一种,我都表示理解。但是,我却不能苟同别人的意见。如果一定要问我的意见,那么,我要从头说起,即便有人指责我守旧也罢。
“首先,我要说的是,当年周恩来是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是黄埔学生的老师。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我认为,凡黄埔学生都应该尊敬周老师。
“其次,我是军人。我认为无论什么样的分歧,在谈判桌上得不到解决的,那就只能用枪杆子去讨公道。所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从事偷鸡摸狗的事,不是军人干的。
“第三,我们不能忘记现在还是国共两党合作抗日时期,两党的政治分歧已搁置起来,共同目标是抗日。如果我们做出什么不光彩的事来,势必影响两党的团结抗日。如此,我们会遭到国人唾骂,我们是做了日寇想做却做不到的事,这岂非亲者痛仇者快吗?
“道理我都讲清了。我决定,以最隆重的礼节欢迎周老师的到来!”
胡宗南讲完以上的话,作了停顿,以目光扫视在座诸将领。
胡宗南的这番话大出诸将领的意料。因为在当时,虽然两党合作,保持表面的平静,但是却始终深藏着敌对情绪,蒋介石对共产党的态度,可谓“彼此心照不宣”。在这种情况下,对周恩来的到来装聋作哑,是最适中的态度。万万没有想到胡宗南居然要“热烈欢迎”!
胡宗南扫视完诸将领后,又开口说道:“也许会有人不赞成我的决定。当然,在西京我不过是一部队之长,地方上要怎么搞我无权干涉,但是,凡我领导之下的人,必须严格服从我的决定。若有人胆敢搞小动作,将以军法从事,决不宽贷!”
胡宗南再次停顿讲话之后,便起身说:“我命令,盛文参谋长指挥参谋处、副官处做好接待工作的准备;秦进荣参谋和刘横波处长负责做好安全保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