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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心莲道:“这是尊师送给小女子的,原是唐朝宫廷大乐师李龟年用过的。”
冯保一拨琴弦,叹道:“好琴哪,只是这琴弦略差,它不是旧物吧?”
蒋心莲答:“不是,是尊师新配制的。”
冯保道:“我听出来了,是水牛皮做的,而且是老水牛的皮,所以,曲子一弹到激越之处,它就显得干涩。”
蒋心莲诙谐地说:“公公简直不是人哪。”
许从成在楼上靠着栏杆大声问道:“冯公公不是人,那他是什么?”蒋心莲亦大声回道:“是神仙,公公长了一双神仙的耳朵。”
她的话落地,便激起满堂喝彩声。
在堂会热闹的当口,张居正被冯保独自约至堂上,他抬手恭维道:“没想到,冯公公还有如此的缱绻情思。”冯保笑曰:“嘿,只不过是雕虫小技,让张阁老见笑了!徐爵,把礼物拿上来。”
徐爵捧着一只红木匣子走进来。他打开木匣,取出一幅装裱精致的立轴。是用皇宫专用的极品四尺宣纸整张书写的一张条幅。张居正站起凝视,低声吟哦起来:
燕市从来二月初,翩翩意气曳长裙。
金门未售甘泉赋,玄室何人问子虚。
太乙夜燃东壁火,天地时比北溟鱼。
乾坤岁岁浮春色,环佩相将侍禁庐。
张居正读罢,又细看诗后题款,念道:“敬录太岳先生诗,冯保。”不禁赞道:“冯公公你这幅字行草结合,腴而不滞,平中见狂,大得颜真卿《江外帖》的笔意,这幅字我将永远珍藏。”
冯保先指示徐爵卷好那幅立轴装回红木匣中,转头对张居正道:“过分了,其实先生的书法在我之上。我见过你的字,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无意为书而深得个中三昧,随手写来尽得风流。我当了十六年秉笔太监,严嵩、徐阶、高拱几位首辅的字都见过,却没有一个比得上先生。说起书法,我怎么能在先生面前班门弄斧。我欣赏的是您的这首诗。”
第二章 明争暗斗(5)
张居正笑道:“冯公公抄录的这首诗,根本不值得一提,那是我年轻时张狂不谙世事,诌出的几句妄语。”
冯保说:“客气了。李清照说‘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那才是妄语。她一女流之辈,只不过能写几句诗,有啥资格谈人杰与鬼雄?可你却不同,你现在已位居次辅,离人臣之极就一步之遥,只要稍稍加把劲,就能当上一个千古宰相。”
张居正闻言一怔:“冯公公,这话可千万不能说。”
冯保道:“不是我瞎说,你自个儿的志向全藏在这首诗里。你想当伊尹、吕望一类的人物,操庙堂之权,行富国强兵之路,这机会就在眼前。”
张居正想不出该用什么话来回他,只见冯保缓缓走近,用很低的声音对他说:“你别回避我,这些话藏在我肚子里已经很久了,只要你愿意,这首辅之位,犹如探囊取物。你不是要想罢免李延,启用殷正茂吗?你要是当了首辅,还需要去敲登闻鼓吗?可你现在却无法逾越高拱这道坎。”张居正依旧矗立那里,不卑不亢地答道:“冯公公这话,我不赞同。虽然高拱在某些事情的处理上有不妥之处,但依然是正德朝以来难得的宰相之才。我对他十分敬重,当今圣上对他也十分信任。”
冯保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圣上对他信任不假,但你要说他是宰相之才我可不敢苟同。他排斥异己、勾结党羽,混淆视听,这能算是宰相之才吗?就凭这些就应该将他扳倒,而且现在机遇就将来临,我告诉你,皇上得的是绝症。”
张居正想起太医所说的中风的诊断,喃喃地道:“绝症?”冯保说:“没错,你别忘了太医的话,太医说了皇上的病要想康复,首先要禁忌的就是女人,想让皇上禁女色,等于是让太阳从西边出来,这可能吗?”张居正立即想起那个奴儿花花,只听冯保道:“那个奴儿花花,皇上能让她离开吗?所以说皇上已经是走在黄泉路上的风流鬼,日子就要走到头了。”张居正不语。只听得冯保恳求道:“张先生,只要你跟我联手,天底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张居正道:“联手干什么?”
冯保道:“扳倒高拱。”
张居正想起太祖严禁外臣与内侍勾结,果然不错,口中答道:“这不行!我跟高拱共事多年,曾心心相印、肝胆相照,我张居正为人堂堂正正,绝不在暗中计算他人,以谋取私利。”
只听冯保笑道:“你跟高拱心心相印,肝胆相照,那是过去的事,那是因为高拱要利用你帮他排除异己。现在不同了,内阁就你们两个人,你又比他高胡子年轻了十几岁,他从自身的安全考虑,也决不会放过你。你与其被他逐出官场,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把他干掉。”张居正坚持地说:“不行,这么做不是我张居正的所为。”冯保怫然作色:“我说你怎么像个缩头乌龟,人都骑在你脖子上拉屎了,你既然还在为他说话,平日里我真是高看你了。”张居正道:“冯公公你骂我也没用,这事关系到朝廷的大政,我实难从命。”冯保说:“行,既然这样我也不逼你,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张居正起身欲走,又听得冯保说:“等等。”
张居正停下:“还有什么事吗?”
冯保说:“当然是好事。”冯保再次压低声音悄悄地说:“李贵妃要你给太子爷当老师。”张居正一惊:“这事儿重大,我恐怕难以胜任。”冯保笑道:“你呀,真够傻的,你想想吧,当今的万岁爷,隆庆皇上的老师是谁?”张居正想了想说:“高拱。”冯保道:“对呀。你总该明白这里面的蹊跷吧?太子一旦登基当了皇帝,他的老师自然就是首辅了。李贵妃选择您给太子爷当老师,这说明贵妃娘娘十分赏识你啊。”
不待张居正表态,冯保便说:“得了,这事就谈到这儿。我们得乐呵乐呵了。”
在冯保引领下,张居正、许从成、李伟以及蒋心莲等走进桌上摆满精美菜肴的膳堂。李伟伸头朝桌上一看,便嚷道:“哎呀呀,冯公公,你咋不早说,还有如此丰盛的晚宴呢?”冯保笑道:“算不上丰盛,只是备了几杯薄酒。”许从成斜睨了一眼李伟,笑道:“武清伯大人,你吃亏了吧?心莲女史和冯公公弹琴时,你一会儿啃苹果、一会儿吃梨子,一大盘水果被你吃得精光,咱琢磨着你这肚子里也装不下什么吃的了。”李伟拍着肚子嚷道:“驸马大人,你不要隔着门缝看人,把咱看扁了。别看我六十多岁的人了,论吃,在座的,恐怕没有哪一位比我的下水好。”众人都逗得笑了起来。
第二章 明争暗斗(6)
入席后,张居正发现冯保身边坐着蒋心莲,想这八成是冯保为讨好他特意做的安排。众人开始推杯论盏,张居正也端了杯酒,对隔座的蒋姑娘说:“心莲姑娘,你的琴弹得真好。”蒋心莲侧头笑道:“多谢阁老大人夸奖,只是今夜里听了冯公公的琴声之后,小女子终身再也不敢弹琴了。冯公公弹琴,应是当今之世第一人。”张居正说:“你也是第一。”蒋心莲道:“不,我不是第一。”张居正说:“你是当今女子弹琴第一人。”蒋心莲闻言低头不语,眼角挂满了笑。冯保便也过来凑趣说:“心莲女史的艺名是容儿,这名儿不错。”说罢,一口饮尽杯中酒。
散席已是交子时分,冯保眼望着张居正的轿子消失在夜幕中,又吩咐徐爵说:“备轿!”徐爵问:“老爷,大晚上的,您还要去哪里?”冯保说:“去东厂。”
冯保的八人大轿在门前停下后,东厂掌作陈应风、太监吴和等上前迎接。冯保问陈应风:“让你召集的人,都来了吗?”陈应风回人都到齐了,在廨厅里等着。冯保便踏进廨厅大门,坐候的众番役都一齐跪下,冯保落座,对众番役说:“深更半夜的找你们来,耽误了你们的瞌睡,但事情紧急,也只能委屈你们了。我现在向你们交办一件事,从明天起,你们到各大衙门去秘密查探,给我摸清两广总督李延在京城的各路关系,什么朋友、亲戚、同年、同事,甚至高阁老,看他们之间有没有见不得人的瓜葛。因为老夫早已断定李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这家伙行贿受贿已成家常便饭。”
冯保又说:“你们在座的,都是东厂培养了多年的番役,都是侦伺高手。东厂是干什么的,你们比我更清楚。咱们的任务是替皇上监视各路大臣的,哪怕是内阁首辅,有事儿也得查,而且要一查到底!听明白了?”
众番役道:“小的们明白。”
冯保:“明白了就好,你们走吧,立即行动,我等着你们的消息。”
在庆远街中一处祠堂改成的两广总督行辕内,半上午,总督值房还是空落落的。黄小旺从外进来,对无精打采站在值房门口的护兵牛勇问道:“总督大人还没来?”
牛勇道:“没有。”
黄小旺忿忿地说:“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当值!”
牛勇说:“黄将军,你刚刚升任将军,还不了解总督大人。他把总督行辕从桂林搬来这儿,四房姨太太都带来了,晚上几个被窝都在等他,他还能当值?”
黄小旺斥道:“你这兵蛋子,这样议论总督大人,不怕割了你的舌头?”
牛勇扮了个鬼脸,小声嘀咕道:“黄将军不是外人,小的才敢嘀咕几句。”
正说着,李延从后院走出来,斥道:“你们两个,在那儿嘀咕什么?”
黄小旺的来意是请求李延补充兵源,因贝那率叛匪已接近庆远府,距此只有二百里之遥,广宁县城已经吃紧了。李延闻言却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黄小旺不好明说李延吃空额,但事实如此:“本部造册登记士兵,应有五千人,但实际只有三千人,前次里波县城一战,又损失约五百人,