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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
胡宗南背转身去,声调凄凉地说了句:“前途珍重!”便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秦进荣向胡宗南行军礼,直至胡宗南的身影完全消逝。
此时此刻他虽感慨万千,却没有时间多想了。匆匆整理了简单的行装,他驾驶一辆吉普车出城。
城门外设了路障,几个特务带着一群宪兵把守,拦住了去路。
秦进荣停了车,特务们蜂拥而上。
一特务组长上前,保持礼貌地对秦进荣说:“秦高参,我们是奉命差遣,概不由已。请你随我们去西安见张站长,有什么话,你们两位当面说吧。”
秦进荣很爽快地下了车:“好吧。”
此时从城门内飞驰出一辆吉普车,后面还跟着一辆载满武装士兵的卡车。两辆车冲过来,在特务们跟前停住。
卡车上的士兵纷纷跳下,持枪对特务和宪兵们采取包围态势;吉普车上下来的是胡宗南的侍从副官尤德礼。
特务和宪兵们都愣住了。
尤德礼来到秦进荣跟前,行了军礼:“报告秦高参,部下奉先生之命,追赶前来的。”说着将一只公文皮包递给秦进荣,“先生说打了两三个月的仗,也没关切,叫我把薪饷送来;另外先生还送高参一笔川资,这是先生的一点心意,先生要求高参一定要收下!”
秦进荣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点点头。
尤德礼又转身对特务们说:“胡长官命我来传达命令:秦高参因公外出,沿途任何人不得留难,违者按军法严惩不贷!把路障撤了!”
特务们慌忙去撤路障。
尤德礼又拿了一支汤姆式冲锋枪和一条弹带交给秦进荣,并朗声说:“这也是胡长官赠送的,好比上方宝剑,沿途若有人阻拦,格杀勿论!”他又搬了一箱铁柄手榴弹放在秦进荣的吉普车上,“这箱手榴弹,是部下们一点心意,路上也许用得着的。”说罢朝秦进荣行军礼。
秦进荣还了军礼,然后握着尤德礼的手说:“拜托老兄多多照顾先生……”
尤德礼摇摇秦进荣的手说:“老弟放心去吧!”并推着秦进荣上车。
秦进荣明白尤德礼是要目送他离去,便上了车,开车急驰而去。
尤德礼见秦进荣的车走远,才上了自己的吉普车,率领着一卡车士兵回城。
特务们眼看秦进荣和尤德礼都走了,这才赶紧去发电报向张倩报告。
其实张倩也不过是摆出姿态而已。收到了特务们发来的电报,便顺水推舟,下令撤销关卡扣留秦进荣的命令。
不料范秀珍闻知,怒气冲天地质问张倩为什么撤销扣押秦进荣的命令。
张倩将特务们发回的电报递给范秀珍看。
范秀珍看罢电报反倒指着张倩大骂:“我真不知你是旧情难忘,还是真的是个白痴!胡宗南是什么人——西北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他愿意让人从他眼皮下将他重用多年的人抓走吗?如果秦进荣不被追究,那么,进攻延安的失败,可以用一句‘兵家胜败乃常事’来解释;秦进荣如被追究,胡宗南就有用人不当的责任,朝野都会耻笑他将共产党的间谍当成心腹!
“想当年曹孟德义释关云长做得何等漂亮!他放关羽千里走单骑,是料想关羽过不了五关,才送了个空人情。结果关云长力斩六将,马到黄河又力斩秦祺。曹孟德这才派张辽送文聘——通行证。这不都说明问题吗?
“胡宗南不过是效曹孟德义释关云长的故事而已,也明知我们会层层阻拦,是假手我们除掉这个隐藏几年,使国军蒙受重大损失的共军坐探!
“你连这点道理都悟不透,真太辜负戴老板的栽培了!”
张倩承认范秀珍所言有一定道理,但对方那嚣张的气焰刺激了她,使她产生逆反心理:“你这样讲是曲解胡先生的高雅之情!胡先生曾在电话中明确向我指示:派秦进荣另有公干;宋洪是无辜者,应予释放。”
“我真是对牛弹琴了!”范秀珍愤然取出一份电报,“毛先生电谕:有关秦进荣一案,着范秀珍全权负责侦缉,西京站全体人员必须听命积极行动,违者按军法严惩不贷!”念罢,她将电报扔在张倩面前。
张倩很平静地说:“好,我尊重毛先生的指示。从现在起,我离开西京站,你可以以副站长身份,全权代理站长职权。我去稽查处,若有需要,请通知我配合。”
张倩离开了西京站。
范秀珍并不细想张倩敢于撒手西京站是必有所恃,却急于行使权利,当即召集西京站的全体特务,下令重新布网拦截秦进荣。特务们当面唯唯喏喏,她因此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终于靠与毛人凤的肮脏关系赢得了权势,却不知尽管这些特务都是酒色之徒,但对于风骚淫浪的女人同样是很鄙视的。更何况她的资历太嫩了,又无“业绩”,无人能服,实际上连“特别行动小组”,也是受张倩暗中操纵的。
刚撤销的中途拦截、逮捕秦进荣的命令迅速恢复,一道道关卡狙击着强行通过的秦进荣驾驶的吉普车。
地下党组织也早已准备好了营救工作,游击队与一群群特务武装展开了激烈的枪战。秦进荣在游击队掩护下,穿过枪雨弹林,驾车疾驰。从午后至黄昏,通过了七道拦截,吉普车的前挡风玻璃被打碎了,车顶的帆布篷被烧毁了,但他并没有受伤。
这条公路是当年“青年战地服务团”所经过的路程。
漫长的黑夜并不平静,一道道拦截的关卡,经过时都要发生激烈的战斗。他驾驶的吉普车曾经翻入公路旁的排水沟,游击队从敌特车队中夺了一辆吉普车,让他继续驾驶前进。
黑夜总是有尽头的。
黎明时候,在公路旁出现了李晚霞和徐飞虎。
秦进荣冲出了特务设置的重重关卡,摆脱了特务的追踪,与李晚霞、徐飞虎会合了。
秦进荣下了车,紧紧握着徐飞虎的手:“大哥!谢谢!谢谢!”他知道徐飞虎能把李晚霞护送到这里,必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兄弟何出此言!”徐飞虎满不在乎地说,“你我情同手足,为兄弟做点事还不应该吗?”
“可是,这样一来大哥在西京……”
“嗨——!愚兄是江湖人,四海为家,给草鞋磕个头,道声辛苦,没过不去的路!兄弟放心,这一道上都布置好了人,河边也有人,只要上了船,就万事大吉了。”
三人上车,秦进荣驾车继续前进。
秦进荣对坐在一旁的李晚霞说。“我一直担心你在城里的处境,没想到竟能在这儿相遇。”
李晚霞说:“造成如此局面,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我们只注意了张倩领导的西京站和稽查处的行动,忽略了范秀珍领导的特别行动小组的活动——这个女人竟如此狡猾、狠毒,是出乎意料的。在城里,如不是大哥的人掩护,我几次险遭不测哩!”
徐飞虎接碴说:“你还别说——得亏张倩始终没跟着起哄,范秀珍的人手有限,否则……”秦进荣顺口说:“范秀珍怎么能与张倩相比……”说到这儿他突然意识到“犯忌”了,于是偷眼看看一旁的李晚霞,惶惶住口。
李晚霞一笑:“进荣,怎么不说下去——范秀珍怎么与张倩不能相比?张倩有哪点特殊啊?”
秦进荣正不知所对,徐飞虎接碴解了他的窘困:“兄弟说得对——张倩虽也凶狠,到底还有点人性;那个娘们儿一出面就跟疯狗似的乱咬,真不是玩艺!”
李晚霞看着秦进荣问:“进荣,是大哥说的这样吗?”。
秦进荣已摆脱了窘困,想好了措词:“啊,我说她们不能相比,一个是功成名就,居功自做了,另一个是初出道,邀功心切……”
李晚霞抿嘴一笑:“恐怕她们的不同还在于你内心感情方面的差异吧。进荣,不必回避,我能理解的。大哥说得也对,她们俩在品质上有所不同。我倒挺喜欢张倩的气质——不管她穿上军装还是换上便装,都显得风度不凡,令人一见陡生爱慕。你说呢?”
秦进荣讪讪地说:“噢,我可没注意……”
“进荣,进荣,你可别在我面前耍小聪明啊……”
徐飞虎又接碴了:“要说聪明,看怎么说了。男人有男人的聪明,女人有女人的聪明。拿我兄弟来说吧,不聪明能在西北王身边糊弄这么多年?再拿你们大嫂来说吧,我在外面有点啥事,一进门她就看得出来!这,你不服还真不行哩!”
秦进荣和李晚霞听得哈哈大笑。
吉普车开到码头。
三人下车后观察周围,似乎很平静。
秦进荣看看对岸,很感慨地说:“当年服务团途经这里,就在对岸码头,宋洪出现了……现在宋洪还不知在受什么罪哩。”
李晚霞安慰道:“地下党组织会设法营救的。”
徐飞虎四下看看,有点疑惑:“我派了十来个人在这儿守着的,怎么都没露面啊!”
李晚霞有点紧张:“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秦进荣耸耸肩:“到了这儿,我们无可选择了。”他拿了车上的简单行李——一只皮箱,一只尤德礼送给他的公文皮包,“走吧。”
徐飞虎看看放在车上的冲锋枪:“怎么,‘家伙’不带上?”
秦进荣苦笑道:“如果你的人出了问题,我们抵抗也没有用的。”他当先向趸船走去。
李晚霞和徐飞虎跟上。
他们一行人刚走上跳板,范秀珍迎面从趸船上走出来。她穿着佩戴上校军衔的军装,手里拎着一支手枪。
徐飞虎赶紧拔出手枪准备抵抗。四下看看,只见周围荷枪实弹的军、宪、警和特务已将他们包围了,他这才意识到抵抗的确是无效的,于是将手枪扔进河里。
范秀珍很得意地冷笑道:“秦高参,我们终于坦诚相见了。不过你也别紧张——你毕竟是我第一个爱过的男人,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你个人的生命安全;我也会像张倩那样,找个地方把你养起来,跟你过小日子。”
徐飞虎冷笑道:“嗬——!窑姐也当上校了!难怪我兄弟弃官不当了,这国民党的官也太不值钱了,太下贱了!”
范秀珍用手枪指着徐飞虎:“姓徐的,你他妈的把我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